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双双迟到,庆承溪是睡过头了,沈锐倒不是故意的。
昨天他听冉玉再提喝药的事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于是今天一早天没亮就起床,去了萧柔宫里熬药的地方,到了之后发现锅里炖着药,屋中却没人。
沈锐四处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于是就尝了一口冉玉的药,看见外面天空已经开始微微泛白,就先回太子殿去了。
没想到回房后竟然晕了过去,再一醒来,刚好过了要去面圣的时间。
大明殿上,沈亦君心中怒火乱窜——昨天他明明千叮万嘱不要迟到,结果这三个家伙就只有冉玉一个人按时到了。
奈何贵客在场,哪怕他肚中愠火要烧穿了,面上也还是得笑得和和气气。
“你去看看太子怎么还没到,先把他给我找来。”沈亦君对冉玉说。
“是,陛下,那阿冉先告退。”冉玉领命退下。
“潘国主,”沈亦君转向身边的贵客,赔着笑抱歉道,“孩子们不懂事,实在是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南国国主潘业尴尬地附和道,“月儿也不懂事,再等等,再等等便是。”
他自己家的女儿也是该来没来,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潘业招来一个随行的使臣,小声斥道:“公主人呢,怎么还没露面?赶紧去把她给我找来!”
使臣连忙应承,告退出去找人。
刚一出大明殿,他就远远瞧见冉玉领着两个男子,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其中一个身着蟒袍,想必是太子无疑。
使臣赶紧擦擦额头上的汗,迎上去问安,尔后片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去找自家公主。
看见沈锐三人过来,槐公公赶忙招呼手下小的把殿门打开,高声通报道:“太子殿下到——”“小庆将军到——”
三人走进大明殿,只见沈亦君身边站着一个身着貂裘的中年男子,二人似乎正相谈甚欢,沈亦君笑得眉目舒展,俨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冉玉心中纳闷,这位南国国主是有什么逗人开心的本事,就他离开这么点时间,竟然能把沈亦君哄得怒气全无?
庆承溪也纳闷,殿上除了沈亦君和这个只差把“大有来头”四个字穿在身上的人之外,就只有三五个使臣打扮的人,剩下的都是宫里侍奉的下人。
见三人来了,沈亦君更是干脆把下人全都遣退。
“奇了殿下,看来今日迟到的人不少。”庆承溪看向沈锐,悄声说道。
“不是说各国宾客都会来吗,哪儿呢?” 沈锐回看庆承溪。
庆承溪一头雾水地看向殿上,继续悄声说道:“我哪知道,反正陛下这么说的……”
忽然他脑袋一拍福至心灵,“说不准各国就是一国名称,陛下身边那位就是各国国主,来的这几位就是各国宾客。”
“烈儿,承溪,阿冉,你们过来。”沈亦君把三人招来,“快来见过南国国主。”
“见过南国国主。”“见过南国国主。”“见过各国国主。”沈锐和冉玉异口同声,庆承溪开口本就慢了半拍,还声音洪亮地喊错一个字,显得格外突出。
沈亦君只当他是嘴瓢了,心里高兴顾不上在意。那位南国国主似乎也没在意,喜眯眯地看着三个晚辈,毫不见外地说道:“这里没外人,叫孤潘伯伯就好。”
冉玉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沈亦君就拍拍沈锐的肩膀,说:“烈儿,潘国主膝下有一名独女名叫潘月,生得伶俐可人,与你很是般配,你潘伯伯与我已经商议好,两国结成姻亲,以后月儿就是你的太子妃了。”
“未来的太子妃?”庆承溪环视一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似乎不在殿上,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见?”
“呃——”潘业面色有些尴尬。
恰好这时,槐公公上前通报,“陛下,南国公主潘月在殿外求见。”
“快宣。”沈亦君迫不及待。
“宣南国公主觐见——”
槐公公高喊一声,殿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着赭色裘装的女子,她身材娇小,面容略显稚气,目光却十分机敏灵动,头上扎着一团白色绒毛制成的小球,看着十分俏皮。
“潘月见过奂国国主。”
“月儿快快起来,到寡人这里来,烈儿你再过来些。”沈亦君把潘月招至身前,又让沈锐站得离他更近一些。
冉玉头先没怎么注意,听到潘月开口,心说这南国公主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待她走近一看,差点惊得眼珠子掉下来——这不是昨日城外的女子吗!
他下意识看向沈锐,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好像也并不抵触,心中顿感危机,不觉往沈锐那边靠了靠,和他贴得更近一点。
庆承溪也正意外着,发现自己被莫名其妙拉开距离,不明所以地也跟着冉玉挪了挪。
冉玉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跟着我干吗?
庆承溪无辜地看看二人肘间的距离,再无辜地看看他:你躲我干吗?
冉玉顿时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心说谁稀罕躲你,扭头看沈锐去了。
潘月看见这三人明显也是惊诧不已,意外之余脸莫名也烧起来,脑子里嗡嗡的,沈亦君在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只忽然听见他说要在宴会第三日宣布她和沈锐的婚讯。
“烈儿,今日你的任务就是带月儿熟悉环境,四处走走玩一玩,晚上宫中设宴,记得早些回来。”沈亦君说。
“承溪和阿冉过来,寡人另外有事吩咐你们……”
“陛下可真是会安排。”三人带着潘月走出大明殿,冉玉忍不住吐槽。
今日重阳佳节,设宴首日为卓将军和庆承溪接风洗尘,第二日各国宾客四处走走看看领略奂国风光,第三日设午宴,宴上宣布南国和奂国联姻喜讯。
而宴会首日的主角之一,被接风洗尘的庆承溪小将军,不仅不得闲,还被安排和冉玉一起去盘点各国送来的贺礼。
“说什么礼部掉链子,”冉玉不满道,“礼部链子就算断了,也轮不着我一个太子侍读顶上。”
庆承溪好笑道:“你怎么还不乐意了?这明明是好事,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不会看不明白陛下是有意委君重任吧,冉大人。”
“承溪,你陪潘月公主四处走走。”沈锐忽然说,“今日你是宴会主角,就别操心礼部的事了,出去放松放松。”
庆承溪稍稍有些心动,礼部这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的清点工作,对于他一个闲不住的人而言实在是折磨,派点体力活都比这个强。
可是这毕竟是国主安排的差事,虽然他偶尔不守规矩沈亦君不会怪罪,但那都是些不要紧的小事。这次不一样,如果翘班被发现,那就是违抗圣旨外加一个欺君之罪,他就是战功再卓绝也不敢这么作。
“还是别了,这不合适。”庆承溪说。
“没说让你偷懒,换份差事罢了,”沈锐看出他的顾虑,“礼部我替你去,你只管把公主招待好。”
潘月一直默不作声地走在最前面,耳朵留意着后面三人的对话。
听到沈锐这话,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恰巧和庆承溪四目相对,目光碰撞瞬间立马收回视线转过头,加大步子走得更快了。
“还不快去,那公主认识路吗,一会儿该走丢了。”冉玉催道。
“这……那好吧,多谢殿下,晚上席间见。”庆承溪小跑着追过去。
冉玉朝庆承溪和潘月的背影挥挥手,“这个潘月公主有点意思,昨日在城外胡搅蛮缠聒噪得很,今天直接不讲话了。”
沈锐笑了笑,往太子殿方向走。
冉玉跟上他,有些不安地问道:“殿下,你当真要娶潘月做太子妃?”
“不然呢?”沈锐扫了他一眼。
“人家心思明明不在你身上,”冉玉有点着急,“即便是陛下的旨意,若你二人一起提出异议,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缘分自有定数,且看它如何发展。”沈锐轻飘飘地说。
冉玉就忽然不走了,等沈锐停下来看他,他就瞪他一眼,转身愤愤走掉。
“干什么去?”沈锐叫他。
“礼部当官去。”冉玉头也不回。
“不急,”沈锐冲着冉玉的背影说,“今日还在陆续进礼,让底下人先清点,我们明日再去。”
冉玉朝后甩甩手,没理他说的话。
“阿冉!”沈锐过去一把拉住他,冉玉被他拉着停下脚步,却不肯转身。
沈锐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道,“阿冉,你今早喝药了没?”
“喝了。”冉玉背对着他说。
沈锐忽然用力把人正面转过来,双手抓住冉玉的胳膊看着他,“可有不适?”
“有。”冉玉脸色不大对。
沈锐顿时心下一紧。
只见冉玉左右挣了两下,说:“臣胳膊不适,殿下你抓这么用力做什么,我是鱼吗捉不紧就溜的。”
沈锐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手劲有些大,于是松手正色道:“我是问你服药后可有不适。”
“我能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吗?”冉玉无语地搓着胳膊,“服药后身子好多了,并无不适。”
这就奇怪了。
沈锐心想,难道他早上喝错药了?
“殿下要是没事,臣就先退下了。”
“你往哪退,不是说了礼部明日再去?”沈锐皱眉道。
“是,您都发话了明日去礼部,阿冉今日哪敢去,”冉玉说,“我就随便找个地方窝着藏着喝酒解闷。”
“你既服了药就不能喝酒。”沈锐十分严肃地说。
“天呐殿下,”冉玉都没力气跟他掰扯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怎么还要提醒我连酒都不能喝?”
这时,一名侍卫统领过来禀报,“殿下,属下带人去河道搜寻了一宿,直至方才摸了个遍也没找到您说的匕首。”
“知道了,下去吧。”沈锐本就情绪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更加心烦,于是将人遣走后又对冉玉说,“你也下去吧。”
“说晚了,这会儿下不去了,”冉玉一本正经道。
沈锐沉下一口气,压着火说:“你是诚心和我作对?”
冉玉拿手对着他的脸扇扇风,“方才是诚心和你作对,这会儿我突然改主意了,诚心要给你过节。”
沈锐丝毫没有兴致,“要过节你自己过去。”
“我自己心情差着呢,没心思过节。”冉玉说。
沈锐顶着一团乱麻似的糟糕心情看着冉玉,忽然有些不忍心扫他的兴,于是叹了口气,说:“那你说,如何才能让心情好转,怎么样才有心思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