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就那样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无人回应先前那个问题,他们只是占着修仙之人不能轻易与凡人动手所以肆无忌惮。
花渺一时间被束住了手脚,更糟的是他们这番举动一下就让池虞忆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所以他的脸色有点难看,此刻能护住眼前这群人的不是他们手中的铁杵镰刀,而是花渺还在,池虞不想当着师兄的面动手打人。
糟了!不然就先全打晕吧。
眼看人一步步逼近距离一点点缩短,耳畔却突然想起化白南的声音。
“嘿!下面那两个。”
众人循着声音抬头,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方状如毛毯的法器双腿盘坐在上,满面闲适似是偶然路过。
然后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随手抛出一截绳索,那绳索看着有灵性在空中绕出几个结然后收紧向上一拉。
于众多火光中捞出两人腾空而起然后又在一阵追逐咒骂声中扬长而去。
他一个人坐在前头,等离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再次开口道:“都还活着吧。”
“嗯。”池虞坐下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渺道。
化白南耸肩:“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走吧,我带你们去分阁取消任务。”
什么呀,花渺觉得莫名其妙:“事情都没解决为什么要取消任务?”
“你还想着解决?”这回化白南终于有功夫转头拿正眼瞧他,原来不只是冤大头还是个缺心眼。
“你真的想帮他们?”一个不着调的人终于认真了几分拿手撑着脸挑眉:“即便就在刚刚他们还想要了你们的命?”
花渺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然后就定定的看着他看到人背后直发毛,化白南打了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眼神也总让他回想起几个许久不见的故友。
所以终于缴械投降:“好吧,我告诉你原因,你把你那眼神收收。”
然后回仙灵阁分阁的这一路上花渺他们就在化白南口中听到了有关须弥海的故事。
“须弥海的任务由来已久,海底邪祟第一次出现的时间约莫在一百多年前,至于出现的原因传言中是因为几个从南海迁徙来的鲛人。”
在三百多年前左右须弥海境内出现了一批从南海迁徙而来的海妖鲛人族。
古有传言鲛人一族生性凶残,常于雨夜迷惑过往船只,擅织,落泪成珠,鲛油可做长明灯燃千年不灭。
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原本对于这种事是很忌惮的,而且那几年在须弥海境内发生的海难也有好几起,暴风雨夜礁石上凄婉柔美的歌声。
可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从海中捕获了一条受伤的鲛人。
鲛人落下的鲛珠真是太美了,岸上的百姓和海里的海妖有了第一次正式的碰撞。
反正海妖吃人村民取珠,各凭本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双方之间一场毫无缘由的屠杀被单方面拉开了序幕,前后不过百年光景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须弥海境内所有鲛人全数落网。
再十年,须弥海往外不远处发生一次地动,变故从那个时候开始正式显现。
海下裂缝里别有洞天,往里望去多了一个海中海,上古之时天地初分未有人妖仙魔之分,海族除龙族一脉当属鲛人一族最具灵性。
“大概是它们一族尽灭后凝聚成怨灵回到它们生前居住过的地方,怨灵没有思想只会破坏,从此只要是雷雨天气过往船只无一不经受海难,真的应了那句被绝美的海妖拖入海底。”
“遭受海难的百姓是无故惨死,所以同样被困在须弥海中,怨气越积越多就这样日积月累过了几十年。”
起初村民们在海里经常捕到死鱼,再然后是周边的村落逐渐染上怪病,他们终于察觉不对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每一次海难过后,因为海中海要重新吸纳遇难者的魂灵重新催化,所以海上会相对平静一段时间。
后来也不知怎么传着传着附近这么多渔村的人就一致认为海中有海神庇佑,村子会出事就是因为这一年的祭品不够多。
他们开始自发举行海祭,每年被活生生丢入海中的人不计其数,有些是本村的还有些是外地来往被骗的商队。
邪祟吃够了人就要消化,短暂的安宁就让他们更加坚信这片海底就是有神灵庇佑。
直到仙灵阁分阁设立在这,阁主雾音亲自领人下场,虽是单方面的阻止了一场场无用且还会催化邪祟使它加速成长的海祭。
但事情没有得到妥善解决,那邪祟原本就是无数怨灵的集合,因而万分狡猾,善于躲避。
于修士而言一边是已成气候还万般难杀的邪祟,一边是只敢将刀枪对内无论如何劝说都固执己见而且还有可能在人背后捅一刀的村民。
因此各个仙门那是能推则推,须弥海的任务更是历来也只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散修会接手,而且最后的结果也一般是任务没完成还惹了一身骚。
尤其是再上几次那个散修就是个典型,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忙,事情就算没做好寻常也该是客客气气送人走的,可渔村的这些村民可好,他们认为自己好声好气的招待,那散修却没帮他们把事情做好,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人打坐冥想时就直接将人捆了要丢海里去祭神以求村子能有片刻安宁。
好在最后也是仙灵阁的人及时赶到将人救了下来,不然那可怜的散修估计正常冥个想结果人生直接加速找阎王了。
从此在这个任务中还多了一个接洽者的角色,所以最后总结,须弥海这事也算是一桩臭名远扬而且人人还唯恐避之不及的丑事了。
好心没好报就跟那些村民们明明付出了期望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一样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难怪你们先前都是那副模样。”听完了这一切赘述后花渺若有所思。
化白南笑着看他:“所以打算放弃了吗?”
其实放弃才是正常的,像这种谁都不想管而且最后注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就好比你一定要同人讲鸡他说鸭,你说海下是邪祟不能生祭活人,旁人非觉得你在害他,你没能力解决这里的事还阻止他们自己想办法,可明明海下的就是神灵。
“那你之前说前面的人是因为能力不足才导致任务失败果然是在骗我们的。”池虞突然抬头一副想咬人的样子。
化白南一个哆嗦,差点忘了后面还有个狼崽子,要命啊。
于是扯着嘴角就强行解释:“那也不是啊,他们确实能力不足嘛,我说的这是实话。”
“海下的裂缝极不稳定,随时都会因为地动闭合,仙门的长老们进不去,在外面击打就跟在人家家门口叫门一样,无论如何都是没用的。”
“那要怎么办?”
“当然是进去啦。”化白南无所谓直言:“不过那个地方只能进一个人,面对一个攒了几百年已经成气候的邪祟,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怨灵,前路凶险死活不知,要想彻底解决估计要搭上一个人。”
“可修士的命多金贵啊,谁愿意这么干。”
“……”
花渺再次陷入沉默,看着化白南的背影想的有些出神,然后一旁的池虞就偏头看向他,一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被寒风吹的微凉的指节上,很暖。
花渺垂眼看他,只一眼就对上了,于是他又伸出他的另一只手在化白南的背后狠狠一击。
“哎呀,谁啊这么没品。”化白南捂着头恼怒的调转方向,然后他就惊了:“不是,你们这什么表情?不是吧!”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不要命的?
他直接跳起指着人就大叫,法器都被他震的向下颠簸了一瞬,以至于坐在上面的人也在晃,可他们现在注意力都不在这。
“我以为你们两是个聪明的。”这怎么就值得了?
花渺不说话气的化白南转头就求助场外救援:“喂,那边的小妖怪,你也同意?”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花渺的手指微微蜷缩,已经完全忘了手本来就还被另一个人握着,所以他心里的紧张也同样传递,如果阿池不同意的话他又该想什么样的办法偷偷去呢?
花渺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没有厘头,杀人偿命现在盘踞在渔村上空的那些怨灵其实又有多少是被他们坑害丢入海中祭神的贡品。
渔村的海祭就好比饮鸩止渴,最后的结果只是让毒愈发深入,这百年还能控制那下一个百年呢?
其实他更知道他想的太多了,下一个百年没准他都飞升了又怎么能再去管这人世间的事。
思绪很纷杂,但下一刻耳畔响起的那道声音也无比清晰。
“我不反对。”
“啊?”化白南差点原地饰演平地摔,看着两人的眼中明显写着几个字,疯了疯了都疯了!
“为什么?”赌气的坐下,他胡乱揉搓着炸毛的头百思不得其解。
池虞起身看着花渺语气很认真:“因为我认识的师兄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十二岁之前的池虞对这个世界是没有感觉的,睁眼的一天和闭眼的一天也没有任何区别,但十二岁之后不一样,他的思维是跟着花渺走的。
或许旁人觉得花渺有时挺多事的,明明不该管也不用管的事他都偏要出手横插一脚。
可在池虞心里不这样想,如果当初没有师兄的横插一脚,要么他被那些人当灾星烧死,要么他拼死反抗拉一两个人垫背。
因此此刻再听到这样的问题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师兄不是多事,他是心怀苍生,我要支持师兄的每一个决定,前路艰辛还要让师兄担心我是我不够努力,我不能干涉他让他觉得负担,我想看着师兄在前面走而我只要一路追随就够了。”
只是这样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池虞眼中那种真挚的目光就已足够灼人,花渺被他这一盯有些愣神。
万万没想过是这样的一个答复,在所有人都告诉他有些事不值得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告诉他人要聪明,顾虑大局,权衡利弊的时候有人抓住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人,因为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无论如何好坏未来的那都是你。
心脏都莫名有些悸动,然后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花渺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不愧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于是暗自腹诽:“真是奇怪,之前我到底在瞎担心什么?其实这个世间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人除了方可许那个家伙外最有可能的不就是阿池了吗?”
对方足以理解他全部的想法、思维、理念,明知道反对的后果和他全部固执所以又怎么会不支持呢?
于是他自动忽略了在同样的场景下方可许的答复不会另他呆滞,更不会有半点来自心脏的悸动。
因为池虞是意料之外,可也恰恰是因为这样的意料之外所以更显不同,更何况他还表达的那般直白。
只是化白南见状都看傻了,其实池虞真正出口的明明只有一句话,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在那一瞬他是浑身上下哪里都刺挠。
果断挪动双腿转回去指挥着法器加速前进:“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他要快点将人送回雾音那,天玄宗的弟子,他们这样乱来家里的长辈知道吗?真是太乱来了!
法器极速前行,在夜幕中寒风吹的人身上还有些发凉。
不多时他们就到达目的地,雾音大半夜还坐在仙灵阁长廊上,远远望见一束光她眯了眯眼睛,又过了一会等看清飞毯上的人顿时警铃大作。
飞速跳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门关窗。
化白南正要打招呼,见此一幕也不动了,远远就从法器上跳下,脚上一个借力。
雾音关窗的动作都到一半就被他使力抵住了。
“唉,我亲爱的阁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雾音闻言笑的勉强,余光瞥见他身后的二人所以颇为苦恼,只是苦恼归苦恼,下一刻支起窗户用的木条就狠狠拍在化白南的手背上。
他吃痛收力然而雾音却紧接着又将窗狠狠一关。
一瞬间化白南直接抱着手蹲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差点飙出,所以也是很艰难的呻.吟控诉。
“啊我的手,你……最毒妇人心!”
雾音瞥了他一眼从容关上窗然后推开门:“活该。”
说罢才走到原先呆的那个位置,看着刚从法器上下来的二人叹了口气。
“八日,二位也确是这历年来最快放弃任务的仙门子弟之一。”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奖励。
花渺闻言越过雾音看向不远处蹲在地上死命吸气的化白南然后汗颜,池虞也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变脸变的真快,但他更觉得或许是化白南这个人本身就欠欠的。
能把这样一个看着就从骨子里透出礼仪的人逼成这样,想来总不会是眼前这个女子的错。
“阁主误会了。”花渺俯手道:“我们未曾想过放弃。”
“嗯?”雾音惊讶,不放弃,好惊奇的答案,可不放弃还回来干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越努力越发觉不对,花渺?她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之前不太在意如今再回忆起来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
“你是天玄宗那个首徒?宗门下任掌门继承人?”
我嘞个乖乖搞到真的了,雾音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想要挽留的心瞬间变了,如果把人家继承人搞来然后再弄死了他们天玄宗会炸吧?
“不行不行。”只是这一想啊她便果断拒绝,她就说现在哪还有这么好的事,不是散修的仙门弟子怎么会接下须弥海这种烂摊子。
看来是师门给的历练,那不成了不成了,人家只是想来历练一下的怎么就能真的危险了呢?还是尽早婉拒了哈。
“道友,仙灵阁虽为几大宗门之首,可你堂堂一个首徒,你这决定问过师门了吗?师长们同意吗?如此莽撞可有想过身后的宗门?他们要多久才能培养出下一个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宗门的没落是从每一个出色的弟子意外陨落开始的?”
一连好几问,却句句都是在诉说他的任性,花渺很奇怪,但要接受的理所当然。
这些天对于这件事来说他真的是处处碰壁,所以只能再拱手道:“阁主,既是历练又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雾音呆住了,再度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个清楚:“你想怎么解决?”
花渺道:“自然是下海解决。”
“所以啊。”雾音用两根手指掐着眉心:“你这不是历练是送命。”
换句话说真的很奇怪,其实即便是正面对上也只是风险极大,花渺和那东西短暂的交过手所以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想解决就是疯了,不要命了。
难道就不能是除了邪祟他还安然无恙吗?
只是此刻所有人的口径都出奇的统一,你不太行,快点回去吧乖宝宝,让你家大人来说这事,然后再显得他是一个多么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花渺不能自己做这个决定,因为人要学会懂事,理解这个世间的法则,然后融入这个世俗,不要就一个人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就是那样一句话:“你为何要与旁人不同?”所以否决了一切。
可那不是他想的。
但又那样凑巧,这也不是天想的,正谈话间呢,远处黑压压的乌云莫名聚集,像遮了半个天似的不断向前覆盖。
夜里的风忽然加大了裹挟着远处的海浪声,惊醒了一些夜间的鸟雀,忽然振翅腾空多了几许杂音,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些空灵哀婉的曲调。
“这怎么回事?”雾音快步走到长栏前探出小半个身子,然后反应过来回头:“你们从哪里回来的?”
化白南道:“渔村。”
“不对。”花渺摇头:“我们是从须弥海回来的。”
小剧场。
在许多年后的一个平行时空。
忽然有一天天空一声巨响世界发生了变化。
每个人手中都拿到一张卡牌成了牌面上对应的角色,花渺一睁眼发现自己周身披上了明黄色的龙袍,成了某个偏远地区的小皇帝。
他偷溜出去四处逛了一圈终于总结。
师尊是太傅,阿池是奸臣,至于其他人是朝堂上的那群老学究。
起初花渺觉得很奇怪,阿池怎么会是奸臣呢?
但后来他渐渐的明白了。
太傅每天上朝时都会拿着他那把可怕的戒尺在空中胡乱挥着。
“陛下,三思。”
“陛下,这不行的。”
“陛下!这是亡国之相啊!”
花渺觉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他好像越来越不能尊师重道了。
尤其在奸臣师弟的对比下,太傅就显得越发烦人。
因为阿池只会在他耳边说“陛下英明。”
“陛下此举不愧是个明君。”
“陛下的决断自是最好的。”
“陛下~”
果然有些人光叫那两个字都与旁人不同。
花渺得出结论:“朕喜奸佞。”
于是他很苦恼:“所以,我果然是个昏君?”
一梦黄粱醒来后,花渺睁眼就见着天上有一轮清冷的明月,可身畔的被褥很暖。
尤其腰上突然被人环绕,耳边又响起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听闻陛下喜奸佞?”
还是妖妃?花渺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几辈子都没这么烧,他低头只道一句:“阿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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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