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集 第1章 春草明年绿，再来看王孙

开学第一天，邹湘岐来到北京，看着身边一水的俊男靓女，她莫名生出些自卑来。排队交学费时，她借着旁边公告栏的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衣服得换，发型也得换，新买的200块的鞋子，在一堆名牌的衬托下也黯然失色。

“嘿，我认得你，邹湘岐是吧？我叫谭笑敏。”一个皮肤微红、身材微胖的女生朝她打招呼。

“噢，你是笑敏，群里见过的，我住你隔壁。”

“等下交完学费，我们一起逛街？”

邹湘岐见她也穿得十分朴素，估计想法也跟自己类似。“可是，我没来过北京，不知道要去哪里逛。”

“包在我身上！”

“你之前来过吗？”前几天邹湘岐把班里每个人的籍贯、特长等都调查了一遍，一来是想结交几个老乡，二来她想学点才艺，想找几个人先了解一下，省得走弯路。印象中谭笑敏来自一个没听过的偏远小地方，且她的气质也印证了这一点。湘岐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大概她提前来北京打过暑假工？想到这里，她又有点后悔，打暑假工毕竟不是非常光彩的事，谁愿意让人知道呢？

“对呀，我一开始在一家馄饨店洗盘子，才8块钱一个小时，后来又给健身房发传单，再后来，找了两个家教，挣了两万多。”

湘岐被她的坦诚惊了一呆，“我想找个家教，找不到，就去玩具厂上了两个月的班，挣了九千。”

谭笑敏心想，我随便唬她几句，她就交了个底，可见没什么趣。大学生去玩具厂打工，笑死人了！本来想给她介绍个家教，现在看来，用不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理发劵，“就在学校对面，免费的，你拿去用吧。”

邹湘岐略微迟疑，想着等会买个什么送给她，于是伸手接了，“谢谢！”她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谭笑敏的头发，明明谭笑敏的发型也不好看，看起来也是自己动手剪的，她为何不自己用，倒要送给我呢？

谭笑敏见她打量自己，心想，我理不理发，都一个怂样，你拿去理个发，看起来一定更利索。目前我资金有限，只能花在刀刃上。思及此，她拿出手机，给嫂子发了条短信，“我也才刚上大学，没什么本事，这两万是我借来的，他要是再跟人打架，爱坐牢坐牢去，就当没我这个妹子，这是我第一次帮你们，也是最后一次。”

到了商场，迎面走来两个衣裙袅娜、身量纤纤的女大学生，邹湘岐简直挪不开眼神。谭笑敏道：“你不认识她吗？”

“我刚来，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见面，不认得。”

“她是我舍友，阳红豆。”

“噢，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好像在群里说过话，但我不太记得了。”

“她专门勾引高富帅，要不怎么这么有钱呢？”谭笑敏紧接着耳语道，“她被人包养了。”看着邹湘岐瞪大的眼睛，谭笑敏心想，有点意思，我就喜欢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妹子。

商场的衣服很贵，打一折的都要一千多，邹湘岐身上的连衣裙是两百多买的，这是她破费给自己买的开学战衣。再看谭笑敏的穿着，显然比自己还要粗糙，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购物？谭笑敏并未看路，径直走到一家香水店。导购眼里满是嫌弃，邹湘岐莫名觉得有点尴尬。谭笑敏也不选，直接指着一瓶一千多的香水，“我要买这个。”

两人出了商场，分道扬镳。谭笑敏回到学校后，碰到张秋饶，两人寒暄了几句。张秋饶问道：“今天下午跟你一起交学费的女生，是你们班的吗？”

“咋招？师兄想要认识一下？”

张秋饶默不作声。

“本来不该多嘴，但是，怎么说呢？这事说来也不光彩，卖我自己的短……”

“咋了？”

“下午我想去新时代逛街，阳红豆有约，我就找她。你猜怎么着，她根本不知道我是为了找她作伴，还以为北京的衣服都这么贵。这样的人你找来当女朋友，将来她被人利用了，你怕是擦屁股都擦不完。她说话嗓门挺大，跟我一个样，应该也是家里不和，大人总吵架，所以跟我一样，听力受损了。”

张秋饶便道：“那行吧。”

两人分别后，谭笑敏来到导员办公室，“李老师，我来帮你整理一下新生名单。”

“是笑敏啊，我这边暂时没什么要紧的活，等有了活，我call你。”

谭笑敏将香水奉上，“这是我做家教时，家长送给我的，我对香味过敏，你如你留着用吧？”

李老师接过香水，笑呵呵道：“北京的家教可不好找啊，你也太有本事了！”

谭笑敏道：“我这个人，去到哪里都有贵人相助！”

李老师猛然反应过来，“噢，简历上写‘贵人相助’的就是你啊？”她拿过一沓卷宗，你帮我检查一下每个人的身份证号、住址什么的，看跟电脑上是不是一样的。

“好勒！”谭笑敏坐到转椅上，先找出邹湘岐的档案，看见三个“务农”，不禁摇了摇头，这女人竟连个“个体户、承包商”都不会编。笑敏很快扫完了四十人的籍贯、父母职业和个人介绍，“老师，这些没什么问题，我下次再来向你请教！”回宿舍的路上，刚好碰见理完发的邹湘岐，“这小哥的理发手艺不错啊，你看起来比之前更好看了！”

邹湘岐一路回来，本来就被好些个男生要了微信，所以谭笑敏倒也不算拍马屁。“北京理个发要50块，好贵啊！”

谭笑敏点点头，这人有点东西，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