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台上,百官庆贺。祭祀那庄严的颂词中,白慕为她戴上凤冠,带着拘谨和温柔轻声说:“阿栖,我想解开你的枷锁,给你自由。”
“很浪漫。”万怀闭着眼睛,躺在树杈上,嚼着树叶,嘴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什么是浪漫?”宋栖问。
万怀想了想:“就是白慕做的事情让其他人觉得不可思议,让其他人觉得很感动。”
“你可以看到?”宋栖歪头。
“嗯。”万怀回答。“只要接触到你的尸骸,就可以看到你尸骸中的记忆。”
“不错,是一个很厉害的神通。”宋栖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故事里,“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我为将领时,来自周围男子的反对和轻视。”宋栖说,“后来发现他说的是离开白衡,做一个自由的人。”
“可王后并不是一个让人自由的位置。”
“白慕有能力让王后成为一个自由的位置。”宋栖挽着笑容,“他坐到了,且做得很好。做王后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最自在的时光。”
“你有一个很好的爱人。”万怀轻声,“能有很好的爱人的人,应当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宋栖看着远方,心事重重:“帮我一个忙,把我送到白慕的身边。我死后,就找不到他了。”
“好。”万怀不假思索。
“为什么愿意帮我?”宋栖问,“我们没有任何的渊源。”
“做事要有始有终。”万怀认真地说。
“这也是个不错的原因。”宋栖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他的很多行为和思想跟白慕很像,“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万怀微微颔首。
白衡是一个烂人。跑到王陵里抢了白慕的脸,又把白慕丢出了王陵,此后宋栖便再也没有找到白慕。这便是压倒宋栖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是死了也要把白衡带到诅咒里,跟他至死方休。
至于白衡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已经不重要了。他没有感受到宋栖的怨恨,那宋栖的内心便是真正的自由。出于对宋栖的同情,他要把宋栖送到白慕身边。生不能同寝,那便死同穴,这是宋栖所想。魂灵有了归处,宋栖的执念便也将消散了。她便能继续转生。
只是,他想见宋栖始终需要触骨识魂。究其原因,宋栖大概还是有几分傲然在的。白乞国王后应有厄骄傲。
宋栖想看月亮,万怀把她的手骨放在树上,为了防止她掉下去。万怀专门把她放在树杈上。之后,万怀有些饿了,他去了山里找野果吃。
这座山和自己最初在的穆云山有些相似,山里到处都是树。万怀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一年,找起路来轻车熟路。远远的,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躺在一棵树杈上呼救:“救命…救命…”声音轻飘飘的,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从他离开了诅咒产生的结界,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了一层白雾,忘记了一些东西。
回到眼前的事,异类最喜欢用熟悉的声音吸引人过去。况且,现在荒郊野外,半夜三更,有人求救,多半是异类作怪。万怀不太想招惹这种东西。他换了条路,走了一段路。没一会儿又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万怀又换了一条路,这条路上有一棵苹果树。万怀爬上树摘了几颗苹果放到包里。一根白色的飘带飘落,擦着他的眼睛轻轻划过。他抬头看,还是那个白色的身影。那男子躺在树杈上,垂眸看着他,低声:“救命。”
万怀在心里干笑了一声。躲不过了就发挥一下演技看看能不过躲过去。
万怀主动仰头看向白色的影子,那是一名男子。也有些熟悉,可还是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他礼貌温和地问:“公子是哪里受伤了吗?”
男子有些缓慢地指了指自己的腰和四肢,所指的地方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正滴着血。这男子的面容看着和善温柔,应当是正在山中修炼的山精野怪受伤求救,那自己就做做好事。
万怀一只脚步稳稳地踩住树枝,将手朝着白衣男子方向高高抬起:“能抓到我的手吗?我想抱你下来。”
这话实在缱绻,让树上的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男子伸手扶住他的手心,身体一滑,一个转身从高处落到了万怀的怀里。万怀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香气。
依然很熟悉,但不知从哪里见过。这还真是一个可能很早之前就遇到的精灵。之前遇到却没有伤害他,应当是一个好的精灵。可万怀还是出于安全考虑,悄悄的把一个小小的符纸贴到了他的后背上。
这个东西限制法力,给他的逃跑争取时间。
万怀把男子抱下树,又把男子放到了地上,男子身体却像是失去了骨头一样,仰面要躺到了地上,万怀赶忙把他重新抱到怀里。
白衣男子顺势攀住他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喷在万怀的脸上:“我动不了了…”
万怀往后抻了抻脸,他的目光落到了男子的双膝上。男子的双膝上有鲜血浸透裤脚。
万怀的心揪了一下:“怎得伤得这么重?”
白衣男子很虚弱,他轻声说:“跟老天打了一架。”说的漫不经心,听的当对方在胡言乱语。山灵精怪跟老天爷打架,这会儿就是粉身碎骨变成灰了。怎的可能好端端得让他来跟自己求救。
万怀一路一会儿抱着白衣男子,一会儿背着白衣男子。中间路上几次休息,终于回到了破庙里。
万怀一边朝着收拾好的房间走去,一边问:“怎么称呼?”
白衣男子轻声答:“叶儒。”
万怀哦了一声:“我叫万怀,千千万的万,关怀的怀。是一个有些异能的通灵人。”
叶儒笑出声,万怀呆了呆,太美好了。他也做出一个同样的表情。但是从白衣男子看好戏的模样中可以看出,他失败了。只是,叶儒的笑容过于迷人,他有些许失神。
这小精怪会**术啊!那要小心了。万怀低声告诉自己。
万怀把叶儒安顿到了收拾好的房间里。把自己想用来睡觉的蒲团垫到他的身下。他的身体比一般的男人要轻一些,让人有些担忧。
叶儒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万怀,像是在观察什么。
万怀蹲在叶儒旁边,看着他一身的伤说:“我给你看看吧?”
叶儒四肢伸展,看上去很熟稔地问:“怎么看?”
万怀具体地描述起来:“先脱了你的衣服,再掀开你的里衣,再让我的目光落在你的伤口上,看看你的伤口情况。如果是腐烂了,就给你把腐肉挖出来。如果是轻伤就涂点药简单给你包扎。如果是假的…”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了,缓缓地抬头看向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叶儒。他希望叶儒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是叶儒正充满兴致的等着他说下去,万怀吞了吞口水,若是说出来,场面是不是要朝着的不好的方向去了。
总纵有符咒,这个距离,可是跑不掉的。
万怀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了垂眼睛:“我给你看看吧,感觉你伤得很重。”
“好。”叶儒轻声说。
万怀挽起他的袖子和里衣,找到伤口的位置。
伤口很深,他看到了白森森的骨头。
叶儒歪头看向万怀:“这跟你刚才说的步骤不太一样啊!”
“你袍袖宽大,不需要一模一样。”万怀低头看着伤口,眉头紧了紧,“等我下。”
万怀跑到院子里,从院子里找到了一些药草。他回到房间里,到了叶儒跟前把药草揉碎,贴到他的伤口上。万怀抬头,叶儒正探究似的凝视着他。
“你可以喊疼。”杀菌消炎是最疼的时候,况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肯定忍得很辛苦。万怀同情地说。
叶儒眯了眯眼,轻声问:“疼是什么?”他的眼中带着茫然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