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市,你在吗?”
王小二路过朝里看了一眼,罔市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慌忙跳开干咳,再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强装镇定。
“罔市,仙君?”王小二不解,这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天上的云朵,一会乌云遮日,一会晴空万里,太多变了。
“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事。”他提着声,眼神飘忽揉了揉鼻子脚下也不安分。
真是不会说谎一看就是生怕被别人瞧不出心虚的模样,池虞笑了,师兄这模样,真可爱,然后被罔市瞪了一眼。
但王小二信了,十多岁的少年只一点是叫人心生欢喜的,那便是罔市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说了就要信,不然别开口,王小二做到了,只是对于他们想给他安排去处这事他还有旁的想法。
“罔市,我不太想走,我想呆在九蝶镇。”
罔市一愣,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知不知道留下很危险。”
因为他们之间有情谊,出了意外谁最容易遭牵连,是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知道这是一种累赘,可他说:“罔市,就像从前的选择一样,现在我想选和大家在一起。”
他不修仙因为资质不够,但更多的是修仙后修士的岁月悠长,他不想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有些人生就在凡俗,有些人注定踏上那云端,人各有命,选择不同,有时能看着大家好就很好。
“……我知道了。”罔市这样回,一拳打在他肩上:“你小子可一定要给我撑住啊,别我出一趟远门回来都不知道出门迎迎,老大还在这等着你上供呢。”
上一次下山少的那串糖葫芦,王小二眨眨眼笑到开怀:“哈哈哈,等你回来吧,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
“罔市,路上保重啊!我等你回来。”
数个时辰后的山头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正式出发,王小二一个人站在原地边跳边喊,身后属于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逐渐缩成一个点。
风在身旁吹,呼呼的声响,衣袍和发丝都被吹的凌乱,原来御剑是这种感觉,隔了一世几乎快要忘却。
锦爻道:“不用担心,我们走了,可我留了人在哪。”
池虞道:“师兄,前头好了,后头才会无忧。”
所以不用回头,罔市的目标找出幕后之人以及……回家!
路赶了一日终于落下,莫名的这像一次回归,方可许比他们更早一步出发,一人独自留在客栈中等了许久。
直到远处终于出现他们的身影,他噔噔噔的跑出去。
再见故人,欣喜和悲伤是同时涌上心头的,复杂难言最后都在无视所有人后化作一个相拥。
“小渺渺,你这没一点义气的家伙,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明明叫他等,可他就是那样等的,明明叫他好好的,只是离开了六年,六年而已啊,可这短短须臾之间却换来了后续百年的分离。
方可许觉得早知道那小子不靠谱他就再努力一点,努力一点回来,努力一点开门,百年前那种满心欢喜的重逢在推开门后见到的那一幕他今生都不愿再回忆。
罔市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点怔忡:“哭什么?”他还是有些没想到的,从小到大在花渺的记忆里方可许这人就一直嘻嘻哈哈每个正形。
从前跟个猴子似的被戒律长老拿着戒尺满山乱窜,如今竟然……哭了?
真是压抑太久,因为他不回方可许就不去打扰,可他要是选择回来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就终于落地。
方可许也害怕,害怕他因为曾经所以彻底放弃从前,害怕不再是花渺的他不愿意再见故友,更害怕他是自己便从心底抵触。
可罔市的手一下一下拍在他身后说:“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好好的回来。
没有不想再见你的意思,只是不记得,只是没想清楚,只是后来的生活也很好。
“师兄。”
“诸位。”看着眼前的场景很温馨,但锦爻不得不适时提醒:“旧友重逢固然欣喜,但我们有事不如上去说?”
这时方可许才抽空偏头一看,可这一眼的意外与冲击真是不小:“你是?”
虽然通过寻影镜早就猜出此人不凡,可是这次相逢……
“许久不见了,听闻师兄近日皆在妖域,不知是否好事将近,师弟也好上门讨杯好酒。”
他倒是大大方方,罔市这时才忆起自己从未向他们好好介绍过锦爻的身份,但连方可许都不知罔市还是有些讶异。
于是他回头看了看池虞再对方可许道:“他是锦爻。”
一句话彻底点亮了这人的身份,锦爻,妖族现存四大妖君之一,易容幻术医术催眠间谍情报都是他所擅长。
一个医者关于他的传奇却还有一半在幻术之上。
当年在漠河之前他们就曾提起,是一个极其不想遇上,一旦遇上就很难办的人物。
这下可不好了。
方可许的嘴角抽了抽:“久仰。”
然后他们一边走进客栈一边在身后小声询问:“小渺渺,你是何时知晓他的身份?”
池虞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这件事,师兄是这一世知晓还是……上一世?
“很早了吧?想当年我能离开还多亏了他,只是没想到逃出了黎王府却逃不出宣城。”
罔市随口一说,以叙事的口吻平铺直叙,但对于池虞来说就是刚竖起的耳朵又耷拉下去,怪他。
方可许惊叹:“啊,那样早啊。”
“对啊。”罔市点头:“后头他来牢狱看我时我便什么都知晓了。”
“不过说来。”锦爻回头插了一句:“当年我还叫你考虑,可谁知还有一个散魂阵真是完全打乱了我的部署。”
轮回过百年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该受的。
“所以他能找到我。”罔市突然想起这一茬对着台阶上头的人笑一笑:“是因为浮光吧,我记得到了最后我把浮光给了你的,师父。”
“哐当——”
方可许脚下一滑差点没踩中下一个阶梯,好在背后还有池虞垫底,整个人一个趔趄又回稳,偏头往旁一看,这实在是太惊悚!他见过花渺叫他师叔师尊的模样,可不是如今这样。
好吧好吧,化干戈为玉帛的见过,死敌变师徒的到也不是不行。
锦爻也回头,师徒二人一高一低就这样默默对望着,然后转身继续上楼,可嘴角上扬,有些释然是不一样的。
锦爻从一开头其实并不能把握罔市的想法,但后来少年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他还认他为师。
那是一句很简单的道理:“师父,不论前尘,你将我带回静幽山养大总不会只为那点亏欠,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绝不会因为已经过去的那些过往而磨灭你我如今的情谊!”
因为罔市不止是花渺,他还是罔市。
他们的从前或许能有很多恩怨,但到如今也能用事实证明这个世间多的是情义远远足以抵消那些是非。
“傻徒弟。”
还是好好说接下来的计划吧,几人时隔百年又一次聚拢在一起,只是这一次没有相互算计,相互防备,能被落下的人也追赶而上。
然后经过梳理他们得出结论。
首先是空鸣山的火山晶,然后是南海的碧水珠,从前九宝阁失窃的那样东西,还有现在朝向晚手里的是森林之心。
这属性像是遵循着五行,但为什么明明有了火山晶还要罔市手中花渺灵根所融练出承载魂灵的魂珠?
锦爻给出的答复是:“他们可能还需要各占一样主体物。”
这就类似于一个阵法的阵眼,或许曾经找到的那些不够压,所以他们还需要更多灵力更加精纯的东西来献祭。
“可为什么五行之中金属性偏弱?”
关于这点他们最后的猜测仙门之中或许也并不安定。
想想当年,若是国师可疑,那么与国师交往密切的御兽场就半点未有察觉?
九大仙门,天玄宗,御灵宗,玄灵宗都是素来有名的剑修门派,当年天玄宗的名头更是因为其门下几位优秀的弟子而隐隐压过其余两个仙门。
但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玄灵宗好像就有一件单金属性的利器,还有就是经过锦爻佐证,九蝶镇日前之景或许更偏向巫族。
“法阵,御虫,傀儡,五行。”锦爻思绪良久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可能知情者:“你还记得那个国师长什么模样吗?”
池虞摇头:“国师很神秘,他身披黑袍终年带着面具,无人知晓他是何模样。”
“那年岁呢?”罔市坐在一处问询:“大致都不知吗?”
“不知,修行之人身形外貌皆可作假,更何况国师从不露面于人前。”
方可许靠在门边双手环臂,指尖不停敲打。
更可疑了,怎么会这样?
“那……”罔市突然想到一点:“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点你总是知道的吧?”
不要说又不清楚,罔市觉得池虞好歹算是半个皇室中人。
但好在这回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终于有了回应:“二十四五年前吧,离师兄你出事再往前推二十四五年。”
罔市心头一跳起身:“什么时候?一年之中的什么时候?”
“像是……夏末,初秋?”
夏末初秋,繁华的城镇,亮如白昼般的夜空。
“空鸣山下多好啊,小渺,阿许见过民间游神吗?”
“哥哥,好累,抱抱。”
“阿娘阿娘,我们要那个,竹蜻蜓!”
“好!两个小捣蛋。”
漫天灯火变成了天火袭城,走!别回头。
“你们两个小家伙可要好好的,小渺,照顾好自己。”
“阿娘!”
“呜呜,阿娘,小渺怕,阿娘……”
回忆如潮水顷刻间将人淹没,再回拨百年后又重回二十四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