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犹豫了片刻,从他身上跳下去。但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臂,不敢离开一步。虽然对方很弱,但是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先把他丢出去。
万怀带着白衡向前,心想这里或许有解除诅咒的方法。但是四周都是雾茫茫的,两人突然置身于地宫的密室。密室的床上有一个穿着血红色喜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坐在宋栖那涂了不腐药的尸体面前。万怀探头看,透过床帏,微微侧身他看到那女子竟是顶着宋栖的那张脸。白衡推推万怀,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宋栖和床边坐着的宋栖,白衡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万怀静静地看着坐着的宋栖把躺着的宋栖的身体一点点地剖开,把她自己皮肤割下来。之后,宋栖把皮肤铺到一张桌子上,青丝画线,鲜血入墨。一天一夜,便是一幅千里江山图。
宋栖捧着自己的皮找到了隐匿在山中的白衡。
宋栖把白衡的脑袋摁倒了水里溺毙。
宋栖抱着千里江山图坐在水边一遍一遍地低声吟唱:“妾祝君王万寿无疆…”声音缥缈,里面掺杂着嗤笑…
万怀眼前的景象变成了战火后白乞国,横尸遍野的城池中,为数不多的百姓匍匐在羌国人的脚下,不肯降服的百姓惨死在同胞的刀剑中。
有宫人从王宫中偷走了宋栖的长剑,死于敌寇之手。那长剑中附着着宋栖的一丝魂灵。宋栖的魂灵拿着剑喊打喊杀,用身体挡在百姓面前。羌**队的剑却穿过她的身体,穿透百姓的喉咙。大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凝聚成了河流。宋栖的魂灵绝望地面向苍天立下诅咒:“我以白乞王后的名义立下诅咒。我要白衡永生永世,不可超度。永生永世,承受身体残疾之苦!我要杀我百姓,背叛国家的人,生生死死,效忠白乞,陪伴白衡左右,互相啃食,活在他们最惊惧的事情中,所有人为恶之人死不足惜!”
万怀看向白衡,目光深远说:“我看宋栖本是想要杀了你就一了百了,此后再无相欠。但是那场战争让她计划跟你新仇旧恨一起算。这样看那些尸骸,那些新娘,甚至那些生魂,都是跟白乞国的灭亡有关的人。”
“怎么办…”白衡颤栗着说。
“将军百战死,魂灵化尘归。必须要化解她的恨意,所有人才能自由。”
万怀看着起誓地宋栖身边起了一层白雾,那层白雾笼罩着白乞国,白乞国死去百姓的魂灵化为一个巨大的结界,将白乞国围绕了起来。魂灵们高喊着:“白乞,白乞,与人为战,与天为战,守护我土,不为侵犯…”
所有的人死于这场大雾。这是羌国的土地,羌国却永远真正的主宰这片土地。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国家,有一个很了不起的将军,有一群很了不起的百姓。”万怀突然明白过来,他从环境中感受到的恐惧并非来自那些背叛了国家的人的尸骸,恐惧来自那些守护这片土地的人,他们虽然死了,可他们的恐惧久久的滞留在这片土地。
不知何时,白衡的眼中早已积满了热泪:“我想见宋栖了。”
“没有什么可哭的地方,你有点夸张了…”
“你懂什么!我是白乞国的王子,我对这片土地也有爱!”
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一闪。这个白衣人身高偏上,不似上次的新娘,倒像是一名男子。万怀迟疑间,白衡跟了上去,万怀只能也跟了上去。两人的面前再次出现了上次的木门,万怀和白衡对视一眼。
“这是出口?”白衡看向唯一知道出口的人。
“应该是。”万怀也不确定了。幻境里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我们过去看看。”
万怀开门走出,白衡紧随其后。脚下便是地宫的地面,白衡往地宫的密室走去,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万怀赶紧跟上了白衡的脚步,白衡操纵机关到了密室里面。密室的床上躺着宋栖的尸骸。尸骸的脖颈上有一柄让她死去的金钗。
白衡看着尸骸,往事浮上心头,愧疚地跪在宋栖的尸骸面前,弯曲着后背,声音发颤:“阿栖,是我错了。让我的死来化解你的怨恨好不好?”
白衡拿起她身上的金钗,穿透自己的身体。可他的身体完好无损。白衡看向万怀,恳求:“你不是很厉害吗?杀了我。”
万怀摇摇头:“你不是人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魂灵。我的符箓杀不了你,便是杀不了了。不过我可以问问她的意思。”其实万怀也不确定自己的符箓能否杀了他,但抓鬼人有一个最基本的处理原则便是:莫入他人因果。
万怀握住宋栖的手骨,变为青色的瞳孔里看到了宋栖的魂灵坐在床榻上,好笑地看着白衡,轻声:“他若是这么轻易的死了,那那些死去的百姓和我的王上算什么?”
他清晰的看到,宋栖的眼中掉下了一滴眼泪。
万怀松开了她的手骨,看向充满期待的白衡,缓缓:“没有用的,她不肯原谅。”白衡的目光似乎闪动了一下,他追问:“你确定?”
万怀点点头:“我确定。”
白衡慢慢地站起来,方才充满愧疚的目光变为阴狠:“千年了,你这个贱女人还是这般的给台阶都不下。去死吧!”
白衡所做的一切都是装的,他知道金钗无法自杀,也猜着万怀心软不会伤害自己。他想通过伪装可怜来得到自由。但宋栖这个女人找死。白衡心想。
他拿出火折子,一把丢到了密室的床上。火苗迅速扩大如同怪物一般覆盖住了宋栖的尸骨。
“你这个疯子!”万怀下意识地扑到床上,想要带走宋栖的尸骸。可他刚抓到一根手骨,就被白衡拽出了密室。
白衡把他丢到新娘子旁边,威胁:“在这里不要动!”
白衡朝着地宫的出口走去,万怀已然明白他的目的,他追了出去,可追上的时候,白衡已然把火折子丢到了千里江山图上,千里江山图上有了一丝火苗。
白衡恶狠狠的看着千里江山图:“宋栖,既然你的肢体在哪里,你的魂灵就在哪里。那就不要怪我让你魂灵没有附着之物了。”
万怀像看一个妖怪一样看着点完火离开现场的白衡。他见过很多的妖邪之物,可够能装够恶毒的。白衡是第一个。以为他后悔了所作所为,可他仅仅是想解开诅咒获得自由。这样的人不该有自由。
万怀紧紧地握着宋栖的手骨,宋栖没有隐藏自己的魂灵,站在他的身旁,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讥讽地说:“你看,他天生恶毒。你还要帮他解开诅咒吗?”
“将军,我想解开诅咒,想放你自由。”万怀真诚地说,“那些背叛国家的人的承受不了这般的诅咒早已魂灵散尽。那些侥幸逃生人早已入了轮回忘记了前尘,那天生坏种的白衡天生恶毒,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会更改。所以,这场诅咒困住的只有你—白慕至死都要保护的王后宋栖。”
宋栖的视线转向万怀,目光中闪着盈盈的光亮,像是呼之欲出眼泪。万怀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对她平和的笑。
“让我想想。”宋栖隐去了身形。
万怀悄悄地把宋栖的手骨藏到了袖子里。白衡推开万怀,又回到了地宫里,他把宋栖用过的东西也都毁掉。
白衡疯了,或者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