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场的酒席,任两人谈笑风生,兰卿晚倒是半点不想搭话,生怕再被扯进去似的,除了吃菜喝汤,一口接着一口酒往肚里灌,很快喝得脸上晕红一片。
昭云初终于看不下去了,与宁老板谈笑间,随手夺来兰卿晚手里的酒杯,“哥哥酒力不好,别贪杯了。”
本以为依他的性子,不喝也就是了,没曾想他眼盯着酒杯就一把夺了回去,“你能喝,我怎么就不能?”
话里明显带着置气的意味,叫昭云初也不好当着宁老板的面再拦,咬了咬牙,只好拉上兰卿晚的胳膊站起来,朝人笑道:“宁老板,今日酒足饭饱,哥哥也醉了,我先带他回家。”
昭云初应付得仓促,好在宁老板也喝多了,一句话糊弄过去,宁老板也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被小儿子扶稳后,醉醺醺地上前搭了搭昭云初的肩膀,“恩人,你也是年少正当时,放心,你的婚事我也记着呢……改日,咱们再接着喝,不用跟我客气!”
“好、好……”
想着送兰卿晚回家,昭云初也不管他说了什么话都满口应下,“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话音未落,拉着的人突然一个扬手,脱离了自己的帮扶,兰卿晚脚步轻浮地往楼下去,让他好一阵担心。
夜里路上人少,兰卿晚向来注重仪态,今晚却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段,昭云初追上人,抬手用力揽住他的肩膀,“兰师兄……”
这一路上喊他多少次了都不吭声,难道就为了说亲的事?
“宁老板是来给你提亲,又不是来结仇的,你方才那样推三阻四,人家指不定以为你有什么隐疾呢!”
昭云初本想逗一逗他,可当他不经意间瞥过去,恰好迎上了那张眉宇紧皱的脸,兰卿晚轻咬着唇,像是被他的话气到了,眼神里流露出藏不住的哀怨,令他心头一颤。
好一会儿,像是因什么而妥协了似的,兰卿晚堪堪垂眼,稍稍偏开脸将人推开,有气无力地道:“别说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
昭云初并没有被推躲远,一手拉回兰卿晚往家门站好,另一手掏出钥匙来开门,嘴里止不住絮叨,“我只是成全宁老板的好意,倒让你这么不高兴。”
“你还在说……”
兰卿晚听着似更不舒服了,径自推开门,用力掰开昭云初的手,埋怨的意味极重。
瞧着他今晚的状态真不太对,也不知究竟是怎了,昭云初关上门后继续跟上前,防止他下阶时跌倒,凑到他耳边哄着,“好了,我以后不说了,只要是兰师兄不喜欢的就不要,是兰师兄喜欢的,就是天下奇珍我也给你找来!”
“……只要是我喜欢的?”
话说得理所应当,听得人耳根一颤,兰卿晚停下脚步,朝昭云初微微偏过脸,却不敢直视,隐藏着眼底的悸动,“油嘴滑舌。”
虽是斥责的话,语气却不重,昭云初自然是听出他心情好了些。
于是眼珠子转了转,看到了天上的月亮,想到什么,便携来墙角酿好的酒,顺势转了话题。
“兰师兄,江湖里的人常说,在月下醉酒舞剑最好看,你兰氏剑法这么好,不如在院里耍耍,让我也饱个眼福?”
一句夸人的玩笑话,兰卿晚却认真听着,等昭云初扬起酒壶,顺手要饮时,被他给截下,一把按住了手。
“别喝多了,云初……”
昭云初一个嗤笑,想这兰卿晚都醉了还要拦自己,无奈捂脸,起了微微困乏之意。
“平日里不见你学得多上心,若是喜欢,往后我督促你多习剑法就是。”
兰卿晚的话来得有些突然,昭云初愣上一愣,保持着倚靠墙壁的姿态,抬头瞥向他,渐的收紧了目光,轻呵呵吐字,“兰师兄的话,倒是像个师父会说的。”
调侃着往前迈了一步,昭云初身子倾向兰卿晚,伸手伏在他肩上,“我自小匕首用惯了,剑法使得不好,怪不得兰师兄嫌弃。”
“我没有这个意思!”
兰卿晚不想他误会,伸出手连忙扶上他,有些不稳地颠了颠,昏着脑子也没怎的斟酌字句,“我是担心你往后会吃亏,才想着让你多学一些……”
“我知兰师兄是一番好意,可每次你都叫我要手下留情,这次剿匪也是,那我学这么多剑法有何用?”
昭云初看得出兰卿晚也醉得厉害,话说得模糊了,没得打趣,只好撑着他,一个推门,先扶他往屋里边去再说。
刚放下酒壶,不待他把人送到榻上,兰卿晚忽然用力一推,昭云初脚下不稳,踉跄着后退,身上的人顺倒过来,闷声把他抵到窗边的墙上。
兰卿晚倾在他身前,只双臂下意识地圈过来,挨得这样近,连彼此呼吸都能听到。
“是啊,我让你手下留情,是不想你再葬身火海。”
夜风吹灭走廊上的烛火,昭云初眼前一瞬陷入昏暗,连带着停顿了脑中所有的思绪。
兰师兄,他、在说什么?
难道……
好容易适应了夜的昏暗,借着清幽月光,兰卿晚的脸在眼中一点一点清晰,昭云初盯着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兰师兄……”
唇上被抵上一根食指,兰卿晚想要昭云初安静听他说话,待食指慢慢划向耳后,他单手轻抚着脸颊,伴随而来的,是他的声音――
“以后你乖一点,别气我了。”
越往后说的话越含糊,直到唇上暖意覆来,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暗云滚动,终于卷噬了夜里透出的月华,周围黑沉而寂静,唯有冷风长袭,窗纸发出窸窣碎响。
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中,昭云初紧紧扣着窗沿,指尖因用力过度而颤抖。
“你曾说过自己始终一人,那这最后一程,便让我陪你一起走吧。”
赴身火场的那一幕太过深刻,已无数次在脑中重现,亦在梦中无数次地想要同他说上几句话,最后却都只能在梦醒后独自茫然面对黑暗。
恍如经历了一场噩梦,到最后失去意识,他才明白,前世的那个兰师兄彻彻底底地死了,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上他一面。
但现在,眼前的……是谁?
温热的身体靠得紧,心脏跳动有力,皮肤完好,无一丝烧伤残痕,可方才的话听得真切,将心底熄下的火苗重燃。
是兰、兰师兄吗……
揪起他的衣襟,唇口微抖,无声唤了一次,才发现,自己竟连那个名字,都不敢喊出声,只怕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幻觉。
任他晃神怔愣,醉酒之人不知意,无意识地贴上脸颊一侧,渐渐显露了隐含深处的意图――
“云初……”
听着低旋耳际的呢喃,返回临江镇途中在山林小憩的模糊情形一瞬忆起,连同往日许多细碎的片段交织脑中,昭云初怔在原处,眼看身前的人拉下自己揪在衣上的手。
耳边的摩挲愈重,他几乎是腻在自己身上,披发从肩膀滑落,垂在身侧,在手心里旋过一个弧度,发尖扎着掌心,磨出微弱的痒意,惹得昭云初不自觉五指收紧。
兰师兄,居然对自己……
敏感地察觉到他在黑暗中逐渐升起隐秘的心思。缩起的手被他轻轻探进掌心,而后手指又穿过指缝,扣了上去。
两人的酒意未褪,浅尝辄止的接触已不能被满足,他手上忽而用力,拉着昭云初旋过身,随后推坐榻上。
束发垂散榻中,昏暗的光线之下,他抚脸的动作很是轻柔,满足的浅笑似蛊咒般让人着迷,昭云初只磕着眼,几乎要陷入进去了。
吻落额间,隐着醉中人埋藏至深的情愫,昭云初敛下眼睫,感触到修长的手一点点游移,擦过肌肤,轻柔而缓慢,似想剥离身上被扯松的衣物。
指尖触碰到衣襟一刻,昭云初瞬间醒神按住,阻止了兰卿晚下一步动作。
两世为人,早已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前世当上宗主后去过烟花之地,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若是兰师兄,便都不一样了。
“兰师兄,你想要我?”
身前的人怔然一顿,缓缓低下头,若即若离的呼吸喷洒耳廓,流连轻吮,丝丝发痒,又缓缓松开,就着脸颊轻轻舔舐。
这样的吻,过于炙热和缠绵,一字不曾否认,无声道尽了他的心意。
昭云初抿起唇,缓缓包覆上他的手。
眼前的,是他最渴望见到的兰师兄,别说是要自己这个人,就是即刻拿命去抵他的安然欢喜,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怎样都可以,只要……
他是兰师兄。
“你喜甜,我喜酒,若你肯喂我一口甜酒,我就是你的了。”
附过耳去,低声诱哄着,昭云初携来桌边的那一小壶酒,等兰卿晚主动沾染了酒香贴过来,昭云初唇角勾起弧度,微微开齿,迎进含酒而来的示好。
甜酒醉人,昭云初缓缓咽下,终于松开他探进衣襟的手,教人如何探索,兰卿晚哪里有经历过这些,很快就受不住地扯动喉结。
见他如此,昭云初又含进一口酒偏头轻啄,为着方才的使性讨乖,舌尖轻撩唇畔,又缩回来,“酒很甜,兰师兄也尝尝。”
“云初,唤我的名字……”
尝得甜意,不禁沉浸其中,他晕红着脸,贴在人耳边私语。
随着昭云初的深入,他微微打颤,而时重时轻的力道搅得呼吸越发急促,勾在颈后的指尖深深掐陷下去。
“嘶――”
月色悄然透过窗子投入屋中,在墙上映出交叠的淡影,昭云初唇冷不防被咬破。
微微睁眼,盯上兰卿晚满是热汗的脸,初次贪欢,眉心微蹙,一片醉容紧绷得不行。
“阿晚,你疼疼我。”
昭云初抿了抿唇上的咸味,托紧了他劲瘦的软腰,低笑着往人怀里蹭了蹭,又眷恋地徘徊在他脸颊碎吻,倾尽所有地讨人欢心。
夜渐冷了,可屋里头已暖得一塌糊涂,不知不觉中,天已微亮,清晨里的鸟鸣催醒了榻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