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老爷的手轻轻一抬,陶瓷娃娃的声音消失了,小女孩坐到了香案上,城隍老爷抬抬手,小女孩看着城隍老爷没有害怕的神色,她蹦跳到了城隍老爷的身边,欢快地叫道:“爷爷…”城隍老爷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小女孩玩儿起了贡果。
城隍老爷忍着想暴揍万怀一顿胡冲动,对着万怀伸出手:“你的问题有些多,我忘记了。你把那个东西给我,我一个个的跟你说。”
万怀向前把本子递上,城隍老爷看了会儿,五官拧到了一起:“你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字,为什么很多字是我不认识的?”
万怀想到自己用的是自己世界的文字,他说:“不认识的话,我便给你重新说一遍。”
城隍老爷摆摆手,把本子丢给万怀:“不必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会告诉你,里面自然有你想要的答案。”城隍老爷看着万怀,补充了一句,“年轻人,我很烦你。你总是让我觉得干什么事情都很疲惫,非常疲惫。”一会儿的功夫,他觉得沟通耗去了他的很大一部分力气。
万怀觉得这会儿的城隍老爷负能量特别重,便决定先顺着他,看看怎么回事。
云烟雾绕里,城隍讲起了一个故事。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景仙镇来了一对夫妇,那夫妇是逃饥荒来的此地。夫妇不爱说话,做事也怯懦,周围四邻经常欺负他们。那农妇长得美貌,常为四邻侵扰,故而一个白日里,有地痞流氓见农夫外出,农妇在家中打扫,便将她推入房中欺负了。
农妇羞愤,却不敢把此事告知丈夫,于是便有了怀胎十月,农夫欢喜迎接孩子出生的事情。等那农夫接生到了孩子,发现那孩子竟然是一体双生的女儿。农夫害怕,农妇想要把这个怪物毒死,找来了老鼠药。可农夫看着这对对他咯咯做笑得女儿,终是想到了血脉之亲,他劝说:“她们只是着急投胎,不小心投成了一个胎。留下吧。”
“可若是被人看到…”农妇依然不想养。
“我们把她们藏起来,好好地养着。”农夫耐心地说。
农妇却不想,这孩子的存在总会让她想起那个欺负她的人。她继续说:“若是我们没了,她们怎么办?”
农夫抱着女儿们,面带笑容:“那我们就好好的活!使劲儿的活!”
农夫爱女,可见其心。
农夫挖了一个偌大的地窖,对外说是储存粮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这是给女儿们的藏身之所。他们把地窖做的像地面的房间一样,甚至比地面的房间还要好。有邻居路过他家,问:“那天听到了你们家中孩儿的哭声?怎的不见摆增生喜宴呢?”
农夫泪染灰袍,擦拭着眼泪:“孩子生了出来,哭了两声却没气了。”
无人知晓,农夫在地窖里养着女儿们。女儿们一天天的长大,四五年就过去了,农夫总是觉得有些亏欠,觉得是哪里伺候的不好,导致孩子变成了这般。
农妇却被这一体双生女搞得有些发疯。没有人能体会她的心情。那是被侵犯后生下的孩子。还有明明是抱着一个孩子,却是两个头杵在自己的怀里吸奶。她时常噩梦,直到一天,她受不了了。她请求农夫:“不杀她们,把她们送走可以吗?”
“她是你生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农夫耐心地说,他很不理解自己的妻子怎么如此狠心。
农妇哭到颤抖:“可我生的是个妖怪…妖怪…她们共有一双腿,一个腰。却有两个上身,两个头,两双手…太可怕了…这是报应…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
农夫的脸色突然一变:“什么报应?”
农妇受不了了:“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我被赵庄欺负了生下的孩子。”
农夫从怒目圆睁到哭泣,到颓然地低下了头。农妇哭了一夜,农夫一夜白头。最后,农夫抱着农妇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孩子也是无辜的。能养却送样总归是造孽的事情。以后孩子我养,若是你不想来,便不要来地窖了。只当没有生过她们。”
春去秋来,岁岁年年。农夫有父亲的胸怀,也有母亲的慈爱,他用稚子无辜来劝导自己,照顾了一体双生女九年,便也与一体双生女生出了父女的感情。农夫从小就与地打交道,没有什么文化,不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便找到了城隍庙,想给孩子问个好名字。那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的农夫,为了给孩子取名,把卖了庄稼后得到的一把钱投到了投金池。他的左手和右手里,有了两个字。
星,月。
星星是姐姐,月亮是妹妹。
若说农夫为什么对非己生女这么好,便也是有些人天生良善。
农夫高高兴兴的跪在城隍老爷面前,使劲儿磕了三个响头。庄稼人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他希望城隍老爷能够可怜可怜他的女儿,让他的女儿健康快乐长大。也希望城隍老爷能够保佑自己多活几年,他想多照顾自己的女儿几年。
农夫没有多说。但是早就注意到他们家里的情况的城隍老爷却早已知晓,农夫积劳成疾,也活不了多久了。
偶尔农夫会在回家的路上,捡到野兔,捡到铜板。偶尔,农夫彻夜给农田浇水,半夜在田外搭棚睡觉的时候,会听到水流声自己进入到家中的田里。
一个冬天,他拾完柴火回家的时候,一位老者把他堵到了家门口,老者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人,里面有他的邻居,也有一些陌生的年轻人。
老者说,他家中有邪祟。
农夫耿直说,没有。并骂了老者几句。
老者漠然地问:“你是自己打开你家的地窖,还是让别人打开你家的地窖。”
地窖里的秘密只有他和妻子知道,妻子是不是出事了!他急切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畏畏缩缩的妻子,妻子和那些人站在一起,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他明白了一切。妻子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收回目光,用身体挡在地窖口,阻止那些想要伤害女儿的人。
“不行!不行!”农夫大喊。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农夫推到了一旁,农夫摔倒在地,鼻青脸肿,却又爬起来挡到了入口。然而,老者奸诈一笑,抬手挡住了身旁激动的百姓。他捡起农夫柴火里的镰刀,挂在农妇的脖子上,说:“你想让她死,还是想让那个邪祟死?”
农妇双目眼泪盈满。农夫想到了农妇嫁给自己的这些年的恩爱和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