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所有 第30章 师尊很穷

唯玥发现银纪外出有一个小习惯，那就是会做相应的装束改变，帷帽遮颜，斗篷披身，就连银丝也会变成一般人的墨色，一如当年阑音城初见

银纪与唯玥行于山间，夏色染了两抹白色

银纪无异样的回头看了唯玥一眼，再低头看了看他的脚下，后当作没事人般继续赶路

来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市井，银纪再次回头，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唯玥不解：“师尊，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弟子去办吗？”

银纪冷然道：“没有”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往城外走去，银纪的这番举动，倒是弄的唯玥惶恐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于是回想自己有没有失仪的地方

银纪则不然，他与唯玥一前一后，很早就留意到唯玥的脚步与自己的不偏不倚刚好差了半步，一开始以为只是巧合，但行了一路，都是这个频率，半步不多，半步不少

城外没了城内的喧嚣，归于宁和，两人穿过一片田地，一个小女孩没有穿鞋子坐在田绳边上玩着泥巴，无意间往大路上一瞥，注意到银纪，立马扔下手中的田泥，朝着银纪跑来，嘴里高兴的嚷着：“司哥哥~司哥哥~”

小女孩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唯玥顺势挡在银纪跟前，银纪呆愣了少刻，轻笑了声，撩人心弦，唯玥回头看向银纪，刚好这时银纪将手轻触在唯玥肩膀上，示意他现在没有危险，内心则在想，为师在你眼中就这么柔不禁风吗？忍俊不禁道：“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攻击力”

保护银纪已成为唯玥的本能，他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这样做了，这时反应过来，尴尬到无地自厝，不知如何解释

两人说话之际，小女孩跑了过来，一不小心扑到了唯玥身上，小奶音抱怨，夸大其词道：“哎呀，好痛啊~”

“小安，跑的这么着急，你看，这下撞到了吧”银纪一改冷漠的口气

小安嘟起小嘴道：“都怪这个漂亮哥哥”小安指了指唯玥，表示不满：“他不让我抱司哥哥”

这时有人路过，和银纪打招呼道：“司公子好”

银纪微笑道：“你好”

说完，转过头看向小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一只小花猫，快去洗一洗”

“不要，司哥哥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我要和司哥哥呆在一块儿”说完就要去牵银纪的手

银纪没有拒绝，牵起小安的手，小安问道：“司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银纪柔和道：“好”

小安抬头看了看唯玥，又悄悄地小声和银纪道：“我们不要这个漂亮哥哥，好不好？”

银纪顺着小安的视线，看向唯玥，笑了笑：“好”

闻言，唯玥身体一僵，看着眼前之人牵着小女孩的手径直的走了，想抬步跟上去，后又缩了回来，一个人立在原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没走多远，银纪回头，对唯玥温雅道：“小安开玩笑的，你想在这儿站一晚上吗？”银纪没有想到唯玥这么听话，说不要他还真的不跟上来

听到银纪的话，唯玥呆呆的跟了上去，小女孩带他们来到她口中的家，这是山脚下的一处简陋的茅屋，茅屋边上晒着渔网、鱼干、菜干等一些农作物和农作道具，十几户人家的样子，用木栏围着，相当于一个小群体

银纪还没有走近茅屋，就有人热情道：“司公子来啦”

“司公子好”

问好的声音络绎不绝，他们都是勤苦的劳作人，没有作过多的停留

一个老婆婆迎面走了过来：“小安，你又缠着司公子了是不是，你看你，这一身泥巴，司公子的衣裳都给你弄脏了”老婆婆靠近才注意到唯玥的存在，狐疑一会儿，问：“这位是？”

银纪介绍道：“婆婆，这位是我徒弟，唯玥”

老婆婆伫立，思考俄顷，道：“唯玥？是‘唯一的明月’之意吗？这名字真好，既好听，寓意也好，看来，你母亲一定很爱你”

唯玥的视线落在银纪身上，眼底的一抹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平和从容道：“这名字不是我母亲取的，我......没有母亲”唯玥说出这话没有一点感觉，他早已习惯，口气也再平淡不过，他出生便没有父母，从未见过他们，有认知能力的时候，便是他人口中的“野孩子”

老婆婆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人没有母亲呢？”

银纪提醒道：“婆婆，先带小安去洗把脸”老婆婆这时才想起来，牵着小安洗脸去了，留下银纪和唯玥两人

“婆婆她并没有恶意，你这不......还有为师呢！”银纪说完，也不等唯玥是什么反应，直接进了屋

唯玥在外面站立许久，后知后觉跟着进了屋：“师尊，你的衣袖沾上了泥污，你把外袍褪下，我给你拿去洗一洗”

银纪见唯玥身上也脏了，想着他顺道洗涤自己的衣衫，便没有推脱，直接把脏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唯玥，唯玥接过衣服，到溪边给自己师尊清洗衣服

路过田野，看见一个老人摔倒在地，唯玥急忙将银纪的外衣叠了叠，放进怀里，跑过去将老人扶了起来

老人家感谢道：“谢谢你，年轻人，我没事，你有事先去忙吧”

唯玥有些不放心：“老人家，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人家上了年纪，听力不是很好：“啊？年轻人，你说什么？”

唯玥非常耐心地再次问老人家，老人家道：“我啊？我种点菜，这马上就种好了，没注意脚下有水，一不小心滑倒而已，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老人家，你的子女呢？”唯玥想着通知老人家的子女，将他接回去，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

老人家说：“我没有子女，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唯玥沉默少许，道：“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们走很久了，我都不记得他们长啥样了”说完，老人笑了笑

唯玥看到老人边上的菜篮子里放着一些没有种完的菜苗，道：“没事的，老人家，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帮你种”

老人家不好意思道：“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不碍事，我当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说完便开始帮老人种菜

老人的手脚确实扭伤，有些疼痛，加上根本拧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于是便没有再拒绝

他坐在边上看唯玥种菜，赞赏道：“看你也不像是会种菜的样子，这菜，种的倒是不错”

“平时我会种种花”唯玥一边松土一边说道

老人评价道：“怪不得，小公子就应该是种花的，种菜这种事不适合你”

唯玥听懂了老人家话里的意思，老人家并不是真的指唯玥适合种花，而是说像唯玥这种看起来如此高贵的人，应该成为赏花的人，而不是像他们劳苦的命

“种花种菜都一样”唯玥笑道，他很快便帮老人种完了菜，然后扶着老人回了家，确定没有问题后他才转向去溪边

这时，小溪边上已有几个女子同在洗衣服，她们之前见到唯玥是和银纪一同来的，于是问道：“小公子是司公子的朋友吗？”

唯玥轻搓衣服：“不是，他是我师尊”

女子一副吃惊的神情：“司公子这么年轻就有徒弟了？”见唯玥笨拙地洗着衣服，主动开口道：“小公子，要不要我帮你洗吧？”

唯玥拒绝道：“不麻烦这位姑娘了，我自己洗就好”他没有丝毫的委婉，语气中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因为这是师尊的衣裳，他只想自己洗

闻言，女子没有再坚持，唯玥好奇道：“姑娘，我师尊时常来这里吗？”

女子摇了摇头：“没有，极少来，司公子见我们可怜，给我们寻了一处安家之所，以及给了一些银两，让我们学着自力更生，我们这里，有的人是难民，有的是乞讨者，是这处草屋收留了我们，如今我们也不必再过那种飘忽不定，顾得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流浪生活，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司公子的大恩大德”

唯玥笑了笑，这就是师尊很穷的原因吗？

唯玥洗完衣服，发现银纪并不在屋里，只有小安一个人在屋内玩耍，于是他在屋内陪着小安，等着自己的师尊

待银纪回来，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稚嫩的啼哭声，进屋发现唯玥一脸不知所措，在旁逗着小安，可是小安却丝毫不赏脸，依旧满脸小委屈的模样

唯玥看见银纪，表现的有点无辜，银纪关心道：“我们小安这是怎么了，是唯玥哥哥欺负你了？”

小安跑过来抱住银纪，向他打小报告道：“司哥哥，漂亮哥哥他不肯娶我”

银纪哭笑不得：“我们小安为什么想要嫁给漂亮哥哥？”

小安停止了哭泣，梗咽道：“因为漂亮哥哥长的很好看，我想他和小安一起玩”

银纪摸了摸小安的脑袋，哄道：“我们小安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婚娶是不能勉强的，要两情相悦才可以的哦”

小安抱着银纪，含泪的小眼睛写满了可伶，抽噎道：“好、吧”

银纪抬头，对唯玥道：“你惹哭了小安，你可要负责将她哄高兴”

银纪和唯玥两人在屋内陪着小安，天渐渐黑了，出去辛劳一天的人才陆续回来，听闻银纪来了，都过来邀请银纪过去吃晚饭，盛情难却，谁都不肯让步，最后大伙儿决定在院子里一块吃

于是每家每户把自家的桌子搬到院子里，摆放在一起，拼接成一个大桌子，他们把家中平时舍不得吃的好菜都给拿了出来，可能他们除夕夜都没有今日这般热闹

人虽朴素，菜虽平常，情却浓厚

有人让银纪和唯玥先吃，道：“司公子，不用等了，你们先吃吧”

银纪看着大家为自己忙里忙外的，歉意油然而生，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司公子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们了”

“司公子你们先吃，还有几个菜就好了”

“没事，难得如此热闹，还是等人齐了，我们一起吃，我给你们帮忙”银纪说着就要起身，被婆婆制止了

老婆婆道：“哪能让司公子帮忙，司公子在这里陪着小安就好”

小安机灵道：“司哥哥陪陪小安，陪陪小安嘛”

银纪笑道：“好”接着问道：“还有人没有回来吗？”

小安小大人般，数了数人，道：“阿牛哥还没有回来，可能今日在市集卖菜卖晚了些”

很快，菜便煮好上了桌，人也逐渐落座，这时，门外走进来一高大男子，肩上背着竹筐，筐内还放着少许剩余的菜

阿牛一进门就看到了银纪，问好道：“司公子好”

银纪礼貌回复道：“你好”

阿牛进屋洗了一把脸，随后落座，这下人便齐了，有人催促道：“吃饭吧，司公子，菜凉了就不好了”

银纪没有动筷，大家都不敢吃，于是银纪把筷子伸了出去：“今日，我便不客气了，辛苦大家，吃吧”

大家边吃边寒暄起来，阿牛将自己屋里藏的仙荷酿拿了出来，给银纪倒酒：“难得见着司公子，今日高兴，咱们喝一杯”说着也给其他人给满上

银纪见阿牛要给唯玥斟酒，用手将唯玥的杯子挡了挡，道：“我徒弟还小，不宜饮酒”

阿牛看了看唯玥：“对对对，这么好看的娃娃就不要喝酒了”于是跳过了唯玥

银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还没有放下，唯玥就听到银纪咳嗽了两声：“师尊，你没事吧”

银纪笑道：“不碍事，酒呛”

大家闻言都笑了：“司公子不怎么喝酒吧”

仿佛酒太烈，银纪一时适应不了，说话有些艰难：“嗯，不常喝”

小安坐在银纪身旁：“那司哥哥吃肉吧”说着就夹了好几块肉到银纪碗里：“小安要把最喜欢的肉肉给司哥哥吃”

唯玥看到银纪碗里的肉，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师尊，我帮你......”

唯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银纪倾身过来，贴近唯玥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的见的音量道：“没事，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唯玥知道银纪不吃肥肉，好像一点肥都不行，然而他碗里的肉，均带有肥，且肥的居多，唯玥也想到了，肥肉比较便宜，而且相对小安他们来说，肥肉有时都不一定能吃的上

银纪不好见小安失望，夹了碗中的一块肉到嘴里，立马反胃，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强忍着不将嘴里的肉吐出来的冲动，急忙往嘴巴爬了几口饭，忍着恶心硬是咽了下去

唯玥目睹银纪的窘迫，直接将他碗内的肉夹到自己的碗里，也不在意其他人眼中的诧异，对小安笑道：“玥哥哥也喜欢吃肉，小安可不能偏心”

大家没有太在意此事，权当唯玥是为了逗小安开心

吃完饭，大伙儿坐在院子里聊天，时辰也不早了，银纪准备告辞，大家挽留道：“这么晚了，司公子要不就留宿吧，我去收拾一下”

银纪拒绝道：“不用了，多谢”其实大伙儿都不富裕，家里也没有多大点儿地，如果留宿，只怕他们会为了把床让给自己睡，在其他地方随便应付一晚

与众人道别后，银纪、唯玥走到大门处，不经意看见阿牛回来时背着的菜筐里落了一些红白纸屑以及一张符，唯玥俯身捡了起来，拿给银纪看

身后传来大家闲聊的声音

阿牛道：“你们知道我今日在城内碰到了什么事情吗”

有人好奇问：“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卖关子”

阿牛喝的有点高，拍了拍桌子，用手指比划着一，整个人飘飘然，歪歪扭扭站不稳，神志不清道：“一副棺材，一顶花轿”

大伙儿不解：“喜事撞上了丧事？”

阿牛打了个酒嗝：“并......并排走的，我阿牛活了三十好载，还......还从未碰见过如此邪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