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布顿在原地,呼吸加重,胸口不自觉,猛烈地起伏。
见哈尔布满脸不满,隐忍着不敢发作的模样,林初感觉烦闷的心情瞬间晴明了许多。
“你们先回宫。”林初语气平淡,没有了往日娇柔,她说着,抬脚绕过这队华丽的仪仗,一个人盈盈的走在御道上,渐行渐远。
安静的街道内,传出窸窣的磨牙声,一道狠厉的视线紧紧跟随林初那道远去的背影。
林初瘪着嘴,踢着脚下挡路的石子,心中似有乌云遮盖,堵在胸口。
不远处传来吵闹声,她走至石桥旁,看到湖对岸几名身穿华服的皇子在围堵一名衣着破烂,身形消瘦,个头矮小的少年,面对体型比他壮,个头高半头的皇子们,他粗笨地躲闪。
见他躲闪,皇子们没抓住,心生愤恨,合力抬起他,想将他丢进一旁的湖里,那少年不停的挣扎,侧头张口。犬牙狠狠咬向抬着自己,其中一位皇子的胳膊,狠狠撕掉了一块肉。
“啊……”
一名皇子突然惨叫起来,他赶忙松手抓住少年的手,捂着流血的胳膊。缺了一个人抬着,那少年跌到地上。
其他皇子闻声,不明所以的回头,发现那名皇子的衣袖满是血迹,他们将少年扔下,齐齐查看那名皇子的伤势。
趁这些皇子围着那皇子询问的空隙,那少年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往前跑。
被咬的皇子龇牙咧嘴的捂着胳膊,勃然大怒,朝着少年喊道,“抓住他,我要他死。”
其他几名皇子顿时恼怒,起身追赶前面逃跑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单薄,气力不济,没跑几步就被一众皇子追上,按倒在地,拳头飞脚顿时如雨点般砸在少年的身上。
林那少年被打的浑身是伤,鼻青脸肿,恍然间,她看到一名骨瘦如柴的女童蹲在宫墙角,寒风萧瑟,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对面一只雪白的毛球在大快朵颐,她眼睛湿漉漉的,不停吞咽着口水。
路上行走的宫人竟无一人在意,偶尔目光划过,又不屑的移开……
不知不觉,林初已然走近,她二话没说,抬脚朝着全神贯注围殴少年的弟弟们的屁股踹去。
专心致志揍人的几名皇子突然都踹的狗啃泥,一个个满脸愤怒,勃然大怒。
“哪个不要命的,敢踹你皇爷爷我?”
其中一名领头的皇子站起身,抬头看到林初后,脸上的嚣张顿时烟消云散,被恐惧占据。
“怎么了?”其他几名皇子陆陆续续起身,看到领头的皇子愣在原地。
回头看到一身羽衣,美若天仙的林初时,顿时一哄而散。
林初嗤笑一声,走上前,对着地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半大少年伸出手。
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林初,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目光向下落在她伸出的掌心,他没有理会,自己奋力地站起身。
林初收回手,“你是谁?”她对眼前容貌有些稚嫩的少年问道。
“宇文殇”
他的声音稚嫩中带着一丝低哑。
看着志学之年,正处在变声期的宇文殇。
林初嫌弃地白了一眼,“原来是周国的质子啊。”
她说着转身,抬脚准备离去。
“你是谁?为什么他们见你就跑?”宇文殇的话让林初停下脚步。
“那你记好了,我是永夏国最美,最受宠的永宁公主。林初。”
“林初?”宇文殇将名字重复了一遍,思索了片刻,“为什么你的姓不是国姓?”
“因为……”林初刚要回答,她迟疑了片刻,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也没想明白怎么回答。
她皱了皱眉,是啊,好像皇室血脉中,唯独只有自己姓林。这个问题给林初难住了,她沉吟片刻,有些恼羞成怒喝道。
“你个敌国质子,懂什么?”
宇文殇没想到林初突然的暴怒,他愣了一下,满眼歉意用永夏国的礼仪对林初行礼。
“对不起,是我问了不该问的。”
林初无视了宇文殇的道歉,她语气上扬,“呵,就算我不是国姓又怎样,、父皇还不是最宠我么。在永夏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呢?哦~宇文确实是你们周国国姓,可你名字叫什么?叫殇,啧啧啧,你这名字顶好啊。”
林初说至激动处,伸出食指在宇文殇的肩头使劲点了两下,说完,趾高气昂地愤然离去。
留在原地的宇文殇,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符合他年龄的悲伤神情,他将情绪凝成霜,看着林初单薄的背影,眼底含笑摇了摇头。
林初无所事事地走在偌大的皇城,她坐在假山后的小亭里,看着远处几名宫女在踢毽子,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身边偶有三三两两的宫女结伴而行,路过林初,嬉笑的面孔顿时被恐惧占据,而后匆匆走过。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耸耸肩,从树上折下一根柳条,抽打着地上的草堆,随着柳条抽过,草里的蚂蚱被惊的到处乱跳。
林初扔下柳条,附身,伸出手捧住一只蚂蚱,她一只手捏起蚂蚱,满脸温柔道,“你们好热闹呀。”
说着,她伸出修长的食指,放在蚂蚱的肚子前,蚂蚱腿齐齐摸向林初的手指。见此情景,林初觉得有趣,手一挨着蚂蚱,它的腿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指尖不放,反复几次。
她嘴角一斜,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蚂蚱的一条腿,轻轻一扯,那条腿轻而易举的被拽了下来,她反复几次。最后她起身,将一只没有腿的蚂蚱,丢进了草丛中,头也不回的朝着永宁宫走去。
……
傍晚,一抹白色身影悠闲的走进永宁宫。
走了一天,林初将鞋子踢到一边,赤着脚走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走了一天浑身疲累,她毫无形象滴靠在榻上,目光一扫,看到对面坐着眼底铁青的哈尔布,直直的看着她。
“哎呀……”林初被吓的惊叫一声。随后语气柔媚,“哈公子这么晚来我房间,意欲何为?”
林初踮起脚尖朝着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的哈尔布走去。她的手在哈尔布的头颈来回环绕,属于她身上独有的花香让无心睡眠的哈尔布清醒了不少。
“公主走了一天,累坏了吧?厨房已经备好膳食,我叫人传膳。”
“哈公子有心了。”林初柔声媚语,整个人靠在一旁的榻上,整个人陷进毛茸茸的狐皮里,脸上挂着一丝疲惫。
闭眼休息间,宫女们依次端着晚膳放至桌上,退了下去。没一会,屋内传来独特的香味,只见哈尔布端着一锅汤走了进来。
“公主,您尝尝,这是我们北域特色,板栗虾丸汤。”
林初闻声,目光轻抬,“先放着吧。”
“好,这汤趁热才好喝,我先退下了。”哈尔布说着退了出去。
……
坐在偏殿的石景坐立难安,毕竟周珏被他放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公主知道没有。
他起身朝着正殿走去,走至门口,看到刚从殿内走出了哈尔布,两人对视一眼,一双沉着睿智,一双清澈呆萌。
林初慵懒的起身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的菜肴,因为有些疲累,夹了几口素菜。
她抬头,看到门口一瘸一拐,来回踱步的石景。
“渡?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能在门口吹风,快进来。”林初声音柔媚的对石景说道。
石景抬步走进殿内,看到满桌的菜肴,他咽了咽口水,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一起!”
石景呆萌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他在林初身旁落了坐。看着满桌丰富的菜肴摆在面前,他看向林初,眼眶有些湿润。
他觉得林初虽然性格残暴,但是对自己真好,居然邀请自己一同吃饭,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在老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口。
他看着身前一锅浓汤,粉嫩的虾丸在烛光的映射下发出水嫩的光泽,旁边金黄的板栗陪着它。鲜香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他不自觉吞咽了口水,拿起汤勺,盛了一碗,递给林初。
林初意味不明地看着眼前冒着阵阵浓香的汤,摇了摇头,“我要喝酒,来人,上酒。”
见林初不喝,石景端回那碗汤,用汤勺舀了一勺,细细品尝了起来。
一颗虾丸随着鲜美的汤汁流进嘴里,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犬齿微嚼,咬碎了那颗虾丸,那虾丸滑嫩,微微弹牙,特有嚼劲。
宫女端来两壶酒,倒了两杯酒,酒水在杯内摇晃,倒映着光影。
待林初拿起酒杯,抬头看向石景时,他已经喝了半碗。那副憨萌满足的模样,林初叹息扶额,真是白瞎了一张俊脸。
她看了一眼那锅汤,眼神幽暗,将他身前的汤碗拿到自己身前,“别喝汤可,喝酒。”
这时哈尔布走进殿内,他看到林初身前那喝剩的半碗汤,他眼神闪过一丝得意,嘴角不可察觉地扬起一抹弧度。
“哈公子做汤辛苦,来,坐下一起。“林初一双媚眼,眸底闪过一丝冷冽。
“公主,属下不敢逾越……“哈尔布站在一旁。
“哎呀,让你吃就吃,客气什么。”林初说着起身,将哈尔布拉到身侧的空位。
“你这个汤做的是真不错,你也来点。”林初说着递给宫女一个眼神,那宫女手脚麻利的舀了一碗汤,恭敬的递给哈尔布。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宫女递到眼前的这碗汤,犹如烫手山芋,他笑着看了眼林初,伸手接了过来。
“公主,这是专门做给您尝的,也就这一小锅,我喝了岂不浪费。”
“你这说的哪里话,你和渡是我最爱的人,喝个汤怎么能说浪费呢,喝。”林初目光柔媚,看着哈尔布眼中闪过的挣扎,她不由得笑意加深。
石景看着眼前的哈尔布,他心中不免觉得老天不公,怎么有人这么俊美还会下厨。再看林初看他那柔和的目光,他这么好,怪不得林初喜欢他。
“好。”哈尔布深吸一口气,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般,他抬起碗,就在快贴近唇边的时候,他手一滑,手中的碗不小心掉落在地,碗里的汤尽数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弄出一片污渍。
见此情景,哈尔布满脸惊慌,赶紧跪倒在地,身体不停颤抖,“属下愚笨,请公主责罚。”
林初满脸嗔怪,“胡说什么呢?我罚你做什么,瞧这眼眶青的,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来人,请哈公子去雅室,感受一下我新打的水床。”林初目光娇柔,眼底透着森寒看向跪在地上的哈尔布。
“多谢公主。”见林初没有怪罪,哈尔布微微呼出一口气,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仔细,谁也不会发现他轻抬的嘴角。他心中高兴,明天之后,世上再无这位暴虐的公主。
听到这句话的石景,身体微微一震,明明上一秒两人还温馨的谦让,怎么林初突然让哈尔布去雅室。
看着宫女走出去,哈尔布的身影,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雅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虽然他救周珏的时候比较匆忙,但仅仅的目光一瞥,他也依稀记得里面好像有个水池,水池中央铺着一块碧色玉床……只是那水的颜色一片嫣红!和玉床相呼应,透着一片诡异之的血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