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神明 第3章 茶肆寻觅

“想知道原因，还不简单？”闻澈领着他去一家茶肆，点了一桌子膳食，歪着头打量言尘，看着他抽出手帕，一根一根擦干净手指，又用另一张帕子，将刀具重新擦一遍，既而切开一块圆形的糕点，每一刀切的都很稳当。

闻澈往后靠在椅子上，微微挑眉，好笑道：“吃东西这么讲究，你走路是不是要找十八个仆从搀着你？”

“年纪大了，不能吃快，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身体有多重要。”言尘夹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他不是不能吃快，而是这种糕点是咸的，里面有辣椒、洋葱，猛地咬上一口，汁水会在口中爆开，极其容易流泪，他不喜欢在闻澈面前，露出不好的仪态。

“不就比我大一岁吗？才十几岁，在那儿装什么古板老头？说的好像自己七老八十咬不动似的。”闻澈不以为然，抓一快糕点丢进嘴里，辣椒、洋葱的汁水在口腔蔓延，不出所料，他呛的眼泪直流，连连拍胸口，结果，被拍的吐出一口辣椒粉，满脸都是红色粉末。

“你……”闻澈话未说完，只觉舌尖辛辣，被汁水刺激的涕泗横流，细长的睫毛挂着水珠，胸口的衣襟染满红色辣椒粉，大颗大颗汗珠，砸在桌子上，言尘压住唇角的笑意，倒了一杯冷水递给他。

闻澈擦了擦身子，又咕嘟咕嘟灌了几大杯，缓了好久才能正常呼吸，他趴在桌子上，惨白着脸道：“你怎么不告诉我里面是辣椒？”

“膳食是你点的，我以为你知道。”言尘双手抱臂，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好吧，是我的问题。”闻澈笑出声，手指无意识地叩击在桌子上，发出闷重的声响，漆黑的瞳孔锁在言尘身上，不知为何，言尘有些热，不知是吃糕点被辣的，还是被窗外的暖阳晒的，他移开视线，环视了一圈，台上坐着一位说书先生正说的唾沫横飞，讲到神仙过五关斩六帮子民实现愿望时更是慷慨激昂。

闻澈突然说：“真奇怪。”

言尘问：“哪里奇怪？”

闻澈微微叹口气：“自然是这个茶肆呗，不讲杀人闹鬼，反而讲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你呢？你见过神吗？”

“你我日日同住，我见没见过，你会不知道？”言尘坦然地说。

闻澈道：“那可说不准，哥哥博学多识、见多识广，即便没见过，那肯定也听过不少传闻。”

言尘敷衍道：“我只知道神界第一条规矩是神爱苍生，众生平等。”

“平等？你觉得世上真的存在平等？”闻澈眯着眼瞧他。

言尘并没有回答，而是点点头，说道：“你似乎很讨厌神？”

“不讨厌。”闻澈摇摇头。

言尘皱了皱眉：“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讨厌。”

闻澈偏开头看向窗外，微垂的眸光带着倔强，言尘心中很犹豫，捏了捏手指，用力太大，本就冷白的皮肤更是毫无血色，继续问：“如果我是神，你……也……讨厌……我吗？”

清风和煦，婆娑红枫，阳光透过交叠的红叶落在屋内，在桌子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被利刃穿透的心脏，几缕暖黄色的光斑影影绰绰地打在闻澈脸上，他眯了眯眼，浅亮的明眸，像粹了一层光，宛若夜空中高高升起的天灯，皎洁、干净。

两个少年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空气中充斥着暖阳，风是轻柔的，光也是轻柔的，茶肆中的客人听见笑话突然哄堂大笑，笑声夹杂在酒香中，越飘越远。

闻澈思索一番后，抬起头，将目光重新落在言尘身上，眸底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朝他盈盈一笑，回道：“我对你好，喜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神，也不是因为你是人，而是因为你就是你，倘若有一天，你成神了，又或者堕神了，我的情感都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发生任何改变，你能……明白吗？”

“我……”言尘一怔，他没有想到闻澈说的如此直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闻澈飞快地眨一下眼，敛起方才的情绪，散漫道：“至于你说我讨厌神，其实大可不必问，第一，我没有见过神，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第二，我笑，是因为我觉得神爱苍生、众生平等，这八字听来甚是荒唐。”

“哪里荒唐？”言尘皱眉。

闻澈悠哉悠哉道：“平等二字，是不可能存在的，人的一生，从生下的那刻就没有平等，有的人出生达官贵胄，即便不用努力，也能挥金如土、安乐无忧，那自然就有人生于乞丐寒窑，累死累活挣钱，到头来，连生病都舍不得花钱，如果你是神，你要如何去实现贫富之间的平等？”

“我……”言尘语塞。

闻澈叹了口气，又说：“我不太理解神的第一条规矩为何是众生平等，虽然美好，但这几个字，从出生、存在、死亡，都是无稽之谈。”

“嗯？”言尘疑惑地应了一声，“照你所言，世间无一物是平等的？”

闻澈仰起头，得意地说：“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平等二字，只会出现在纸上，而不是你的人生中，我们是人，有渴求、执念、**、情感，我们拼尽全力，又或者用执着的方式，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当实现了所求，他就会停下?我想，是不会的，因为人刚出生时就是一张白纸，随着阅历加深，白纸会形成瑰丽的画卷，**、不平、逆反、野心会逐渐浮现，但**就像一个无底洞，你只知道他很深，但你永远看不到尽头，别说一穷二白的穷苦人，就算是出生矜贵、位居天下第一的强者，当他面临无法解决的困难时，也会抱怨人生不平等，对神来说，想要实现苍生平等，首先要解决人的**，**能解决吗？不可能，所以想要实现平等，也是不可能的！”

言尘心一窒，素来口齿伶俐，竟不知如何去反驳，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唇角弯弯，脸颊带着笑意，言尘长吁一口气，偏头看向说书先生，那人恰好说到前不久不夜城闹鬼，有一户姓沈的人家一连死去几十人，街道上经常出现人骨、血衣、人皮，听说全部来自沈府。

闻澈见他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拿几个工具剥蒸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凶兽究竟和沈家有多大仇恨，竟要连续残害几十条性命？”

言尘摇了摇头：“不一定是寻仇。”

“不寻仇？为何只杀沈府之人？”闻澈手一顿。

言尘道：“嫉妒、不公、逆反、皆会成为害人之由，沈府很蹊跷，首先，他只说街上有血衣、人骨，但并未出现完整的头颅，一般来说，杀人者为了掩瞒痕迹，切割头颅很正常，但他为何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故意引起怀疑？”闻澈眼眸一亮。

言尘不喜欢猜测，便没有回答此问题，闻澈习以为常，见他吃饭，忙将剥好的蟹肉放在言尘小碟里，又咣当几筷子给他布一堆菜。

“你太瘦了，多吃点。”闻澈看了一眼言尘一只手就能握住的手腕，忍不住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荤素俱全，皆是大补之物。

言尘盯着膳食，微微拧眉，他胃口不好，是早年喝酒留下的毛病，因此对很多食物都有禁忌，不能吃辣，不能吃油腻，螃蟹也是禁忌之一，他也知道闻澈格外关心他的饮食，每次用膳，凡事吃过四筷子的食物，闻澈下次一定会给他点，但这是闻澈第一次点螃蟹，言尘瞧着剥的干干净净的壳，心中犹豫要不要吃。

闻澈看着整齐的碟子，问他：“你不喜欢吃？”

“……喜欢。”言尘左手执筷，勉强吃了一些，他向来恪守规矩，用膳时，不多言、不多食，从闻澈角度望去，那人看着儒雅斯文，在闻澈印象中，言尘是一个只会念书、一心扑在修行的书呆子，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情趣，在加上他清冷的外表，寻常人看见，只会退避不及。

但闻澈就是喜欢，见言尘不理他，他就从对面移到言尘身侧，双手撑住下颌，不吃饭，不喝茶，就保持十二分地微笑看他，一双清润的眸子满含春意，仿佛找到了春天的感觉。

不知为何，闻澈感觉自己和言尘的坐姿，更像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

只不过恩爱的夫妻，用膳时会眼眸含笑地为对方夹菜，喝交杯酒，甚至让另外一个人坐在自己腿上，情到深处会不由自主亲嘴。

亲嘴？和男人亲嘴？和男人伉俪情深？闻澈头脑乍响，雷鸣电闪，忙摇了摇头，心中忙念着清心咒摒弃闲杂念头，他想不通自己怎会冒出亲男人这种想法？但嘴角却露出得意的笑容。

身侧的言尘，看不穿闻澈心中所想，见他表情如云般变幻莫测，茫然道：“你脸抽筋了？”

闻澈尴尬地笑笑：“没有，你继续吃。”

言尘说：“你已经盯了我很久，被一双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不自在。”

“啧！”闻澈移开视线，却用余光偷偷打量他，他发现言尘用膳过于慢条斯理，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吃，起初，闻澈以为他顾及礼仪，后来才发现言尘每次夹蟹，眉头总会微乎其微地轻皱，一次是巧合，每次就显得刻意，这才明白，他不爱吃蟹，心中有些不舒坦。

闻澈本想抢过来盘子替他吃，蓦地灵机一动，挺着脑袋凑在言尘眼前，恬不知耻地撒娇道：“哥哥，我也想吃，喂我几口好不好？”

“啊？”言尘犯难地看向碟子，蟹肉被夹的七零八碎，有的甚至覆盖咬痕，他自幼有良好的礼仪，吃多少盛多少，若是盛多，剩余的也要撑着肚皮吃完，他从不会将自己的残羹剩饭给别人，为难道：“我吃过了，你若想吃，再去买。”

闻澈唇角一勾，笑言：“师兄的这份，是专门的厨子做的，更好吃，快喂我！啊——”

他腆着脸张大嘴巴，言尘本就不爱吃蟹，木讷地将剩下的食物喂他嘴中，等吃完后，闻澈擦了擦嘴巴，心满意足地掏出银两去结账。

言尘看着空掉的盘子，脸颊有些烫，他亲了盘子，闻澈也亲了盘子，这算……接吻吗？

闻澈回来时，阳光更暖了，火红的太阳**裸地照在言尘脸上，脸颊被晒的发红，清冷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暖意，浑身上下，柔和的像一团光，闻澈靠近他，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好笑道：“很热？”

言尘终于缓了缓神，忙侧开头：“不……不热。”

闻澈眨眨眼：“那你脸红什么？若不是晒的，难道是因为你……”

“不是。”言尘下意识说，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早了。

闻澈右眉轻佻，盈盈一笑：“我还没说原因呢，不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热。”言尘擦了擦额头。

闻澈凝望着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刚才明明说不热，现在又说热，我是该说你出尔反尔，还是说你口是心非？”

言尘不知所措，干咳了一声：“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我热不热，而是沈府为何莫名其妙地消失那么多人。”

澈澈一直喜欢哥哥的，哥哥也喜欢澈澈，只是哥哥心里是自卑的，因为很多原因，哥哥只敢把澈澈当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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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茶肆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