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集 第2章 穷亦兼善天下

刚交往的时候比较害羞，半年内都没鼓起勇气亲女友一口，后来有一次帮她撩头发，离她近了些，她就问我是不是想亲她。我下意识地回道：“没有。”

说完后，我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于是问道：“你刚说的什么啊？没听明白。”

女友又问了一遍。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不能白担了虚名！

我们读书的时候，一次去云南旅游，导游把我们带到一个商场的放映室，给我们看当地的土特产宣传片，看完后一个管事的进来问道：“在座的有学生吗？”

女友看了看包里的学生证，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是学的学生购物有优惠，于是趁她还在犹豫，赶紧说道：“你别瞎凑热闹了。”

她不肯错过任何潜在的优惠，径直举起了手。

“好的，学生一位。”管事唱道。

导游看上去有点不高兴，问女友道：“你是学生？不可能吧！我看你不是很像学生啊。”

女友举起手中的学生证，“如假包换。”

在女友的带头之下，一群看起来就不是学生的小伙子纷纷举起了手，管事数了数，“学生十七位。”

导游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她见状，一脸愧疚地看了看导游，又看了看我。出了放映室便是购物中心，她小跑过去问导游，“学生怎么了？”

“学生没有购物能力，我拿不到提成。”

“对不起啊。”

“没事。”

又有一次去汕头，导游在车里活跃气氛，“我打一个字谜，猜对了买牛肉丸便宜十块钱。”

车里的人摩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

“挺好了，谜语是，山水甲天下。”

“汕头！”女友瞄准时机，导游话音刚落她就抢答。

导游一脸吃惊，“你是不是听过这个谜语？”

女友狡辩道：“没有没有，小学生都知道是桂林，所以你肯定不会出这么简单的，我想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然后就猜到了。”

我悄悄问她，“导游还没说的时候，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你这是作弊。”

车内嘈杂不已，女友道：“不算作弊，我小学时去过一趟桂林，当时全车只有我一个人答对了。”

一次约好看电影，我睡过头了，在床上接到她的电话。

“你出发了吗？”

“出发了，我刚出宿舍楼！”

“不可能，你一定还在宿舍。”

“你怎么知道？”

“室内和室外的声音我能听不出来吗？”

她常向我吹嘘她的各种英勇事迹，讲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初三那年暑假，家里忽然搬到偏僻的郊区，那个地方是新划的商圈，还没有开发，因此人迹罕至。

她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坐公交到离家最近的一个站台，然后还要步行一公里。当时路边只稀稀拉拉的几家汽修店，几乎看不到人影。她恰好被两个男人尾随，不停地问她在哪里上学，几岁了。她敷衍了两句，“你们呢？在哪里工作呀？”

其中一个男的一边回答，一边碰她胳膊，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无奈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靠了上来。

就在离家三百米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忽然拽住她胳膊，与此同时，她看到前方二十米的汽修店门口有个妇女，正将一条腿架在树上挠痒痒。于是她大喊了一声，“妈！”

两个男人见状，赶紧跑向旁边的小树林里。

我就说：“那个女人心里肯定在想，哪里来的神经病？”

她说：“那就是我妈。”

我静静地看着她装逼。

她接着补充道：“我妈出来接我，远远地看到我了，就停了下来。”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她小学六年级的寒假，跟表姐一起捡瓶子，小年那天卖了二十块钱，她拿着钱去买零食，这时一辆汽车停到她跟前，男人摇下车窗，“小妹妹，你是这个学校的吗？”

女友好奇地问道：“学校？什么学校？”她说附近根本没有学校。

“你的戒心别那么重，我也就随便问问。”

“我没有戒心啊，我不知道这里有学校。”

很快，男人直入正题，“小妹妹，我们是青岛人，初来乍到，钱包丢了，现在我们赶去机场，但是车子没油了，能不能借我们一点钱去加油。”

女友点了点头，“要多少？”

“有100吗？”

“100？天哪！”女友无奈地摊开双手，“你看我像有100块钱的人吗？我才十岁啊！”

“50也行。”

“50也没有啊。”

“那你有多少？”

“20。”

“好少啊，只能加几升，那你借给我吧。”

女友把钱递了进去，“那你什么时候还我？”

“你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我回到家给你充话费。”

女友便把她爸的手机号念了一遍。

男人道了谢，驱车而去。女友在经久不散的尾气中开始思考，“我是不是遇上了骗子？”她径直走向附近的派出所，问道：“叔叔，我们这里有机场吗？”

“有啊，不过是军用的噢。”

我说你小脑袋瓜还挺好使，反应得还挺快。她说，那天之后她疯狂捡瓶子，到了开学前夕，捡了300多个瓶子，卖了三十七元。看广告说喝牛奶益智，于是开学前一天大早上决定去买牛奶喝。

当她来到附近的超市时，遇到了一对情侣，男子说要坐火车去广州，但是不小心丢了钱包，找钱包耽误了很多时间，需要打车去火车站，不然就赶不上了。

女友掏出10块钱，男子又说，在车上要买两桶面，下了车还要坐公交去工厂，加起来还需要20元。

最后，女友望着手里的七块钱发呆，她来到附近的代售点问：“老板，去广州的火车是几点的？”

“晚上11点。”

我听完后，双手掩面，“我不要你了。”

结婚当天事情太多了，到了下午才将她送到酒店。她到了房间告诉我说，卧室里没有装饰，应该是搞错了。我于是找前台询问，前台推三阻四，先后换了五个人与我交涉，一会说原订的婚庆房正在维修，一会说我订的其实就是普通房，是某团搞错了，一会又说图片和实物有差别——枉顾我两个月前亲自去房间查看过的事实。

言辞闪烁，目光游移，不肯带我去婚庆房查看，我心下明了，知道他们是一房二订。于是希望经理出面给个说法，临时增派人手为我们装饰婚房。

妻子安顿好亲友，下楼来查探谈判进展，这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小声说，天色渐晚，既来之则安之，住一晚而已，区别不大，她可以接受退差价。

那是我们花了两个周末，走访了十几家酒店才敲定的房间。酒店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却连个补救方法都不给，甚至都没有道歉以及该有的认错态度，前前后后的几个人几乎都在用表情和肢体语言告诉我，“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我们不可能承认是我们的错误，要么是某团搞错了，要么是你自己弄错了，我们酒店不存在图片上的房间，你不接受退差价我们也没办法”。

婚庆装饰我们自带了很多，他们只需要出人力和婚庆房自带的备用纱幔，却遭到了拒绝，还以手头忙为借口，撂下我们不管。

半个小时后，一个四十多岁的艳妆女人姗姗来迟，目光上挑，她问了下情况，说只能退差价，酒店没有额外的人手帮我们装饰。

我质问道：“这就是你们星级酒店该有的态度吗？”

女人冷笑道：“你不满意的话，可以退房呀，去别家住。”言辞尽是戏谑。

我问道：“明天早上我就要结婚了，你叫我去别家住？”

妻子连连安抚我，“你别急。”说罢向艳妆女人说道：“你最好注意你的态度。”

女人反唇相讥，双手一摊，“抱歉，你们要是不接受差价，只能高抬贵脚了。”

这时，女人的上级过来了，问了下情况，态度缓和了许多，准备跟我们商议。

我看了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10点多了，我们已经交涉了2个小时，我媳妇明天早上5点就要起来化妆，最多只剩下6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已经没功夫跟你谈判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麻烦你给我敲定一个解决方案，是带我去婚庆房看，还是派人力给我们装饰？”

男人继续周旋，“你别急，结婚是头等大事，我明白你的心情……”

妻子打断男人的话，“您刚才的这位同事跟我说，我不满意可以去别家住。”

男人尴尬地看了一眼女人，女人拿起手机开始讲电话。

“不可能啊，谁会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妻子拿出手机显示录音界面，“我都录下来了，你不信就放给你听。”

男人展示出了极致的诚恳，向我们鞠躬道歉，说办事人员存在疏漏，给我们造成了损失，又解释说酒店有管理规章，没办法动用备用喜帐，但可以增派人手帮我们，以及给我们提供瓜果和食物，并退还住房费以表歉意，以及在明天早上的迎亲礼给我们一些帮助。

妻子连忙安抚我，说事实已经造成了，我一来一回加上洗澡又需要不少时间，到时只剩下4个小时睡觉，会影响明天的状态，又说经理也有为难之处，人生在世要相互理解。说着把我往门外推。

我不禁反思，为什么我没有一开始就想到录音呢？那些前台的傲慢明明足以成为“罪证”，我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妻子比我早下班，每隔两三天我都会发现自己的台式机鼠标有轻微的挪动，起初还以为她偷偷用我电脑。后来有一次，她问我开机键在哪，我才恍然大悟地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擦我电脑桌啊？”

她劈头盖脸就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然你以为是谁擦的？”

有一阵需要吃药，但我总是忘记吃，也不想吃，每次下班回家刚走出电梯，便看见自家的门敞着，然后她一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掌上躺着两颗药。时间掐得真准啊，不去敲钟也是可惜了。

每次有剩饭，我都嘱咐她把剩饭让给我，让她吃新鲜的，结果每一次都事与愿违，她总是率先在剩饭上浇一些我吃不了的汤汁。

有时她先吃过了，我一个人吃饭时，她便坐在我身边，要么吃零食，要么玩手机，跟我比肩继踵。

楼下水果店的草莓不让选，只能成袋买。妻子总是从我手中接过草莓，拿到厨房洗，每次端出来吃的时候我就在想，没想到这家店的草莓还不错，个个红润饱满。

一次，我爸妈来了，妻子照例去洗草莓，洗完后分成两盘，一盘端到我父母身前，一盘递给我。我刚要拿着吃，却发现几乎每一颗草莓的品相都有点问题，要么有轻微的残损，要么不够红艳，要么很小。

我望向父母面前的果盘，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我的小仙女总是把次果挑出来吃掉了。

一次周六，我本来要去加班，后来发现下雨，就没去，于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她起床后去洗手间，揉着眼睛往沙发这里看了一眼，近视加上没睡醒，又因为沙发上有很多杂物，便没发现我，她回房后往床上一躺，开始念叨：“喜欢小咕咕呢！”“超喜欢小咕咕的呢！”“咕咕，咕咕！”

一开始她管我叫小哥哥，再后来就演化成咕咕了。

一次加班到半夜，她已经睡下了，我也困得倒头就睡，没过两分钟就迷糊了。她把我推醒，问我刷牙了没。我当然说刷了，偶尔偷一下懒又有何妨。

她说：“你刷了牙我会弄醒你？”

我只好下床穿鞋。

她又问我：“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

我很快想到了答案，小脸一红，“你偷亲我了呗。”

她勃然大怒，“我去摸了你牙刷！”

结婚前，我的毛巾都是一年换一次，牙缸更是用了十几年之久。结婚后，每条毛巾都没有存活过一个月，就连牙缸也是年年换新面孔，真是个败家娘们！

一次，她发现厨房的插电板漏电了，于是准备扔掉。正好我妈在，死死拽住插电板不让扔，还四处找袋子装起来。我当然不肯，去跟她抢。妻子就说，“算了，妈要拿回去用就留着呗。”说罢去抽屉里找了个袋子让她装起来。

我心想，这么危险的电器一定不能留着，等会开车送他们回去，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处理掉。

妻子又对我妈说：“妈，我去做菜，你去洗个脸，我拿片面膜给你敷。”

我妈点了点头，走进了洗手间。只见妻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向我妈的手提包，拿出袋子就往楼下去了。再后来，我妈根本没想起来这事。

妻子总是给我爸妈网购水果，我妈就说水果太贵了，吃不了那么多，让她别买。

妻子总是打开网购页面，“你看，这箱莲雾才4块钱，店铺在直播，我抢到了一张三十七元的券。”那是她购物车开得又快又好，网站全额返现给她的券。

我妈又问：“这么便宜啊？你爸可爱吃莲雾了！那还挺好。”

妻子又翻出一条购买草莓的记录，“很多店铺都有好评置顶返现的活动，我都是挑这样的买，只要多写几个字，多拍几张照片，就能置顶了。你看，这是店家退给我的钱。”

紧接着，她又翻出一条购买红心火龙果的链接，“上次给你买的2个牛油果才2毛钱，好评返现不是还送3元红包嘛。”事后她向我吐槽，这家牛油果自己赔本赚吆喝，我把好评发给店家，店家却回了我一个“谢谢”，那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正当我妈一惊一乍之时，“天哪，还亏本呀！”

“那当然。”很快她找了一些真正便宜的水果，诸如芒果和人参果，一箱10斤都是不到20元，还当场演示给我妈看，“这还是没用券的情况下，我一般都是抢到券了再买。”

“咦，还真是比实体店便宜？”

“那当然。”妻子又给我妈普及了水果原产地的价格，说都是中间商赚差价。

然后她又开始套出我爸妈的喜好，“我一般喜欢吃莲雾，比较清淡，也不容易发胖。”她一顿吃二十碗都不会发胖，天天浪费我食物。

我妈便说：“莲雾太清淡了没味，我还是喜欢吃芒果。”

妻子又说：“上次给你们买的榴莲怎么样呢？”

“好吃是好吃，但听说那个很贵。”

“我有个师妹是海南的，以前我经常帮她，她总说家里榴莲卖不完，要寄给我，我不爱吃榴莲，所以一直也没要。”

又胡说八道了，我至今记得满室都是榴莲味的噩梦。

我妈听完心中一喜，“下次给你你就要，寄我那里去。”

婚前，有一次某快递员发微信消息给妻子，“美女去滑雪吗？”

妻子立即删了快递员，“油腻猥琐男，再也不找他寄快递了，我说为什么给我友情价呢！”她越想越气，“我要去投诉他！”

我就说：“一点小事，算了，你别这么较真。”

她说，“我不受这鸟气！”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几次。

婚后，她每周末都会点咖喱鸡饭外卖，又为了2.88元的好评红包加了店长的微信。不知是因为她的外卖头像是个网图美女，还是因为经常点外卖的原因，她告诉我说，店长每次都给她多送一盒鸡块。

再后来，她又说，起初店长发完好评红包后总是回复：“感谢长期以来的支持！”到后来就就成了，“美女，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店里吃啊？价格绝对优惠。”

联想到她婚前的所作所为，我以为她会删掉店长。谁知她并没有删掉，也没有回复，我就试探道，你说你没空，不去，然后把他删了。

她回复道：“删个屁，多吃一盒鸡块不香吗？”

有一阵子，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怪味，疑心是自己弄错了。后来一次她洗完澡出来，我再次闻到了那种味道，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说：“我不洗澡身上都是香香的，更何况是洗了澡！你倒是形容一下那是种什么怪味。”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每次你洗完澡我都能闻到。”我凑到她头顶闻了一下，“不对啊，不是这个味。”

她将脚伸到我鼻子下面，“是这个味吗？”

我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对对对，像一块肉泡在水里的味。”

她换了双拖鞋，将我买的那双扔掉，“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

从那天以后，每天晚上她都把脚伸到我跟前，“还有没有？”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