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罔市双手环抱靠在墙角,这静幽山上没有狗熊,狗狗祟祟的人到有一个。
“按着近年来观察到的动向他们的目标是散落在这世间的各类异宝,你的魂珠我就不说了,但朝向晚手上有个东西,我想你有兴趣。”
“已故的那位?”
“是啊,听闻当年替你们寻门的,哦,就是仙灵阁阁主,她还睡着吧,朝向晚留下的那东西能令万物复苏。”
九色鹿本就是山中精灵。
看来还得把东西拿到手才行。
要一路寻下去啊。
然后在着一片阴影之外的月光下,一道从很远的地方拉长的影子由远及近。
“去哪了?”他突然出声可把池虞吓了一跳。
罔市站在阴影里看他,目光里有审视,可池虞瞧见了疲倦。
多冷的天:“你怎么站在这?”他迎了上去拉过那只微凉的手放在手心搓了搓。
其实池虞不说罔市就不觉得累,但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对方觉得你累。
“眼睛都红了,为什么不在上边等。”
不对劲,罔市觉得很不对劲,这怎么还变成他问我了,不是我问他吗?
“你是不是去找方可许了?”
谁知池虞倒也不藏着,点头称是然后就俯身。
“你干嘛?”罔市后退慌张做什么这是?下山一趟回来转性了?
然后双脚离地莫名的失重感:“你抱我做什么?放我下来!”
“不放。”池虞拒绝还将手朝上颠了颠,罔市的心一跳,下意识闭眼抓住他。
脑中有千万个疑惑一一闪过,什么……情况?原本对于山下的部署在一瞬间完全空白。
然后是恼怒挣扎:“池虞!你下山一趟脑子出问题了是吧!你干什么?放开我!”
“不要。”
又拒绝?罔市不可思议,回过头来差点挥拳踢腿已示反抗,这人在山下学会了叛逆!这是他这个年岁才应该出现的恶习?
“你是只会说这句话了吗?放我下来!”他呵斥。
结果这次对方到换了一句台词:“师兄。”池虞一边向上走一边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在想找我的时候找不到。”
“什么?”
“我想通了,你从来不说,可你既然已经想起从前,如果我还如从前一般就没有我们了,对吗?”
罔市完全想不通他的脑回路:“什么我们,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很快就要一起去宣城了吗?”
可不对,推开房门走进去,锦爻在隔壁窗子看着都摇头,清官不断家务事,孽缘啊!这都是孽缘!
罔市坐在床头心很慌,因为池虞说:“我以为我做错了想弥补,可是后来才发现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生气,可是这份生气还是排在那些事之后,我不想你的眼里没有我,我也不希望你因为那些事情逐渐淡忘释怀直到放下我们的曾经,所以这次换我来,你说道歉要有诚意,那我就用实际行动和往后岁月告诉你曾经的那些亏欠会被我一点点填满。”
人与人之间的裂痕或许一旦造就就很难再恢复如初,破镜如何重圆?但再难也要试,或许心底的那些裂痕永远在,但他可以让对方永远不要回忆。
“给我一个机会吧,一个重新走近你的机会。”
罔市看着他半跪在自己身前,被对方拉着的手滚烫又灼热,池虞的眼神是那样的虔诚又坚定,本来毫无波澜的死水中央忽然泛起片片涟漪。
什么呀?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
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触电一样搅的脑子比浆糊还浆糊,不会呼吸了,原来水里的鱼突然离开水面是这种感觉,好奇怪。
还有他这幅现在就要答案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砰!”
最后结果的结果就是他突然从床上弹跳而起,推着池虞的肩就直接扔出了房,随着关门一声巨响,池虞站立在门外开始反思。
“我这是……又错了吗?”
“你是不是有蠢?”锦爻不知何时靠在门边看戏,见状也是无语凝噎:“我真不明白花渺当初到底看上你哪点?能栽在你手上他可真是心善。”
没连着两个人一起骂是他善良,池虞一眼看过去也没黑脸,不想见到眼前这个人!
但锦爻好心,主要是看池虞越气他越高兴:“看在徒弟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的整体条件再不错,可路边随便遇见一个姑娘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娶她,你以为她会开心吗?她就只会觉得你是个登徒子。”
太冒进了小伙子,往油锅里加水就不能等油锅冷下来之后?上来就是给我一个重新走近你的机会,锦爻表示给他轰出来都是轻的。
但开窍的池虞就是不一样,这脸皮的厚薄似乎也有了成倍的增长。
明明是你死我活的两个人,他是那样看不上锦爻,如今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居然眼前一亮上前。
锦爻疑惑打量,然后就见他突然俯身一拜:“师父,教教我吧。”
一瞬之间锦爻从吃惊了然到从容接受:“想让我帮你?好啊,再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
哈!孺子可教也。
就冲他这副能屈能伸,这个忙,可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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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的眼里都是他们,我要把你抢回去。”
“师兄,我们成亲吧,喜帖我都发出去了。”
“师兄,你穿这身喜服真好看。”
“师兄……”
隔日一早罔市是被自己的噩梦惊醒的,太可怕了,四面八方,因为池虞昨夜的那一席话竟是入了梦。
他那样突然的话语却叫罔市惶恐,梦中的进度奇快,一下便到了这人拉着他到一片挂满红绸的湖心亭,四周游船行过拱桥还有行人纷纷道贺,自己忽然一身红衣被拉着穿过一道回廊。
也不知从哪来的花瓣飞了半天,他就向前一扑人却到了漫山花海之间,一回头再撞上张熟悉至极的脸笑的宛若痴傻。
关键是那人拦腰一抱……
“哎呀,罔市,你清醒一点!”
疯了,傻了,昏了头!
怎么会这样,大敌当前,那是花渺在时怎么救都傻到要恨他的师弟,是花渺打算放弃了,算了,罢了,不教了的师弟啊!
就算不是他的错,好马不吃回头草啊罔市。
清醒清醒!他拍拍脸掀开被子下榻,不成了,不成了,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昨日让锦爻联络人来接王小二,也不知妖域那边会派谁。
这可真是山水有相逢,人世之事没到闭眼那刻谁都说不清,从前你死我活如今却能够交付。
推开房门走出去,结果一抬眼就是梦中那张脸,他几乎立即便要关上,门却被人从外头抵住。
池虞取了一夜经,自觉如今受益良多,小心翼翼中便多了几分大胆,他本就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几个很了解花渺的人,后头又从锦爻那听了罔市这几年来的经历,一顿分析便运用自如。
这世上就有一件事最难,当一个人的目标明确直指向你,你们又因为一些原因必定朝夕相处,而你对他本就比旁人多几分关注时,罔市才十五,他要没转世倒是百岁多,可他转世了!再怎样也是转了的,就算算上几日后生辰也才十六,身躯的影响就注定他性子再熟也难挡这样的攻势。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吸人精气的小妖精!
此刻看人的神色都不知是一晚对着铜镜练了多少遍:“师兄,你是在躲我吗?”
“没有!”他这样罔市立马就想起了昨夜一场荒诞至极的噩梦,一想到眼前这人百八十岁了总不至于会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下黑手。
不对,不一定!罔市满脸黑线,昨日之前的池虞还好说,但那之后罔市敏锐的看出一丝不对味。
可此刻关不上门他……
“师兄在想什么?”
在想清心咒,在想怎么驱妖,想怎么用这门夹了你的脑壳!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你想怎样!”罔市不喜欢不受控。
“在他忍到极限的时候示弱,你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但胜在他,对你有私心。”
池虞一手撑着门框拿出先前藏在身后的东西。
“私心这东西很难得,即便转世也不会转瞬遗忘,所以记住,润物细无声便是将情渗透在一日中的方方面面,你之前做的就很好,但要再主动点。”
池虞微微低头,眼里有细碎的光正对上他的:“师兄的口味总是多变的,令人捉摸不透,但午后启程,我带了些东西,我知道你喜欢。”
“抓住主动权,你的坚定还有,预设一条锁链,锁链的那端在他手中,至少你要让他觉得在他手中。”
“但好久不见,我认为的总要你也这样认为才好。”他在对方无意间一步步靠近。
罔市不自觉后退。
“你要慢慢的,绝不能让他察觉你的企图,他的所思正是你的所想,直到后来即便察觉也纵容,这样的你便离最后的成功很近了。”
“我想要一个新的机会,但前提是你的意愿,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这样说。
感觉手上突然多了点东西,不知不觉间他们竟已是退至里屋。
这人……罔市的脑子凌乱,撞到桌角出了一身汗……果然是疯了。
清心咒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他忘了,完全……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