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所有 第28章 千重杀机

临落晗知书达理，进退有度，既然玥师弟人已送到，那便不应耽误人家师徒相聚，于是先行告退离开了

镜花水月独留银纪和唯玥两人大眼瞪小眼

微风拂过，玉兰落舞，谪仙少年，沐于骄阳，光辉朦胧，神颜难掩，未曾束发，荡然肆志，银发飘逸，流光水泽，白衣胜雪，迎风而起，面如凝脂，晶莹如玉，眼如点漆，璨若寒星，人美无度，清冷绝尘

唯玥看着眼前之人，一时看的入迷

银纪不得已出声提醒他：“咳咳”自己脸上除了半块面具，也没有什么东西，难道还能看出花来不成？至于看这么久？

刹那，唯玥反应过来，自知失礼，慌了慌神，手足无措，无处安放，脑袋垂下来，眼睛直直盯着水面，不敢再往上看，结结巴巴道：“师......师......师尊”

这下懂的喊师尊了？前几日见着自己都干嘛去了？

第一次当别人师尊，还真让银纪有点无所适从，以师尊的身份和他首次见面，就让他看见了自己这幅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模样，真是为老不尊，可，如若当下整理，倒又显得自己心虚

罢了，随它去吧

银纪从竹席上站了起来，来到白玉兰树下，坐了下来

唯玥显得有些呆愣，随银纪身后跟了过去，站立于银纪对面，不敢言语，银纪示意他坐下：“坐”他乖乖听话，相对而坐，依旧埋着头，慌乱不安，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手指有意无意地抠着手中的木盒子

银纪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好像真的很怕自己，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

不收也收了，往后便要护他成长，教导他成为一个明辨是非、敢作敢为的人，不奢望他将来多有作为，但至少要担的起自己肩上的责任

无愧于天下，无愧于自我，不枉此一遭，不枉此一生

银纪还不知道唯玥今年多大，于是问道：“年几何？”

唯玥小心翼翼回答道：“十六”

年方二八，朝阳年华

自己的十六岁又在干什么呢？

往事，不堪

唯玥的目光落到银纪腰间，见他银白色伴着些微金色的发尖滴着水珠，犹豫道：“师尊，你的头发湿了”

“不碍事”银纪没有注意自己的头发，丝毫不关心似的，一个灵术，头发瞬息便干了

银纪衣袖轻拂，一个木盒便出现在两人眼前：“这是拜师礼，给你的”礼节虽没尽到，但别人家徒弟有的，你也应该要有

闻言，唯玥又惊又喜地看向银纪，但很快便错开视线，他的目光飘到桌子上的木盒子，故作镇定道：“这......这是给我的？”

银纪说道：“嗯，打开看看”

唯玥紧张地搓了搓手，担心自己的手太脏，往身上的白衣蹭了蹭，抓了抓衣角，磨蹭好一会儿，才谨小慎微将眼前的木盒缓缓打开

眼前一亮，木盒里放着的是一把剑，此剑仿若寒玉打造，不待靠近，便可感受袭人寒意，剑柄、剑鞘，全银铸造，复刻着纹理，很是轻薄，拿在手里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剑身通透，贯穿着类似裂痕一样的脉络，仿佛由一块一块碎片拼接而成，明亮如镜，唯玥俊逸的脸清晰的映射在剑身上，稍微转动角度，剑身变得完全透明，透过剑身可以看到对面银纪神袛一般的容颜

“此剑还未落名，你可以取一个自己喜欢的”这剑是送给唯玥的，名字应当由他来取

“我......我可以吗？”唯玥不敢置信

“当然”银纪见唯玥一脸兴奋，跃跃欲试，但随后又陷入沉思，看样子是在为取什么名字而苦恼：“取名字的事情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

“嗯”唯玥小声应道，紧接着问道：“师尊，你的神武唤作何名？”

“我的？”

“嗯！”

唯玥问的应该是它吧，银纪回答道：“千重杀机”

“师尊为何要取这个名字？”师尊为何要取这个杀戮重、怪不吉利的名字

银纪淡然道：“千重杀机，亦是生机，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唯玥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这是怎样的一种境地，唯玥想，这大概就是——“绝望中的希望”，孤立无援，退无可退，不遗余力，赴死而战，无外乎两种结果，胜则活，败则死

听银纪如此解释，唯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疼自己的师尊，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给自己的神武取这样的名字，自己真的好想了解他的一切，不管是过去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

唯玥怕自己的沉默让银纪发现了什么，随口问道：“师尊的神武有固定的形态吗？”其实这个问题，唯玥知道答案，他只是需要一个问题来掩饰自己当下的心慌，以及分散银纪的注意力

银纪没有多想，说：“没有，可以变换一切你想要的模样”

唯玥突然好奇起来，问道：“那它的本体是什么？”没有固定形态的神武，但它应该有初始的模样，也就是它的实质本体

银纪没有立刻回答，歪了歪脑袋，似乎在回忆，这看起来就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而后，不紧不慢，风轻云淡道：“一节指骨”

唯玥心里一顿，他想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蹙了蹙眉，神情凝重，他从未听闻过银纪断过一指，之前与他诛邪除祟那些相处的时日，他也一直是十指健在，并没有少了哪一根手指，难道师尊所说的“指骨”指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指骨？

可如果凭借师尊的修为，幻化出一根假指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唯玥试探性就要问出口，但银纪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早他一步说道：“右手最后一根小指”银纪自始至终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唯玥一颤：“是......是如何断的？”谁能伤的了师尊，师尊你不要再表现出这幅无关紧要的样子了，我真的......很难受

银纪嘴角轻抿，浅浅笑了笑：“不记得了，好像是打架吧！”这话银纪没有作假，他对此事没有任何的印象，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右手曾受过伤

银纪的记忆里，有缺失的，有混乱的，所以他自己也无法追溯过去

唯玥突然想起，他刚成为长烟一空内门弟子那会儿，听小八提起过，师尊自赤炎若梦山回来，受了重伤，醒来便不记得当年那段记忆，也许是当年那场意外

唯玥想找点话题缓解现在的气氛，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木匣子：“师......师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拜师礼，还望师尊不......不要嫌弃”唯玥双手递过，心里想，我以后一定送你最好的

唯玥将木匣子递到银纪跟前，尽管唯玥极力掩饰，但银纪还是注意到了唯玥双手新添的数道细而短的伤口

唯玥既期待又紧张，生怕银纪不喜欢，目光注视着银纪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银纪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里面被保护得很好的礼物，神情冷然，没有表态

银纪想不明白唯玥为何要送自己这个，东西虽好，但不合适，银纪余光瞥见唯玥眼中光芒逐渐暗淡下去，适时出声道：“我很喜欢”说着，慢条斯理合上了木匣子的盖子

少年终究是少年，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他满怀期待等着自己的回答，自然不好拂了他的期盼，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唯玥眼里仿佛照进了一道光：“真的吗？”

“嗯”一句话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当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往后，自己便是他的师尊，应该教他些什么呢？

礼、乐、射、御、书、数？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当师尊，还真不知从何开始才好

先打发他去看书好了，多读点书总是好事，日后落到实处，践行起来有据可依，事半功倍

“为师给你一个任务——读完藏书阁内所有的书籍，等你研读完毕再来寻为师，如若无事，今日那便就这样”银纪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容谁都想不到，他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不知如何“为人师表”找的借口

如愿将唯玥打发走，银纪心里盘算着，藏书阁藏书这么多，无论如何也能拖上好些时日，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可以去请教一下洛琅长老和和煦长老

..

打铁须趁热，于是银纪便行动了

当他问洛琅这个问题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终于选择做个人了？”一时弄得银纪不知如何接话

其实洛琅这样说，并不是出于不友好的讽刺，她一向如此，说话毒辣，一针见血又不失风趣，她这话不过是调侃银纪不食人间烟火，而现在愿意收徒，做个凡人

她还因此嘲笑了银纪许久，说着原来银纪也有不会的东西，需要请教她，但玩笑归玩笑，她最后还是向银纪传授了一些为人师的心得

与和煦长老讲述的大同小异，习法仙修次要，为人处世首要

为人师者，应在道德和行为方面成为徒弟学习的榜样，向他们传输正确的道德观念、为人准则，讲授了解玄门百家的历史与背景，在他们修习求知路上加以帮助点明，最后，入世历练，付诸实践

银纪突然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很重

唯玥根正苗红的，定不能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