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踏云而飞的路上,越想越气,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闲人只会和闲人待在一起,估计那雨师也是偷偷跑出来偷懒的。
大家脚不沾地的时候他们居然聊八卦,真是闻所未闻,也幸好玉京采用一岗多人的制度,不会出现有人摸鱼导致下界失调。
想要更好的资源还是得自己争取,让她一辈子在一个破岛上碌碌无为,飞升成仙还有什么意义,不如下界当妖算了。
雁沄的住处较远,郁离飞了很久才堪堪看到高高的聚仙台,那是玉京的中心,而在聚仙台中间有一汪池水,名叫碧澄池,可以脱骨洗髓,专门针对犯错的仙人。
正当郁离加快速度的时候,突然从她右边呼来一阵飓风,毫不留情地把她掀离自己的飞行轨道,不受控制地往左边猛冲。
“哎哟!”
这风的力道十分强劲,差点把郁离拍晕过去,两耳嗡嗡鸣响,狂风割着耳朵,强大的冲击迫使她睁不开眼,一路上撞到好几个路过的神仙,其中还有个哀嚎一声连也带着一起飞出去。
郁离双手捏诀,将附近的厚云引来接住她们,云层柔软,洞穿好几层才停下来,但光想着在前面引云,却忘了在下面铺垫,停下来后体力不支直接掉落在坚硬冰凉的透地板上。
郁离从地上抬起头揉揉僵硬的脸,幸好体质好,这点小摩擦不算什么。
当看到旁边有一双四仰八叉的脚,顿时清醒,连忙爬起来去扶另一个倒霉蛋。
那个倒霉蛋外形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头束玉冠身穿黑白相间火焰纹袖衫,即使晕倒也紧紧握着自己的白羽拂尘。
乖乖,这是哪家上神的贴身童子,郁离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没准能混个脸熟以后抱大腿,惊的是万一把撞到他说成故意的,她怎么解释,她连谁把她吹走的都不知道。
银墨童子悠悠转醒摸摸自己的脑袋,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后惊呼:“我怎么跑这来了!”
郁离尴尬地解说刚才她被吹走正好撞到他一起带到着这来。
银墨童子了然安抚道:“估计又是风神干的,仙子也是被连累不用自责。”
郁离摸不着头脑:“又?”
听他的意思风神经常这样,怎么她以前从未听说过?可如此强劲且没有攻击力的飓风,恐怕也就只有风神能做到,风神有这么胡闹么?
银墨童子皱眉瞧着她,觉得奇怪:“你有点眼生,哪位上神上仙坐下?我为何从未见过你?”
郁离眼神躲闪:“小仙今日刚刚从升仙台过来,还未分配宫殿。”
她实在说不出雁沄是她师傅,估计就算她说出来,眼前的童子也认不出来,何必说出来丢脸。
银墨童子不信:“不可能,引领你的引仙人呢?”
一副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郁离有点慌,后悔自己没说实话,这时候还得圆谎,疯狂想理由:“额……我……刚刚被风吹散了。”
银墨童子表情刚正不阿:“你说谎。”
郁离噎住,表面云淡风轻,内心风起云涌,被戳穿后更慌了,活一千多年没怎么撒过谎,痛恨自己心急说错话,正在思考狡辩时,只见银墨童子双脚离地,脚下出现一团浮云。
郁离大惊,脑中忽然浮现雁沄在地洞说的话,连忙叫住正欲要走的他道:“啊我想起来了,小仙是云仙雁沄的新弟子,师傅吩咐我额……找七星娘娘借东西。”
银墨童子没说话,冷冷盯着满头大汗的郁离。
她就说就算说了也没人知道,这不就冷场了。
银墨童子忽然由阴转晴,一转刚才的冷漠,跳下浮云,笑吟吟道:“你叫郁离是吧,我叫银墨,是太上老君坐下童子,玉京来了什么人大家都知道,你是不是还想逗我,被我拆穿了吧哈哈。”
“瞧你被我吓得,雁沄仙子总开我玩笑,这下让我还回来了哈哈哈哈。”银墨童子捂着肚子笑。
郁离跟着尬笑,高悬的心落下,她暂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怕被误会成是什么不明人士让天兵给抓起来,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可就太丢脸了。
银墨童子指着他们旁边仙雾缭绕的大殿门口道:“这里是织雾殿,你要找的七星娘娘就在这里,她心思敏感,你可不能像刚才那样逗她哦。”
说完看到一位织雾殿的仙子路过,忙叫住她,帮郁离周旋指引,她阻止的手晚了一步僵在半空……
郁离满头黑线,虽然很感激,但大可不必。
完事后银墨童子重新踩上浮云,“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说这些,风神性格乖戾,西王母也拿她没办法,你初来乍到远离她便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转一半又转回来,小声道:“告诉你师傅要是需要东西还是走正经路。”
而后朝她摆摆手踏着云悠悠飘远。
郁离纳闷,什么叫正经路,还有不正经的?
郁离回头对上织雾殿仙子和善的笑脸,顿时局促起来,出门没看黄历,倒霉事堆一块来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想收都收不回来。
仙子:“郁离仙子请随我来。”
“先等等,刚才不小心磕到头,忘了我师傅叫我借什么了,要不我先回去确认一下再回来。”郁离心虚地咽了口口水。
仙子笑道:“无事,我们知道雁沄仙子想要什么,请随我来。”
郁离再次哽住,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真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成仙不足几个时辰,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谎话,她在梦游山都没这么憋屈过。
在山上时大家玩的玩,修炼的修炼,互不打扰,都在一亩三分地上互相知根知底,也用不着说谎,现在倒好,成仙后却成了个撒谎精。
不过说起来,她撒谎启蒙还是个不知名的外来人,在她还没有修成人形的时候,入夜后会有个神秘人会突然出现在山上,在悬崖边徘徊说一些听不清的话。
偶尔会堆个丑不拉几看不出来形状的雪人,唯一能听清楚的就是每次临走前说:“明天再来”,然而第二天并没有来,有时几个月来一次,有时隔十几年来一次。
对方修为深不可测,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但介于只是半夜来,且没有对山上的妖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弄他的,我们过我们的,互不打扰。
她最后一次见那人是在升仙雷劫到来的七八天前,她正在竹林里打坐,那人有没有留下明天再来的话她没注意,只看到那人照常的心情不好。
像以往那样嘴里嘟嘟囔囔徘徊悬崖,蹲坐在湿漉漉的雪地上,独自堆雪人,堆好之后推翻,推翻的动作带着狠厉,好似那雪人是他憎恨的人,打多少次都无法泄气,反复堆起推翻几次直至清晨,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
郁离多次怀疑这个神秘人是不是见光死,蝙蝠精或者人间的鬼魂什么的,只能在夜晚行动,不然为什么天明就消失。
在她乱想的同时仙子把她带到殿内,这里的雾气相比外面淡了许多,脚下铺的地板是和殿外相似的冰雾砖,砖纹如溪水缓缓流动,像踩在柔软凉爽的地毯上,舒适无比。
四周工作的仙子手中都运作一台两人高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并非凡间布料,五颜六色的云雾从织布机中飘出飞往窗外,和玉京天空融为一体,流光溢彩。
原来她最开始在升仙台看到的流云是从织雾殿里飘出来的。
仙子把她引领到正殿的偏堂,一进去便看到比外面大一倍的织布机,机子空闲并未运作,往里瞧一女子坐在屋子中央,黑色长发铺至满屋,让进来的人无从下脚。
七星娘娘身穿灰色布衣,垂头用涂着蓝色寇丹的双手在身前的两个篮子里挑挑拣拣。
整间屋子灰蒙蒙的,仿佛挥挥手就能拨乱弥漫在空气中浓稠的阴霾,整个偏堂仅有的颜色便是篮子里堆放的会发光的彩色丝线和那蓝色的指甲。
“师傅,雁沄仙子派人来取东西了。”仙子的声音轻到仿佛多说一个重音就能把七星娘娘吓到。
七星娘娘听到声音缓缓抬头,郁离被她憔悴的脸庞吓了一跳,只见她那双眼无神眉眼苦涩,嘴唇发白身形消瘦,这哪是在外面光鲜亮丽人人崇拜的香火旺盛的女神,更像是被怨鬼缠身耗干精力的可怜人。
好歹也是西王母的义女,好好的女神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郁离脑海中忽然想起雁沄说的话:日夜无休连轴转两百年……
她师傅的交际圈真是奇妙,太上老君的坐下童子与她相熟,和西王母义女七星来往密切,真不敢相信她一个无实权的小仙哪来的本事接触到这些人。
她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有点离谱但又不是太离谱的想法,她师傅特意提醒她让她别动凡心,该不会她就是某位上神生下的孩子,但没办法见光,只能给予小小神职打发。
不然一个小仙实在说不通哪来的本事结交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