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相片的用途,陈汝瑛早就有心理准备,一听,还是忍不住冒起火气,心想好啊你,还真就瞒着我偷偷谈恋爱去了!
他不明白余天真谈恋爱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就是不舒服,心里一不舒服,脸也就板了起来。
余天真刚说完,一抬眼,就见师哥的脸像变天似的,由白转黑,大有打雷的迹象。
心里打鼓,立刻响起了警铃:“师哥?”
陈汝瑛瞪着他,决定问个清楚:“单人照是送女朋友的?”
如果余天真真的谈恋爱了,他说什么也得当一回法海,砍了他的情根,舞狮没练好,反倒先谈起了恋爱,真是放他的屁!
余天真年近十八,但情窦未开,骤然听见女朋友三字,脸霎时就有点红了,忙摇头、摆手说:“没有,没有。”
“不许撒谎,老实交代啊!”
他十二分用力地摇头:“真没有,我就是想拍张单人照寄给我妈看看。”
寄相片给妈妈看,寄个多人合照不就行了,干什么还非得多此一举拍个单人照。
陈汝瑛将信将疑地望向余天真。
不知怎的每次在陈汝瑛面前,余天真都有点天然的犯怵。
师哥对于他来说,仿佛不单单只是师哥那么简单,两人在师兄弟的关系之下,似乎好像又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感觉——师哥似乎对他的管教得太过于严格了,至少是比许福兴他们要严格得多。
余天真心觉奇怪,奇怪之余又莫名的心虚,仿佛自己真瞒着师哥做了什么事似的。
他忙解释道:“多人照的人像太小了,我想拍个单人的,我妈眼睛不大好。”
见陈汝瑛仍在狐疑地看着他,又说道,“师哥,我说真的,我真的没谈恋爱。”
陈汝瑛听他语气恳切,神情诚恳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缓了点脸色,但态度还是相当严肃:“好,我就信你这一回,要是被我知道你撒谎了……”
说到这里,他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让余天真深深地打了个冷颤。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训练,好好学习,别总是想着谈恋爱、交女朋友这些没用的事情,知道不知道?”
余天真答道:“知道了。”
陈汝瑛拍拍车后座,示意余天真坐上来。
余天真坐了上去,陈汝瑛按按车铃,重新骑了出去。
时值黄昏,太阳落到了河面上,沉沉的,圆圆的大半轮把四周照得一片金红色。
陈汝瑛放慢速度,目视前方,闲闲地又确认一遍:“真的没谈恋爱吧?”
余天真觉得他非常啰嗦:“真的没有,我可以发誓。”
“行了。”陈汝瑛笑了一下,“那以后还谈不谈恋爱了?”
“啊?”
“啊什么?”
“我以后也不能谈恋爱吗?”
他倒不是这么个意思,被余天真一反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几秒,岔开问题说道:“饿了没?”
余天真心思单纯地摸摸肚子:“还行,中午的时候吃了两碗饭。”
“那现在该饿了,师哥带你去吃顿好的。”
陈汝瑛说着便加快速度,驮着余天真穿过两条小巷,一个大转角,最后停在了临街的一幢小洋房前。
小洋房是白色的,大玻璃门,招牌上写了一串不认识的洋文,余天真朝里看了一眼,透过玻璃窗就见里面像是个吃饭的地方。
跟着陈汝瑛走进去,果然是个餐厅。
餐厅装潢得十分豪华,四面闪烁着金光,厅里还响着轻柔的音乐,橙黄色的灯光之下坐满了客人,有一些穿着黑礼服的服务员托着盘子走来走去。
余天真没来过这种地方,莫名的就有些犯怵,他发现来这儿的人衣着都十分得体,不是礼服就是西装,而他,就一身sujq的校服,跟着土包子似的。
小心翼翼地跟上师哥的脚步,也不敢说话,直到两人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相对坐了之后,他才低声地问道:“师哥,你怎么带我来这儿啊?”
陈汝瑛把菜单递给他:“这儿怎么了,看看想吃点什么?”
菜单上的字全是不像英文的洋文,他也看不懂,索性不看了,把菜单一合,朝陈汝瑛凑前一点身体,压低声音说:“就……就看着不像是我该来的地方。”
“吃个饭还得分该来不该来?”
“这是不是很贵呀?”
陈汝瑛哑然失笑,头也不抬地边看菜单,边问他:“冰淇淋要不要吃,巧克力冰淇淋。”
“不要。”余天真答道,半阖着眼帘朝四周看了一眼,“师哥,要不我们不吃了吧?”
“你不是饿了么?”
“其实也不是很饿。”他犹豫了一下,如是说道,“师哥,我在这儿好不自在。你看周围的人都很穿得都很正式的样子,而且这儿是不是只有情侣才能来呀?你看周围全是一男一女的。”
陈汝瑛朝旁边看一眼:“要不我们去包间?”
余天真觉得师哥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忙摆手:“不要不要,我是说……”
陈汝瑛放下菜单,望向他:“你是说?”
“我是说……”余天真对视上陈汝瑛的眼睛,想解释,可刚一张口准备说下去,又听见对方说:“安心吧,吃个饭而已没那么多讲究,吃完赶紧回去训练。”
余天真愣住了:“啊?不是说今天不训练了吗?”
“那就安心吃饭。”
余天真几乎是迷糊了。
陈汝瑛见他不再喊着要走人,只呆呆地坐着,就招来了服务员,点了荞麦薄饼、青酱意面、香草土豆、炙烤羊里脊,以及一份巧克力冰淇淋和一瓶杏仁酒。
菜上得很快,陈汝瑛并不着急吃,而是拿起杏仁酒问余天真:“喝一点?”
余天真问道:“师哥,你不是不喝酒吗?”
“今天破个例。”
“行吧。”
陈汝瑛拿起酒瓶,欠身给他面前的玻璃杯子了倒上了小半杯:“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和师哥说。”
余天真疑惑:“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都是。”陈汝瑛坐回原位。
余天真盯着玻璃杯里的酒泡沫不说话。
陈汝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于是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比如考试考了多少分啊,训练上有什么困难啊,交了哪些朋友啊,喜欢上了某个女孩子啊,或者某个女孩子喜欢上你啊等等,都要和我说,知道不知道?”
“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知道你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
余天真迷迷糊糊的,心想怎么师哥好像事事都要管着我似的。
心里直犯嘀咕,但也不敢说,怕等下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师哥那脾气又该发作了。
点点头,温着声答应:“知道了。”
陈汝瑛满意地笑了笑,把叉子和青酱意面放在他面前:“吃吧,边吃边说。”冰淇淋也移到他手边,“冰淇淋吃完饭再吃。”
余天真咬了一口意面,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凉。
陈汝瑛问他:“怎么样?”
余天真认真想了想:“还是茶楼的面好吃。”
“那下次带你去吃茶楼的。”
余天真叉了一块土豆,咬了一口:“不用不用,我想吃可以自己去吃。”
陈汝瑛抿了一口酒,笑道:“那你带师哥去吃?”
“可以。”
“行,那就明天吧。”
“也行。”余天真答道,“但得等到晚上八点之后,明天放学后我还得和许福兴练拳。”
余天真基本每天晚上都和许福兴学南拳,这个陈汝瑛是知道的。
“那没问题。”他应着,“许二教你,教得还行吧?”
余天真又咬了一口羊肉,腮帮子鼓鼓的:“还行。”
陈汝瑛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是师哥教的好,还是他教的好?”
余天真愣了一下,举到半空的叉子顿了一顿,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来——因为师哥向来是自恋的。
要论谁教的好,那肯定是师哥。
然而师哥的脾气不好,在训练上还特别严格,跟着师哥训练的时候,他就心就像上紧了弦似的,一刻也不能松懈,那滋味特别不好受、
但跟着许福兴训练就不一样了,许福兴脾气也不好,还碎嘴,但他不怕他,他敢反击。
如此综合下来,也说不上到底是谁教的好。
余天真想了想,决定挑个谁也不得罪的回答:“都好。”
“你倒是会说话。”
“师哥有师哥的好,许福兴也有许福兴的好。”
陈汝瑛放下筷子,抬起头:“真的?”
“真的。”
“那你说说师哥哪里好?”
本来也就是敷衍的随口一说,余天真完全懵了。沉默地思索半响,说道:“师哥你长得好。”
陈汝瑛偏头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就长得好这么一个?”
要不然呢?
“其他的也很好。”余天真生硬地笑笑。
陈汝瑛坐在对面,噙着笑意看了他。
余天真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敢直视过去,因为怕对方会追问下去。侧了头,心虚地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酒。
喝了太急,酒滑过舌头,冷冰冰地就灌了喉咙里,他大咳了几声。
陈汝瑛决定不逗他了,欠身给他抽了两张纸巾:“慢点喝。”
饭菜的分量看着不多,实质很顶饱。余天真吃了一碟意面,一份羊里脊,还有半分土豆和一小杯酒,也就饱了。
二人结账出门,往家里走。
一到秋末,天就黑得快。月亮已经升腾起来,像朵白花似的,清清白白地挂在树梢上。
陈汝瑛在家门前停下车,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见院子里许福兴和陈柏龄围在一起,正捣鼓着一个大纸箱。
见陈汝瑛进门来,陈柏龄忙招手,大声说:“哥,快进来!有人给你送了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