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兄手下留情!”登北连大声喊道。
但是说出去的话自己都听不清,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加剧,他感觉到自己被加速了。
胸腔被挤压得厉害,登北连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自己的双脚一下接一下地砸过硬物,像是被重锤接连撞击,或者自己才是那个锤头。
感觉要去见阎王了。
迷离中,登北连仿佛看见有两个东西从自己身上飞了出去,他猜想那可能是自己的肺。
那两个直飞而出的东西,硬生生砸掉了两个克鲁蛮的头颅。
“好生厉害的暗器!”冉玉奇道。
“阿冉,再玩要出人命了。”沈锐提醒说。
“放心吧我有数,正要收呢。”冉玉一边抡着一边收力降下速度。
一番折腾下来屋子里横七竖八躺倒一堆,只剩沈锐和冉玉两个站着的人。冉玉把只剩半口气的登北连放下来,正想问那暗器是什么,就注意到登北连起飞前还鼓鼓囊囊的胸膛此刻已经平平坦坦,顿时感觉吃了口瘪。
就在此时,一个没死透的克鲁蛮突然抓住登北连的脚,冉玉一时不察脱了手,那克鲁蛮手下用力一攥,冉玉心下一紧连忙把人往回拉,却拉了个空。
只见登北连翻身一转脚腕后勾,足低伸出一根短刺,直取克鲁蛮的手腕划断手筋,克鲁蛮当场血溅三尺高。
“这下死透了。”冉玉惊出一身冷汗。
登北连重重地摔在地上,冉玉赶紧跑过去查看,想要扶他起来。
“滚开。”
登北连打掉冉玉的手,撑着地面起身,却一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只听“呲啦”一声,地面一开一合,冉玉和他就跌落地下。
“阿冉!”
沈锐正在尸体堆中搜寻徐妈妈的身影,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两人就双双不见了。
大意了,他心想。
早该发觉不对,从克鲁蛮出手后似乎就没有再见过徐妈妈,必是留有后手,烟柳巷据说机关重重,其中门道怕是复杂得很。
沈锐仔细查看二人刚才所在的地方,拍打地面,试探每一块地砖的虚实,却始终不见有暗门。
沈锐的额头上很快冒起细汗。
回想刚才登北连出手的画面,即便有伤牵制,依旧可以看出此人身手不俗,且招式狠辣,是敌是友并不明了,他担心冉玉和他在一起会更危险。
忽然,房顶传来轻微几乎不可察觉的动静,沈锐心知必是有轻功极好的人潜在屋顶上了。
这种情况若是放在平常,沈锐一定静观其变,但眼下他没有干耗的耐心。
他凭借刚才捕捉到的响动,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觉察对方似乎要有下一步动作,沈锐当机立断一跃而上,一手冲破屋顶,牢牢擒住了一只正要腾空的脚,尔后奋力下坠,向下卸力把人从屋顶拉下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原来这金花苑的地下还别有洞天。
冉玉揉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石室,没门没窗的,看来所有通路都得靠机关暗门开启。
他看了眼昏死在一旁的登北连,忍不住拿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这家伙双眼紧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冉玉担心他是不是死了,毕竟登北连原本就有伤在身,又被他抡得只剩半口气,加上刚才对抗克鲁蛮那透支气力的一击,还有眼下被摔得七荤八素,就这么死了也挺合理的。
与此同时,冉玉感觉到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醒醒姓登的,”冉玉推了推登北连,“你要是不醒我就杀了你,省得一会儿逃命的时候带着累赘。”
“姑娘们想走,也不先问问妈妈我同不同意?”徐妈妈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
“徐妈妈的身材当真是好得很,那么大一把兵刃被藏得是严严实实,看得我好生羡慕。”冉玉差点没鼓起掌来。
“臭小子,看你能风凉话能说到几时!”徐妈妈横刀甩出一道强劲的刀风向二人袭去。
冉玉抓住登北连朝一侧闪避开,顺手拿起登北连的衣袖,仔仔细细擦起自己袖剑上的血。
“我也想要一把你那样的长刀,粗制丑陋,用坏了也不心疼。”他看着干干净净的袖剑爱惜地说道。
徐妈妈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哼笑一声说:“想要我的刀?我送你便是,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拿。”
冉玉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闪,那把重铁打造的长刀在徐妈妈手里舞得轻巧极了。她下手极狠刀刀致命,好几次冉玉差点被伤到。
“哟,有两把刷子。”
冉玉拖着登北连手脚伸展不开,于是退到石室一角把登北连放下,跃至一个打斗不会殃及到他的距离,活动活动胳膊,挑衅似的朝徐妈妈勾了勾手,“来,陪你玩玩。”
只几个来回徐妈妈就招架不住了。
眼看徐妈妈要逃,冉玉把她往后一拽,伸脚踢向她的手腕,她的长刀便脱手抛向上空。
冉玉脚下一蹬腾空而起去接长刀,手将要触及刀柄的时候,石室突然“轰隆隆”地震颤起来,侧面的墙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推来。
冉玉来不及躲,被石墙狠狠拍个正着,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裂开了,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强大的惯性支使着朝另一边的墙飞去。
眼瞅着就要撞上另一面墙,冉玉闭上眼睛,可这一次却没有撞上。耳边炸开“轰隆隆”一阵巨响,他摔在地上,一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室中央,几侧墙面都原封不动地立在那里,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
刚才的响动离耳朵太近了,冉玉被震得耳鸣,整个人脑袋发懵缓不来过劲。他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来,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撞,随着“哎哟”一声,冉玉整个人又跌坐回去。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登北连,刚才那声“哎哟”就是他喊的。登北连衣衫破烂,想必是被石墙拍打后一路贴着地面滑到他脚下的。
“登兄你醒了?”冉玉把人扶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那声‘哎哟’是我喊的,还在纳闷,自己明明没张嘴啊。”
“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登北连借着力站起来,看着两人的狼狈样,大概猜到他们是被困了,于是问道,“这什么鬼地方,我们还在烟柳巷吗?谁这么大本事把你揍成这样?”
“谁跟你开玩笑,刚才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冉玉并不打算解释太多,“这是烟柳巷的地下,不知道哪个鳖孙做的机关石室,我本来跟人打得好好的,那石墙忽然启动把我给拍飞了。”
“我是毫无准备才着的道。”冉玉补充道。
登北连听得云里雾里,“我没听明白……”
“没听明白,看看就明白了。”徐妈妈不紧不慢地从一间暗格中走出来,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公子爷,刀拍黄瓜不好受吧,有没有检查检查,看看胳膊腿是不是都还连着在?”
冉玉笑道:“连?怎么连?像这样吗?”
未及眨眼的功夫冉玉就闪至徐妈妈身后,把其脚踝一踢,徐妈妈顿时重心不稳扬手扬脚地向侧面倒去,冉玉顺势扯住她衣衫一角,把她的双手双脚一兜绕上两圈捆了个牢,像拎猪一样把人提在手里。
还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冉玉就又听见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下一秒石墙已经要贴着他身了,他不得不先丢下徐妈妈,抄起登北连就朝对面的墙跑去。
那石墙追着他们,眼看避无可避两面墙就要碰上,前方的墙忽然震颤几下消失了,冉玉于是一跃而起跳了过去,落地瞬间石墙又回复原位,一切恢复静止。
又这么循环往复了好几轮,冉玉发现,只要自己一占上风,石室就会启动。
登北连躺在地上闷哼了几声,虽然冉玉护着他,可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他磕磕碰碰了一路,只觉得自己要被玩坏了。
登北连试着把自己撑起来,发觉实在是使不上力,于是干脆就那么躺在地上,“冉兄,这石室什么门路,理可摸出规律了?下次再跑的时候理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冉玉听他声音不对劲,想来是跌跌撞撞不小心把舌头给咬了。再一看,才注意此人已经是鼻青脸肿,五官几乎看不出原貌。
可即便面部已经僵硬到做不出表情,冉玉还是看出来他那份悠哉游哉的不正经,不禁疑惑道:“你这厮,话都说不清了,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登北连哈哈笑了两声,立马牵动浑身的伤,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实不相瞒,不柴会观人面相,我看理是大富大贵之人,命长着呢,既然理有得活,那我就也不会命绝于此,制然不担心了。”
龇着龇着,似乎又想到什么,登北连半带怀疑地问道:“冉兄,理不会弃朋友于不顾的吧?”
“怎么样二位公子,玩得可还开心?”徐妈妈不知道又从哪个暗门里钻了出来,虽然每次都有石室拉偏架,但几番折腾下来她也已经狼狈不堪。
反反复复这么来,就算是冉玉这样耐心顶好的人也觉得烦腻了,“我说徐妈妈你这是图什么呢?”
“你若打不过就换个能打的来,老这么玩来玩去,当自己猫捉耗子吗?小爷给你指条明路,劝你手段使得干脆点,否则这么耗下去,你讨不到便宜。”
徐妈妈笑得一脸嘲讽,“你耗得动,你问问你旁边那个人他耗不耗得动?”
徐妈妈大刀一横朝二人甩出一道劲风,冉玉把登北连往肩上一挂躲闪开,放至相对安全的地方后,自己再去招呼徐妈妈。
这么下去肯定熬不住。
冉玉刚才感觉刀登北连的气息已经乱如麻丝,经不起折腾了。
“理肿让她做什么?”登北连着急道。几招下来他发现,冉玉明明可以制胜,却在关键时候频频选择收手。
“我一占上风这石墙就会启动。”冉玉看着徐妈妈,“罢了,让你便是。”
徐妈妈“哎哟哎哟”地大笑起来,“好啊,公子怜香惜玉,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大喝一声,石室四壁顿时暗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三四十个克鲁蛮来,各个手持长刀,二话不说就向冉玉出招,冉玉则应付地束手束脚。
“喂!差不多得了。”登北连大喊,“理该出手就出,让个什么劲,枕么,还真要跟我一起史在这儿?”
冉玉眉头一皱,“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讲话。”
他上下翻跃避开层层围堵的克鲁蛮接二连三的合击,跃至最后一层克鲁蛮时,徐妈妈突然出现,一记刀背拍向他的前胸。
冉玉硬生生吃下这一刀,整个人“嗖”地一声向登北连砸去。
“呸!”冉玉挪到一边啐了口血,“死就死,怎么偏偏跟你这个扫把星死在一块,真叫人死不瞑目。”
“呸!”登北连从嘴里吐出一颗牙,满口是血地说,“冉轰理不用担心,我涮过,理吉伦天尚……”
“吉伦天尚……尚……”登北连又试了几下,发现自己明显口齿更加不清了,他捡起刚刚吐出来的牙,终于才怒气上头,“个臭婆晾!绕不是爷爷有伤在身疏不辽手,有理薅张的命?”
“你快别说了。”冉玉听得浑身难受。
“给我上!”徐妈妈又大喝一声。
克鲁蛮得令纷纷扬刀而上,冉玉避开几招,怎奈对方人太多出招过于密集,他挡下头顶劈下来的一刀,却又有迎面一刀直取胸膛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石室顶壁传来一声连天巨响。
克鲁蛮手下稍作迟疑,冉玉趁隙格开他的刀反手握在手中,一脚踹出去把眼前的克鲁蛮连带着周围的一窝掀飞。
冉玉彻底没力气了,自知这回再也招架不住,撑着墙壁勉强半坐起来,拿刀指着徐妈妈,“你这女人太不厚道,我不是都让着你的吗?”
“你闭嘴!”徐妈妈的表情很不对劲,看样子,这动静也出乎她的意料。
石室震颤得厉害,徐妈妈见势头不对,慌不择路地潜入暗门,逃遁前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石室内的二人,与此同时石室顶壁轰然崩裂,霎时间砂石四起。
漫天尘灰中,冉玉仿佛看见沈锐的身影。
“殿下。”他口中喃喃道,只觉得胸闷得提不上气,下一秒就闭上眼睛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