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侑带着王小虎和姜欲燃回到客栈,已经晌午过后了。
他昨夜几乎没睡足一个时辰,今天又经过牛车折腾,回去后便觉脑瓜子嗡嗡的,倒头便先睡了。
王小虎体贴地给他盖了被子,乖乖地在房里待着,哪儿也没去。
待他醒过来,外面太阳已经西斜。
他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只觉饥肠辘辘。
“小虎,你饿了没?”
王小虎转身看他:“池侑哥哥,你醒了?姜姐姐刚才说让你下楼,我见你睡得正香,就没叫你。”
池侑一愣,问道:“她喊我做什么?”
“好像是……说…嗯…”王小虎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犹犹豫豫小声道:“说你学武,果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池侑闻言立马跳起来:“谁说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这不是累了吗?歇一会儿不行啊?”
王小虎一脸纠结:“可是她说,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池侑眼一瞪:“我?死猪?”
王小虎哆哆嗦嗦一颤,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哎呀,池侑哥哥咱们赶紧下去吧,正好赶上饭点了,你刚刚不是肚子叫了嘛。”
池侑一脸怒气被王小虎拉着往外走,越想越不对劲,不是,睡醒了就起来吃,那不更映衬了说他是猪吗?
虽然但是,他肚子饿了,就是要吃,怎么了?
心里头稍稍这么安慰自己,池侑便匆匆洗了把脸,跟着王小虎一起下楼。
正是榜晚时分,楼下大堂挺热闹,都是下来吃晚饭的住客。
池侑刚下楼梯,便见到坐在靠窗那桌的姜欲燃。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愤愤的瞪了她一眼,随后便坐下来,传小二报菜名。
刚做完这些,转头便瞧见姜欲燃静静地盯着他,眼底是淡淡的嘲意。
池侑一时火又起来了,不就是睡了一下午觉,至于吗?昨晚本来就睡得晚,又出了那样的事,命悬一线吓都吓死了,大早上就去城门溜达一圈,这很正常好吧,谁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还精神抖擞?
不过……好像昨晚姜欲燃和他差不多统一时间睡得,后面制杀歹人也是她出的手,一圈下来她都在场。
池侑想到这儿,忍不住去偷瞄姜欲燃的脸色。
不是,莫非她真的没睡?
精力这么好的吗?!
姜欲燃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何事?”
“没,没什么。”池侑赶紧收回视线。
这么一对比,他好像确实跟那什么,有点像…?
池侑便给自己倒了杯茶,边想。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就传了上来,池侑早就饥肠辘辘,见了可口的饭菜,很快就把刚才的烦恼丢到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王小虎在一旁也安静地吃着。
姜欲燃见两个一大一小的头不约而同的埋在碗里,沉默了几秒,终于移开了视线。
人声鼎沸的一楼,店小二穿梭在其间传菜布菜,忙得热火朝天。
不知何时,大门外边的街道上,一个路过的妇人停下来,抬头看了看招牌,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试探着进来了。
大堂里正热闹,谈笑风生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她。
倒是柜台前坐着的掌柜注意到这个妇人,起身问道:
“夫人吃饭还是住店啊?”
妇人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背上背着个简陋的包袱,正四处打量大堂里的样式布局。
听见突然有人问她,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掌柜,稍有些羞怯笑道:“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掌柜问:“姓谁名甚?夫人找他干什么?老朽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妇人却是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只一笑:“不用麻烦,我自己找找。”
说完,便背着包袱,一步一步穿梭在各桌间,四处张望打量。
掌柜见此,虽心有些疑惑,但最终并未阻止。
瞧着这妇人的打扮,应当是乡下来的,看样子是头一回独自来这儿,警惕心挺重。
掌柜想到这儿,便也有些理解,遂坐下没有干扰她。
再说这妇人一桌一桌地认着,看得好不仔细,一些坐着的人偶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中年妇人正低头瞧着自己,一时滞愣,与对方对视,但很快妇人又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看下一个人,徒留自己满头不解。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停下来,眼珠一再次一转,却转到某处不动了,她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瞧去,脸上隐隐有些激动之色,忙不迭地快步走过去。
“虎哥儿!是你吗?!”
池侑就是这时被打断的,桌旁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开口大叫,吓他一大跳。
他茫然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来了个中年妇人,正一脸激动地握住王小虎的手,激动大喊。
“虎哥儿,你是王小虎不?”
王小虎呆愣愣地被她握着手,一时嘴里的饭也忘了嚼,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那妇人激动地笑起来,“我一眼便认出你来了,虽然只匆匆见过一面,但你跟你爹长得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小虎脸上满是茫然:“大娘,你认识我爹?”
那妇人已经自来熟地坐了下来,热情道:“怎么不认识?我跟你爹一块儿长大的,后来我嫁去了隔壁牛子村,这才面见得少了。”
“你娘生你的时候,我还专门回来瞧你呢,那时皱巴巴的一张脸,跟个瘦猴儿似的,抱着都没什么重量,还是你娘怀你的时候太伤心了,饭也不好好吃,让你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唉,你爹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那妇人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已经接二连三地淌下来了。
池侑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打断道:“等等,大娘,你说你认识小虎他爹娘?那你是他们老家的?”
“当然是了。”妇人道:“我连夜从家里边赶下来,这些年你爷爷一次也没回去过,我也只知道你们爷孙俩去了宣城,具体在哪儿都不晓得,这些天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你们家,结果又没有人,我还是问了你周围那几户人家,这才知道你在这个客栈待着的。”
说道这儿,妇人面容一恸,忍不住抱着王小虎,哭道:
“我可怜的小虎啊!当年因为你爹没了爹娘,如今又因为他爷爷又不见了啊……”
池侑和王小虎闻言皆是一惊,都不约而同地问道:
“怎么回事?爷爷他是因为我爹不见的?”
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可不是!前些日你家突然来了一群拿刀的人,可你们都多少年没回去了?那土房子都被风吹倒了,那些人没寻到你们爷俩,挨家挨户地问你爷俩的下落,当时都快吓死我了。”
“那些人打听到你们在宣城后就走了,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这些人分明是来寻仇的,你爹当年的事过了那么久,没想到那些人还是不依不挠,你们王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还是不放过。”
“当年你爹走得那般惨,我岂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啊?急急忙忙从家里边收拾了东西,锁了门就赶紧下来找你们了。”
“可没想到……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听说你爷爷已经不见了……我真是……”
说到这儿,那妇人已经泪流满面,忍不住伏桌恸哭。
王小虎也早就跟着一起哭了,他满眼泪水,满心慌乱:“怎么办?大娘,我爷爷真的被他们抓走了?爷爷怎么办啊?”
池侑在一旁皱眉听着,见此,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妇人:
“大娘,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小虎他爹当年不是摔死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欲燃闻言,看了他一眼,随即也继续盯着那妇人了。
妇人接过帕子,揩了一把眼泪鼻涕,继续道:
“哪有那么简单,分明是被来寻仇的给害死的。”
“小虎他爹当年是镖师,跟着镖局在外面跑镖的,然而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在外面被人家给害死了。”
“他娘当初生下他没多久也跟着走了,他爷爷当时一个人带着小虎,怕那群人再找上门来,所以才带着他逃出来避祸的。”
“谁成想这群人心那么狠,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依不挠。”
池侑闻言,低头思索一会儿,接着问:“他爹当年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人?得罪谁了?”
妇人一愣,道:“他在外面走镖的事,这我哪清楚。”
随后又问了些问题,妇人姓田,在娘家时跟王小虎一家是邻居,两家人感情深厚,田夫人与王小虎他爹像兄妹一般长大。
田夫人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是有一些她也模棱两可,不清不楚的。
这番动静早已在大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田夫人道几天几夜没合眼,吃的也都是带的干粮,池侑便给她重新开了间房,让她用了饭,好好歇息了。
一番事忙活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今天这妇人的到来,着实给原本摸不清头绪的他们带来明确的方向。
稀里糊涂地找了好几天的人,连为什么失踪都不知道,这下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