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门微微开了一角,杜月急忙上前严肃制止道:“刘管家,这可不合规矩。”
刘宴冷笑一声,“看来这府上的规矩你得先领教一番了。”
杜月咬了咬嘴唇,倔强抵在前方。
“府上规矩如何我可不明白,只是刘管家为何要为难我的小婢女。”
屋内一身柔和却带点气势的话语传来,只见江乔枝此时已经换好了原本的装扮,缓缓打开门。
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裙,此时的面容已经不是生病时惨白的样子,而是肤色白里透出一点红,没有过多的修饰。
素雅温和,亲丽脱俗,这与刘管家初见她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刘宴阴柔道:“哪里的话,只是见三小姐还未好,怕怠慢了。”
江乔枝:“哦?可我刚才听见刘管家的意思,好像要惩罚我的小婢女?”
刘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三小姐莫要误会了我。只是三小姐还未见好,我担心只有一个婢女服侍你,可能照顾不周啊。”
“杜月自小跟着我,要赏要罚自然是由我做主,请刘管家还是不要越界了。”
江乔枝站在杜月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
刘宴哪里会怕这要回府的三小姐,正想回怼之时,忽而想起昨日尚书大人的回信。
突然改了和气的态度,“如今三小姐气色渐好,刘某就放心先退下了。”
不等江乔枝回应,刘宴直接转身离开。
江乔枝看着离去的背影,有些许困惑。
还以为要多费口舌周旋几句,没想到这语气立马温和些。
可这转身就走的态度,似乎也没把她看在眼里。
如此也好,虽然不会与之交好,倒也不算是提前得罪。
...
来青柳镇已是第三日,江乔枝已经‘病情好转’,听闻青柳镇民风淳朴,便知会刘管家要到青柳河边透气。
江乔枝着一身轻便素衣裙,原本就肤色白皙,体态轻盈,任谁也觉得是个娇弱的大家小姐。
杜月则伴在身旁,轻扶着她的右手。
刘宴思量着行程并不要紧,多停留一天也无妨,便允了二人的要求。
江乔枝还未落到最末处的台阶,江乔枝就瞧见刘宴正的人说话,走近一看正是江乔枝这两日碰见的熟人。
刘宴身为户部尚书的管家,自然认识京城里的门贵,立马上前寒暄,“叶世子、宁世子,刘某拜见二位世子。”
两人正品尝着糕点,听着这声音一齐抬眸。
叶云收看着眼前人,神色疑惑,“户部尚书身边的刘管家?”
“正是在下。”
“哦,不知管家为何在此地?”
“尚书命刘某前去扬州接三小姐回府,途径此地,稍作歇息,不巧遇见二位也在此地,前来问候一下。”
“三小姐?府上竟然还有个三小姐。”宁思玄知道户部尚书府平日只有两位小姐,到不知竟然还有三小姐。
“这三小姐自小因病重,便到尚书老家扬州修养,京城中应该少有人知,世子不知也是正常。”
“刘管家。”身后传来一声细语,只见纤细的淡黄色身影缓缓走来,脸上挂着一块面纱,双眸似水,见众人开口道:“刘管家,这两位公子是----”
刘宴连忙向两位世子介绍道:“这正是尚书府里的三小姐。”
又向江乔枝介绍道:“这位是昭平候叶世子,而这位是永乐候宁世子。”
昨日遇见的沈序原来是昭平候世子叶云收,江乔枝微微一笑道:“小女见过二位世子。”
“江小姐多礼了。”两人回礼。
“小女子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先行告退。”说罢,江乔枝微微行礼告退。
...
闷了两天的杜月难免喜悦,拉着江乔枝四处看看。
与杜月相识那年,是江乔枝十岁的时候。
那日,寒冬大雪的天气,江乔枝与奶娘走在巷子里,小小的江乔枝忽然看见一团颤抖的雪在街道角落旁,好奇地凑过去看,只见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体。
这是初见是的场景,女孩颤抖着身体,黑亮的眼睛看着过来的江乔枝,两人一动不动地,风止不住地吹着,江乔枝冷得打哈欠,急忙拉着奶娘的手,示意她看向那边。
于是,女孩被带了回家,刚开始几日还是一脸沉默,后来越来越可爱俏皮。
小江乔枝没有同龄的玩伴,之前是有一个大哥哥陪着她的,可是早已消失了大半年。
逐渐,杜月早已成为了江乔枝的同伴,虽然在外人看来只是江乔枝的婢女,可江乔枝不那么认为,她很珍惜着每一份感情。
刘管家匆匆忙忙来扬州,江乔枝忽然对她以后的生活充满未知。
江乔枝收回了思绪,如今可能是回府前的片刻安宁,还是安然享受片刻的欢乐。
她眼眸望向前方,“我们快往前那边走,可以泛小舟,横通大半个青柳镇呢。”
河岸边,停靠着十几支小舟,约莫最多坐满四五个人。
江乔枝随即挑了一支小舟,与杜月坐在上方。
老翁站在小舟的前方,双手紧握船桨,左右慢慢划动,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就这样小舟在水面上缓缓移动。
水面映照着柳叶的嫩绿,清风一吹,泛起层层涟漪。
...
与此同时,叶云收他们三人也来此泛舟赏景。
叶云收和叶语琏乘坐同一支小舟,宁思玄嫌弃太挤了,自己另外挑了一支小舟乘坐。
“我要试试。”
“小姐,你会划船吗?这——”
“老翁,你就让她试一试,她划过的。”
听见叶云收这样说,船夫把船桨递给了叶语琏。
叶语琏调皮地说道:“哥,你可要坐好了,我可是会划很快的。”
叶云收温柔说道:“不要太急就好。”
叶语琏拿起船桨,左右划了几下,小舟慢慢前行。
她觉得不够过瘾,摆动的姿势幅度更大,力道也加了劲,小舟行驶得越来越快。
另一支小舟上,宁思玄见叶语琏划起船桨,心中也想试试,也拿过船夫的船桨自己划了起来。
看着叶语琏的小舟快速在水面上游走,大喊道:“叶小姐这是打算角逐端午龙舟赛吗?我赌你必获得头筹。”
“我也想啊,可惜女子不能出面,不然早轮到我了。”
叶语琏越来越兴奋,对宁思玄说道:“我们来比一比,看谁划得快。”
宁思玄看着叶语琏在前面好几米,“我们好歹也同一处开始比吧,你等等我到同一线在比啊。”
叶语琏俏皮道:“我才不等你呢,有本事先追上我在说。”
两舟竞相追逐,稀稀落落的划桨荡漾起大水花。
江乔枝原本看着平静的水面竟然荡起一片又一片涟漪,从远处扩散至此。
她探头望去,两片小舟疾速驶向这处。
而恰好乘着的小舟在河边的正中央。
船夫见后面两小舟追赶,想要偏移一下让让路,可能要被左右夹击。
叶语琏见后面穷追不舍,赶紧加快速度,小舟也晃得左右摇摆,坐在后面的叶云收说道:“语琏,不要太心急,慢一点。”
叶语琏一向听兄长的话,放慢了起来,而后面追赶的宁思玄依然加快力度,猛追前方的小舟。
忽而,前方的小舟却不曾想已经慢了下来,而自个的小舟不受控制的极快行驶。
眼瞧正要撞上前面的小舟,宁思玄使劲全力让自己的小舟向右偏移,不曾想右方正是江乔枝乘坐的小舟。
江乔枝瞧着一叶小舟要朝着正面袭来,一时没来得及思考直直站起身来,凝腹聚力,想要行驶内力把船推反回去。
可立即意识到此刻不能暴露武功,特别是在这些都是京城里的人面前。
许是迟疑半晌,一身影竟然越了过来。
叶云收见两小舟要正面撞上,这力道可能会把小舟撞翻。
立即轻功一跃,跃到江乔枝的小舟上,快速夺过船夫的船桨,注入内力,用力朝着袭来的小舟一捅,宁思玄乘坐的小舟随即改变了方向。
原本站起来的江乔枝感受到小舟的剧烈晃动,刚才凝聚在腹中的内力想要及时收住,不料一时竟然站不稳。
叶云收看见江乔枝似是要掉下去,赶紧一把扶着。
触及她的手臂之时,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些许内力,只不过很快就散去。
他稍微有些许疑惑,握住的力道无意中加大了点。
女子的手臂自然是很纤细,他只感觉那柔软的触感,恍惚间以为刚才只是错觉。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有点不妥,小声对江乔枝说道:“江小姐,情急之下多有冒犯,恕在下无礼了。”
许是看着江乔枝稳住急忙收了手。
江乔枝原本就稳了下来,没想到这扶着的手忽然收起了。
一时又站不稳,身体倾斜着要倒下。
叶云收赶忙出手想要再次扶住。
一旁的杜月眼疾手快,站起来扶住了江乔枝。
江乔枝半倒在杜月身侧,方才为了不暴露武功,收住内力有些恍惚,忽略了这小舟摇晃的力度。
一时间竟然左脚抽筋了。
刚好左脚一抽筋,站也站不稳,就被叶云收扶住了。
只听见耳畔他的话语,什么冒犯啊,什么无礼,就放开了扶着的手。
江乔枝显然还没舒缓抽筋的左脚,幸好有杜月在旁边。
她心想着确实冒犯了,确实无礼了。
可这时还是要温柔地夹着嗓子对他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小女子恐怕就要落水难堪了。”
叶云收神情平淡,见江乔枝揉着自己的左腿,“不知姑娘是受伤了吗?”
“刚才一时站不稳,脚碰到了一些,无碍无碍。”
“没事就好。”叶云收平日都是与兄弟朋友混在一起,摔腿断骨自是常有的事,想来抽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哎呦,多亏云收,不然我恐怕就撞上姑娘的小舟了,多有得罪。”宁思玄抱拳表示歉意。
叶语琏知道这事是因自己而起的,十分愧疚道:“姑娘,十分对不住让你受到惊吓了,都是我的错。”
宁思玄看着眼前的姑娘,眼尖认出了是江乔枝,“原来是江三小姐啊。”
江乔枝:“多夸叶公子出手了,想来宁公子也是无意的。还有这位好动的姑娘,也不必愧疚。”
说完朝着叶语琏点了点头。
叶语琏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挂着一个面帘,一时竟想不出是哪位小姐,“你们原来与这位姑娘认识啊?是哪位府上的小姐,我竟然不知道。”
叶云收温柔笑道:“这是舍妹语琏,刚才唐突了江小姐,十分抱歉。”
宁思玄对叶语琏道:“这是户部尚书府的江三小姐,自小在老家扬州,这几日才赶往京城去。我们也是今早才碰上的,刚好认识而已。”
叶语琏:“原来是江三小姐,有幸认识了。”
叶云收:“语琏,不能在如此任性了。”
叶语琏放小音量嘀咕道:“知道了。”
叶语琏看着叶云收严肃的模样,虽然平日兄长对她也是极为照顾,但是有时候也会摆着严肃的模样训斥她。
她想着,要赶紧有个嫂子治治他就好了,眼瞧着机会正来了。
叶语琏转向一旁,丝毫忘记上一秒的警告:“宁思玄,你刚才不是要比赛谁快嘛,现在正好在同一处,来比一比呗。”
叶云收:“我刚才跟你说什么了,现在又忘了。”
叶语琏:“知道了,知道了,这回我注意点就是了。你就别坐回我这边了,我可是要和他公平比赛的。既然你与江小姐也认识,不如你就在那边坐着,看着我们比好了。”
宁思玄笑道:“好啊,现在就比比。云收,你就在旁边和江小姐看着我们谁更快啊。有江小姐在我就放心了,比赛可就公平了,防止家属偏袒了哈哈哈。”
两人说完一会,争先恐后地划走了,叶云收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打什么注意。
可如今自己也只能与江小姐同乘一舟。
他看着手中的船桨还未撒手,朝着江乔枝和船夫说:“老翁,你刚才受到惊吓了吧,那就由我来划吧。”
船夫在一旁,凭借多年划船的经验,其实早已对这些事见怪不怪,怎么可能受到惊吓,见小伙执意要划,也不好把船桨抢过来吧,就当作休息好了。
江乔枝见此情形也不好说什么,与杜月相视一笑。
透过和煦的阳光,叶云收的背影直如青松,坚韧而又沉稳。
一路上他们互相沉默着。只听见船桨划动的划拉声,还有鸟儿打闹的嘻叫声。
两岸的青柳如影随形,小舟随波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