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黎国王宫里给国主整理书卷时无意中看到过,卷宗记载,赤纹雀翎翡翠通体碧绿翠中带雀羽状朱丝,描述得跟你这颗珠子一般无二,这可是个宝贝呢。”阿莲确信地说。
“宝贝?”冉玉把珠子拿到灯下仔细瞧了瞧,“能值多少钱?”
阿莲干笑了两下,一副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模样,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不是那种宝贝。”
沈锐忽然想起来,周夫子讲奇闻轶谈时曾经提到有异域方士先后到访奂国和黎国,并以密卷相赠黎国国主,那卷轴里据说记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宝贝,于是问道:“你所说的卷宗,可是异域方士赠给黎国国国主的密卷?”
阿莲耸耸肩敷衍地笑了笑,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沈锐也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一个沙漠、高山和流水齐现的地方?”
阿莲长长地“啊”了一声,不自觉玩起头发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答,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说的应该是黎国边境外的山云谷。”
原来,黎国除了与奂国接壤外,还与另外两国相邻接,这三国相交,中间有一个灰色地带不在任何国界之内,那是不属于政权的无主之地。
有传说那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也有传说那里是求仙之人修法的地方,总之不是常人能够出入的。
“那地方周围布满结界迷障,闯入的人基本都有去无回,偶尔一两个运气好的,兜兜转转数月后还能有命出来,但出来后也是行为疯癫神志不清,再不是个正常人了。”阿莲说。
冉玉啧啧称奇,“竟然还真有这种地方,可照你这么说,此地压根就去不得呗?”
“倒也不一定,”阿莲笑了笑,“据说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人安全出入山云谷的,不过那需要先准备四样东西,这四个东西一个比一个罕见。”
她看着沈锐手中的玉珠,“公子手中这赤纹雀翎翡翠便是其中之一,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它是个宝贝,但又不是那种值钱的宝贝的原因。”
沈锐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来有没有相信阿莲说的话。
“这也是我在黎国王宫里给国主整理书卷时无意中看到的。”阿莲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好像这么一解释就很能让人信服一样。
“原来如此,那其余三样东西是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来听听。”冉玉支起下巴,听得愈发有兴致。
“妹妹别急,听姐姐我慢慢讲。”阿莲给自己搬了个板凳坐过来,“这第二个东西嘛……”
她顿了顿,忽然不说了,心想这节奏不太对,烟柳巷的花骨朵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大了,公子爷一言不发,她话全都说给姑娘听了,这不是耽误人吗。
她把凳子往沈锐身边挪了挪,问道:“公子可想听?”
“想听想听,姐姐快说。”冉玉也把凳子往沈锐身边挪了挪。
挺宽敞的一间屋子,三个人愣是挤作一坨,一眼看过去两个大姑娘几乎要贴在沈锐身上,这场景放在烟柳巷还真不违和。
可惜公子不应景。
“离我远点,你们两个。”沈锐忍无可忍地说。
冉玉察言观色发觉沈锐脸色极垮,担心自己如果不照做的话,下一秒就会被沈锐扔出去,心说沈锐平时才不会这么对他,都是被阿莲给殃及了,于是他看了一眼阿莲,发现对方还稳稳地坐在那。
阿莲还没动,阿莲没动他为什么要动?于是冉玉决定先按兵不动。
阿莲也感觉到沈锐是认真地情绪不佳,她的热情主动还从来没在哪个男人面前吃过闭门羹,心中万分不解,自己明明明艳动人,这姑娘难道比我娇俏?
她看了眼对面的冉玉,恰巧对方也在看着她,相互皮牵着肉地扯了个笑,都完全没有要挪走的迹象。
两个人都扶着凳子随时准备挪动,但谁也不愿意先动,于是竟然谁也没动,一时间画面像是静止了。
僵持不下时,沈锐忽然将拳头捏得嘎吱响,两人登时搬着凳子退避一丈远。
“公、公子是想去山云谷?”阿莲率先抛出橄榄枝,“阿莲愿意帮您。”
她在一丈之外坐下,“公子若想去山云谷,还非得阿莲帮忙不可。”
“此话怎讲?”冉玉也在原地坐下。
“你……”怎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阿莲无奈地白了冉玉一眼,看着沈锐,“那第二样东西叫做黄龙印。”
“公子可知黄龙印在何处?”阿莲自问自答道,“不瞒公子,阿莲被人一路追杀至此,就是因为盗走了黄龙印,公子既然救过奴家,奴家自当还这个人情。”
“姐姐仗义,有你我姐妹作伴,此行必定欢乐良多。”冉玉发现阿莲十分不喜欢他接话,于是接得更起劲了。
阿莲终于意识到这位多话的“妹妹”分明是故意的,心里不禁纳闷这人是怎么回事,她都还没傍上人家呢,怎么自己先就被她给绑上了,正想着,就听见沈锐叫住冉玉。
“阿冉,”沈锐沉声道,“你这女相要扮究竟要扮到何时?”
冉玉身份被道破,心知没得玩了,只好老老实实应一声,朝阿莲做了个鬼脸。阿莲的脸色顿时五彩纷呈,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于二人熟识的关系,还是惊讶冉玉以假乱真的女相。
“妹……竟和……竟是男儿身?”
冉玉的脖子因为先前受伤而缠着白纱,所以也看不出有没有喉结。
阿莲连连感叹,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个姑娘,“好一个天衣无缝啊,我竟是完全没有看出破绽。”
“其实有破绽,”冉玉一脸神秘,“你不知道罢了。”
沈锐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阿莲有些泄气,意识到这两个人原来是一伙的,一个扮演寡言,一个扮演话痨。她几次看着想要开口又憋了回去,脸上表情别扭得难以描述,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又闷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喊了声:“殿下?”
沈锐始终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冉玉则目光环视周围一圈,最后停在阿莲身上纳闷地看着她。
阿莲品着二人的反应,看来看去也瞧不出是真是伪,于是便兀自说起来:“第三样东西,对这天下绝大多数人而言便是费尽千心也够它不着,但是对有些人来说,简直如囊中取物一般。”
她哈哈笑道:“我瞧公子气质非凡,不像出自寻常人家,还猜想会不会是哪位皇宫贵族呢。这第三样东西,就是当今奂国后妃萧贵人的血。二位公子是奂国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位萧贵人的血是可以化毒解蛊的药血吧?”
“竟是如此。”沈锐闭上眼睛。
前朝皇室据说与仙人结缘得了馈赠,皇室女子的血至纯至净,不仅百毒不侵,还可以祛除毒解蛊。皇室中人慈心济世,以药血施恩有求的前朝子民,不知医好了多少棘手的顽症,救回了多少将绝的命。
所以作为前朝皇室后人中唯一一位女子,萧柔既招人忌讳,又招人惦记。也因此,臣民虽然抵制她,却也十分替她惜命,都暗地盼她再给沈锐生个妹妹,延续这条血脉。
不过,大概是沈亦君命里无女,这些年始终没个动静。
世人都说幸亏萧柔生活在重兵把守的宫墙里,身边还有武功冠绝天下的沈亦君,无人敢来犯,否则早就沦为榨血的工具了。
想到这里,沈锐感到手伤的痛又发作起来。
不知道沈亦君这次在动家伙时添的什么古怪药剂,伤口结了痂,但痂下的隐痛持续不断从皮肉往更深的里面钻,这种痛连绵不绝,像是在和你过招一样进退有度,你不注意时倒也没那么难耐,一旦你注意到了,它就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公子这手伤成这样,怎么也不包扎一下?我瞧着比先前更严重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莲觉得自己仿佛看到那暗红的血痂下有血泡在翻腾。
“不劳姑娘操心。”冉玉代答道。
沈锐才半大的时候,沈亦君就在规矩上又加一重,让他受罚后不能包扎上药,让伤口敞着自愈。
不过萧柔心疼儿子,总会偷偷取血给他医治伤口让他好得快些,后来沈锐长大懂事知道心疼母亲,就尽量不让自己受罚。
“真缺德。”冉玉突然不咸不淡地说。
阿莲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莫说宫里的娘娘旁人近不了身,就说取妇人之血,未免太不人道了些,缺德。”冉玉继续说道。
阿莲笑了笑,“公子心系妇孺德行端正,我一看就知你是纯良之人。可那有什么办法,听闻贵国萧贵人有个儿子,但男的没用啊,这药血只有前朝皇室的女子才有,天下只此一个,要想安然进入山云谷缺它不可,没得选择。”
“不如先取第四样东西,”她忽然调转话头,“第四样东西是玉红豆,说不定光是这一项就得耗上个三年五载的,且不说宫里娘娘的血不好弄,血液不易保存太久,到时候早放坏了。”
讲完半天屋内没人回应,阿莲尴尬地抠抠脑袋。
沈锐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于是打破沉默向阿莲简单道谢,让冉玉卸下装扮准备离开。
冉玉换回男装,看了阿莲一眼,问沈锐道:“阿莲姑娘怎么说,是留在烟柳巷,还是与我们一同出去?”
“留在此地。”“一同出去。”沈锐和阿莲同时开口说。
“你留在此地,待时机成熟,我二人自会来寻你。”沈锐说。
“我要跟公子一同出去,”阿莲把门拦住,“我现在重伤未愈一招半式都使不出来,毫无自保能力,万一遇见歹人,岂不是顷刻就能呜呼哀哉了。”
沈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先前说了已经脱险,现在又担心不能自保,我奂国可没那么不安定,莫非你还得罪了什么其他人?”
阿莲凄凄道:“世道艰险,我一个弱女子……”
“公子听我一劝。”冉玉有些看不下去。
“阿莲姑娘虽然来路不明,行事目的也十分可疑,但有伤在身是真,万一真遇见凶险,她死事小,没了黄龙印事大,到时候还得搜尸,如果丢了还得另外去寻,岂不麻烦?”
“阿莲姑娘,”冉玉目光又转向阿莲,“不管你是看上我家公子也好,还是另有企图也罢,总之想要出去可以理解,只是这烟柳巷麻烦得很,姑娘进来了便是插翅难逃,硬碰硬必然不行,你又该如何脱身呢?”
他想起徐妈妈开价百倍的赎金,“姑娘模样这么俊,买身钱怕是不菲吧?”
“好说好说,不必破费。”阿莲伸手在脖子上抠了抠,揭下一片肤色的东西,脖颈上立马显出分明的喉结。
“其实阿莲也是男儿身。”嗯,声音已然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