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的老窝并不好找,还得着意避开陷阱,寻至傍晚,兰卿晚和昭云初才到宁南清所述的位置。
两人找了块山石遮掩,观察着周围地势,瞧见一块被老树藤缠满的山坡,周围天然堆砌着巨石,连着山腰,与宁南清描述的洞口极像。
“泥地上有车压过的痕迹,想必是运送东西的必经之地。”
兰卿晚注意到坡下的泥地与旁处不同,昭云初左右张望,确保无人后,随即转身背靠着山石坐下休息,“既然洞口找着了,那我们且在这儿等着。”
“等什么?”
兰卿晚见他悠哉地翘起腿喝水,正想劝他别放松警惕,昭云初一把递了水袋过来,“山贼总不会一直窝在里面,总有出来活动的,咱们守株待兔,总比硬闯遇上埋伏轻松得多。”
……
月上树梢,石寨里正热闹,一群山贼饮酒作乐,互相吹吹牛,到快醉死才肯回屋睡觉。看他们喝得正起兴,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昭云初穿着山贼的衣服接连窜了一段路,斜眼瞥见个端酒肉的,冷哼一声,几个跃步攀过了石壁,一掌劈晕喝得微醉的山贼,单手接过他手里的一坛酒,往里头倒了药去。
这帮人倒是耍得开心,叫他们在外头等到天黑,才等来一个!
还是快些解决这帮家伙,免得让兰师兄在外头吹冷风。
心里叫骂得起劲,走到守在山贼头子屋外的人,脸上当即挂了笑,“几位兄弟,后边哥几个让我给你们送些好酒来,大家伙儿快来喝几杯,这大晚上守得辛苦,快暖暖身子。”
一顿招呼,吃酒的山贼就全围了上来,人手一碗倒了酒就喝上,昭云初看着这些人,慢悠悠地后退到一块石凳上坐下,眼瞅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晕过去。
抬脚踹开了挡在身前的山贼,昭云初弯腰扯下了其中一人挂在腰带上的钥匙,轻松开了机关门入了石洞后方。
有了宁南清给的情报,知道头目休息的位置,昭云初也省得一处处打探找人了,本打算找到那个坐轮椅的人就去和兰师兄汇合,可来回兜了一圈也找不着。
“真是的,给老子死哪儿去了?”
昭云初一手拍在桌子上,用腿勾出张凳子来坐,左右打量着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一不留神,就把凳子下连着的线给碰到了,顿时扯动了洞里的挂铃。
这儿居然也有机关?!
不等他出门,周围立刻围上来一批人。
“甭管你什么来头,赶闯当家的卧房,就是死路一条,小的们,上!”
“找死。”
本就因找不着人有种被耍的感觉,昭云初见他们冲上来,眼一眯,已揉起手腕,他可没有兰师兄那么好的性子,既然是主动送上门的,杀人这等事他向来做得顺手。
……
夜半三更的,石洞里已被放倒了一片人,昭云初脚下踩着个小头目,听他哭喊求饶,不住又用力挪了挪脚,“说啊,你老大在哪儿?”
都说只有山贼土匪打家劫舍的份,寻常百姓见了是躲之不及的,可事实证明,昭云初不是良民,山贼遇上他,连窝都保不住。
昭云初见他不肯说,也不气恼,蹲下身去,匕首一下刺进脚下之人的胳膊上,像玩泥巴一样搅了搅,“说不说,嗯?”
“啊——啊——我说、我说……”
昭云初刺得人死死的,咯着他的骨头,把人疼得死去活来,才停下手,“快说!”
“在山顶上!老大数月前抓了个受重伤的江湖人士,打断了他的腿,那人教了咱们些设埋伏的法子,老大就留着他的命在那儿养伤,昨日发现他用假药放跑了那个做肉票的小孩,今早为这事就上去教训他了。”
清风徐拂,月上淡云渐散,光华轻洒,昭云初出来寻不见兰卿晚,却注意到石头上留下的刻痕——
山顶见。
自己才刚打听到,兰师兄怎么倒先去山顶抓人了?
……
“我为虎作伥,实属无奈之举,若不帮他们设机关,恐怕今日就不只是断腿了。”
山洞里的声音沧桑而低沉,回声阵阵,绝望的呜咽声卷在狂肆的夜风中,不一会儿,哭声突然响起,如厉鬼凄鸣,昭云初听到动静,倒是省得再找地方了。
洞口外受伤的山贼不少,昭云初也懒得去辨哪个是头目,直直往声音传出的洞内赶去。
抵达洞内设了烛火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持剑的熟悉背影。
“兰师兄!”
隐隐看到他身上有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山贼的,赶忙小跑过去从后托住他的身子,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你伤到哪儿了?”
“……我无事。”
确认了他没受伤,昭云初这才稍稍放松,注意到他匆匆往前,如此着急,让人不解。
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只瞧见一个明显受过重刑的男子在轮椅上无声地淌泪,身上的鞭痕红得扎眼,膝盖上勾着铁索,将两条坏死的腿绑在椅上,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何子音?!”
一眼认出此人是谁,昭云初眼中有不小的震惊,难道山贼说的那个江湖人士,就是他?
兰卿晚意外于昭云初能喊出他的名字,微微偏过脸来,“你、认识?”
“算不上认识,他是顾瞻这两年新招揽的门客,我在顾府见过一面。”
昭云初应着人,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不知道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于是拉住欲要过去的兰卿晚,警惕地朝人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用问吗?”
轮椅上的人出语凄凉,面对两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面色越发惨淡, “顾府大乱,我重伤逃出城,被迫落草为寇,可叹我苦修三十余年的武功……”
说得激动,何子音咬着牙用力锤了捶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在顾府里还未施展过什么拳脚,就落得这个下场!老天爷不公啊!”
“云初!”
兰卿晚听得不忍,上前点了他的穴道,让人昏睡过去,才下意识抓上昭云初的手,神色严肃地凝视面前的人,“我先背他下山,他受了太大的打击,需好好医治。”
“好。”
昭云初点着头,用力回握了下他的手,交代了下大致的情况,“我已经按你说的,把大半山贼弄晕倒了,眼下还是赶快下山,报官处理吧!”
兰卿晚听他说着,轻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将情绪稍稍压下,“粮食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下面的石洞里。”昭云初答着,想起石上的刻痕,心中有疑问,“兰师兄是怎么知道来山顶的?”
“你进去后没多久,我听到两个巡山的闲聊,便先来了。”
知道兰卿晚急着铲恶除暴,但这样不商量就擅自行动的做法,叫他有些生气,但还是软下语气,“兰师兄,以后要做什么先同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
……
这一日的临江镇格外热闹,一辆辆囚车经过,老百姓们都在街边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听说天不亮官府就上山去剿匪了,这下附近的村镇都能太平不少。
“这些当官的,从前不管,咱们替他打了个七七八八,就急着去抢功了。”
昭云初坐在酒楼的窗边看着下面的街景,低笑着嘲讽一句,随即拿酒起来喝。
“为官之道,向来如此,但宁某一家,绝不敢忘二位的大恩。”
坐在对面的宁老板听到昭云初抱怨,以为他是真不高兴,于是捧起酒杯,以表宽慰。
“宁老板过奖了,举手之劳罢了。”
兰卿晚携起酒杯回敬,看向一旁气色转好些的宁南清,由衷为他感到高兴,“小公子能平安归来,又拿回粮食,该是我们来祝贺你。”
“哪里哪里!”
宁老板饮下一杯,接着向一桌酒菜摊手,“今日这桌聊表心意,还请二位不必拘束,若是不够,我再加些菜。”
“那感情倒好,店小二,再来两坛酒!”
昭云初听宁老板说完,倒不客气,直接扬手要了东西,兰卿晚一旁着急拉下他的手,“不可无礼。”
“无妨无妨,恩人若是喜欢,我进城运货时,再挑上几壶好酒送到家去,慢慢尝!”
宁老板见他这样倒是开心,等店小二送来了酒,沉思片刻,转而又朝人笑起,“李大夫风华正茂,不知可曾定过亲啊?”
话里有明显试探的意味,叫昭云初听得吃酒的动作一顿,眨眼间歪过头去,见兰卿晚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着,于是脱开他扒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低笑出声,替他先开了口,“听宁老板这话,是要为我哥哥说亲啊?”
“啊?这……”
昭云初问得直接,宁老板有些意外,兰卿晚倒是回过神了,看过来时再次朝他伸过手去,欲要阻止这个话题,“让你别喝,醉得说胡话了。”
可昭云初手腕一转,巧妙避开了他的触碰,径自又往自己杯里倒了酒。
手里落了空,兰卿晚瞧他像是刻意不听劝一样,一口饮尽杯中酒,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过了这一会儿,宁老板倒是松缓许多,以为是做弟弟的性子急,忙倾身对他们着重介绍,“不瞒二位,我族中尚有一位晚辈待字闺中,正当妙龄,生得可爱,与李大夫,可谓是郎才女貌啊!”
“是嘛?”
眉尾微挑,昭云初对着人露出意外的表情,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去帮腔,可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兰卿晚已拱手做了礼,把话挡了回去, “宁老板过奖了,在下初来镇上,前途不定,还未有成婚的念头。”
着急打消说亲的想法,惹得宁老板疑惑,“李大夫年纪轻轻已打理了一家药铺,怎么能说是前途不定呢?”
兰卿晚听着,一时语塞,不自觉地看向身边人,想要他帮着说句话,可昭云初却仿佛没听到般,只顾自己夹菜吃,之好低了低头,再次回绝,“在下无才,药铺的经营并不顺利,若是此时娶亲,只怕是委屈了姑娘。”
“李大夫真是过谦了,医者重德,何况我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若真有难处,帮衬也是应该的。”
宁老板好生安慰了一番,真以为兰卿晚是怕高攀才推辞,还想着如何说服,瞧一眼旁边的昭云初,“李大夫人品出众,此番姻缘天造地设,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低头吃饭也能被宁老板拉上,偷瞄了眼身边的师兄,瞧那神色紧张的模样,昭云初暗自翻了个白眼。
好端端的问自己做什么?若是不同意,反倒是成坏人了。
暗自磨了磨牙,嘴角却微微上扬,戏谑地抬指勾起酒杯晃了晃,“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世上唯有美酒和美人不可辜负,先见见也……”
眼角余光瞥过去,注意到兰卿晚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想是不愿自己干涉他的私事,随即话音戛然而止。
也罢,反正自己也不想搅和这档子事!
可眼看自家师兄脸色有越发难看的趋势,竟然闷了一口酒下去,怕他是真不高兴了,于是昭云初眼珠一转,笑着给宁老板递话,“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改日再聊吧,倒是一桌好酒好菜,应当好好享用!”
“这……”
宁老板来回瞧着这兄弟二人,总觉着哪儿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既然给了台阶,也只好顺坡下了,笑着摊手招呼,“是,先吃菜,吃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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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突然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