忍者首领见孔垂航仍旧没有出现,深感不安,但也不敢在岸边耽搁,当即下令开船。
开船的命令下达不久后,战船并未如忍者首领预想那般动起来。
领航员伸出中指和大、小拇指,朝他摆了个船锚的形状,示意是否是船锚出了问题。
忍者首领摇摇头,表示这艘船的所有外部情况都已预先调查清楚,没有误判的可能。
他见传令官久久未归,心中大呼不妙,带着领航员就要撤离。
可还未等他们沿墙潜出舱门,一个带着银光的人影便窜了进来!
领航员当即倒地,喉咙处多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那银光闪烁不停,亏得忍者首领眼疾手快,施展一种同手同脚的步法左闪右避,才只是被划破了遮面和手臂。
他想借着位移引诱对方改变斩向,从而抓住破绽从窗户一跃而出,可那来人竟毫不上套,单凭几次空斩便将他逼到了角落!
此时全身而退已不可能,忍者首领当即掏出锁镰,进入缠斗状态。
那锁镰一头为镰刀,一头似秤砣,两者以锁链相连,用于潜行失败时缴械敌人的武器。
忍者首领身手也颇为了得,在这视野模糊的暗舱中,才一扔秤砣,便缠上了对方握刀的手。
此时那银光已到面门,他将锁镰朝侧面奋力一拉,趁着对方斩击偏了半分的空隙,脸擦过刀面带动身体欺近对方,镰刀自下而上朝对方的手腕斩去!
可这一斩,却只是斩碎了两截裹着衣物的木头!
忍首当即惊觉:此人对忍者的手段颇为熟悉,提前备了两截粗壮的假手固定在刀镡背后,等锁镰一到,便即抽手!
就在这一愣间,一只有力的脚重重踢在忍首的腹部,他只觉得自己像被一枚炮弹击中,刚要施展调息之法,后背已在木质的舱壁上猛击出一堆裂痕!
对方一把握住缠着锁镰的长刀,那长刀的刃面在浅浅的夜光中映出了毒物雕纹,也映出了其主人戴着独眼眼罩的脸。
那忍首猛吐一口鲜血,脱口道:“周大哥,是我!”
那低沉威严的男声,已然变成了纤弱的女声。
船舱中那来自男子的轻微汗味,也突然混进了女子的体香。
那声音和气味令周航无比熟悉,但周航蔑笑着的脸上并无出现任何波澜。
他一把将锁镰扔出屋外,将“蜇月”的刀锋对准忍首,随时准备将这倭寇斩成两段。
“这声音和气味,真是令人怀念。不愧是忍者的头,从情报功课,到变换声音和体味的水平,都是本王所见过的最高水准。”周航赞道,“不过,一个倭国细作想告诉本王,自己其实是某位中原女子,阁下不觉得太过离谱了吗?”
还未等对方辩解,周航的刀已使一记“袈裟斩”斜劈而下!
忍首后背猛然发力,将破裂的舱壁向后压凹了半分,在刀刃斩到的刹那间,周身骨骼的连接处尽数脱臼,施展缩骨功将自己向后又压缩了半分,使得那斩击只是割开了皮肉,并未伤及骨骼。
周航见一斩未成,便向前半步,以“燕返”偏转刀锋,接一招“逆袈裟斩”,想要尽快了结这个倭寇。
忍首也着实了得,皮开肉绽后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即运力接回骨骼,在蜇月斩到的瞬间沉身劈了个“一字腿”,使得刀锋只是斩断了他头顶的裹布和一把头发!
忍首位于胯间的手掌猛一发力,便让自己整个人站立起来。
他见周航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深知下一击绝难避开,便心一横不再躲闪,趁着刀锋未到点燃明子,将自己藏匿在黑暗中的真容暴露在了周航面前。
那刀果然颤抖了一下,便在半空中放慢了速度。
忍首在斩击减缓的那一刻,骤然拔出背后的刀,向前便是一斩!
周航一惊之下向侧后方退了半步,忍首的刀锋刚好擦过他的锁骨割开了胸膛,登时血流如注!
忍首刀未使老,便又接一个刺击,这一刺名为“棘突”,是无可置疑的必杀,只有到了绝佳的精准时机才会藉由肌肉记忆使出!
周航即将被击穿心脏之际,一个精悍的身影骤然出现,将他撞开!
忍首的长刀直入那人的胸膛,而他自己的胸膛也被一把断刀所洞穿。
忍首吐出一口鲜血,用女子的声音惊愕地问道:“毛利君!你为什么……”
替周航挡下“棘突”的毛利素濑也吐了一口血,笑道:“抱歉啊,服部!击败了我和片仓的男人,怎么能被连姓名都不能大声示人的女流杀死呢……”
“你背叛了将军,也背叛了名主……”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
毛利素濑倒下了,倒在了自己所贯彻的道中。
忍首也倒在了血泊里,她奄奄一息地望着坐在墙脚的周航,问道:“我的部下们都死了吗?”
周航冷冷道:“都死了,死在了机关射出的暗器里。”
“周大哥,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从没告诉过我,那摇桨的舱中设有机关。”
“茵茵,你也从没告诉过我,你根本不姓秦。”
她的确是个女人,也的确是那个令周航难以忘怀的女人。
她叫秦晓茵,祖籍浮州,父母是天照国的“渡来人”,自小同时接受龙、天两国的教育。
那年,秦晓茵随父母乘龙国的商船回乡探亲,商船接近近海时不幸遭遇片仓带领的海盗,商船被劫、船客被杀,仅剩年方十六的秦晓茵幸存。
片仓见她颇有姿色,便把她当做拉拢鲸鲨门的礼物,送给了当时鲸鲨门的掌门“独眼蝠鲼”蒋进。
蒋进见她貌美如花,便金屋藏娇,将她关进房中,自此任何人不得进那房门。
后来周航杀了蒋进和片仓,取代二者成了近海的霸主,顺便将秦晓茵解救了出来。
周航和孔垂航见这秦晓茵容貌姣好,深恐她在这满是汉子的船上成为红颜祸水,便想将她直接杀死,然后丢到海里喂鱼。
周航提着刀便直奔她屋,没成想半路突然毒发倒地!
说来也巧,这秦晓茵刚从屋里出来,便看见昏迷不醒的周航,赶忙呼叫船上众人,却发现许多人也有中毒的症状。
众人忙将周航和其他中毒者抬到医疗舱,此时一心追随蒋进的船医已全被周航处决,医疗舱内几乎没有能看病的郎中,场面十分混乱!
秦晓茵只得硬着头皮毛遂自荐,用自己所知替众人解围。
经她检查,周航等人所中的,是一种在天照国的“渡来人”地区非常常见的毒药。
这种毒药起源于吴州,毒性不强但久治不愈,即便当场服下解药,也需要人照顾很长时间才能痊愈,是忍者们专门用来拖垮对手阵营的药。
片仓等人被消灭之前,一定是在海盗船上的某几袋食物里故意加入了这种药,而这些食物被周航等人缴获后误食,才引发了这样的局面。
秦晓茵写了一张解药的药方,让孔垂航派人去陆上采购,自己则留在医疗舱中帮忙照顾中毒者。
没过十日,许多鲸鲨门人已然痊愈,但周航因中毒最深,依旧昏睡不醒。
秦晓茵又守了他七天七夜,才等到他悠悠转醒。
“周大哥醒了!周大哥醒了!”秦晓茵兴高采烈,唤来孔垂航和一众鲸鲨门人。
经过近一月的相处,众人本就对这位心地善良、有着悲惨遭遇的姑娘心生怜悯和好感,此时周航已醒,不免向他滔滔不绝地讲起秦晓茵的付出,颇有些撮合之意。
就连大副孔垂航,也没再提起要杀红颜祸水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周航的心中也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记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和她身上的味道。
即便这声音和味道来自于一个七旬老媪,他也能确切地唤出他所熟知的她的名字——秦晓茵。
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情愫。
周航只是寻了个由头,摆了一桌酒席,带头敬酒道:“谢秦姑娘救命之恩!”
被治愈的众人也异口同声地敬酒道:“谢秦姑娘救命之恩!”
待酒过三巡,周航问道:“秦姑娘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秦晓茵眼眶有些湿润,柔声摇头道:“我从天照国随父母来浮州探亲,可还未得知那亲戚姓甚名谁,父母便已惨遭不幸。如今我孤身一人,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航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怜惜感,而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
他只道:“若是秦姑娘不嫌弃,可留在鲸鲨门。什么时候想好了归处,再走也不迟。”
秦晓茵怯生生地应道:“周大哥,以后你叫我茵茵便是。”
“知道了,秦姑娘。”
时光飞逝,鲸鲨门很快接到了三峡派南之望月堂要主导武林大会的消息。
周航盯上了武林盟主之位,立刻命人打点关系,疏通内陆的航道,要去露一露脸。
此时鲸鲨门内除了夺取武林盟主之位,还有另一件大事。
那就是周航和秦晓茵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