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是真炸了!没有一个人能能接受这样当面的冲击,许绉几乎疯了,李响也是,如果不是他此刻被方可许定着无法动弹绝对是要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的。
可花渺心中却像是突然放下点什么般,在心头萦绕了一整个上午的不安终于落到实处,手脚都有些脱力,尤其是右手手腕处那隐隐作痛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小渺渺!”方可许几步小跑过来:“你没事吧?”
花渺略显僵硬的摇头:“方可许,那不是阿池。”
“我知道。”又不是什么空心的精怪能充气,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么会说炸就炸了。
即使没有证据他们也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
这镇上怪事频发,走了一早上都好好的怎么会刚遇到昨天那个人又出问题?
镇长颤巍巍道:“仙长,这,这,这里是不是有怪物?”
“放心,死不了。”方可许道。
“什么?”许绉几乎要急哭了,什么叫做死不了,谁死不了?是他们还是自己?死不了的定义在哪里?那缺胳膊断腿是不是也算死不了?
“仙,仙长,仙长!你可要救救我们啊!”他抓着花渺就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鼻涕眼泪就差往他身上擦了。
可花渺一身血也真的令人却步,从恍惚中回过神挣脱镇长的束缚向前走去。
许绉想跟可他不敢啊,前方血淋淋的一片让他现在即便是独自站着也耗尽了毕生的勇气。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方可许转头就拍在了李响肩上为他解开定身术,他整个人脱力手却被方可许提起勉强站住没倒。
面色惨白哆嗦着嘴:“你,你们不是一伙的?”
“你果然知道什么?”花渺蹲在那一摊血迹面前指尖轻捻,未干透的血迹显得并不怎么粘稠。
可他有些冷,从昨夜那场荒诞的梦开始。
“我……”李响神色游移,方可许见状立刻架上他脖梗,手中虽无利器但那威胁的意思却没有半点模糊。
“说!”
他们现在少了个人,池虞真的下落不明那么无论是生是死多拖一刻都有可能让他离死更近一分。
今日炸的不是他,但来日……没有人敢轻言来日。
“是,是姜木匠那家引出的祸事!”李响咽了咽口水,从那日在田埂上遇见起他还以为花渺他们是和那些人一路子的货色所以颇为鄙夷。
作为清水镇桃李村上的人李响是知道些许内情的,对他来说五年前的他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木匠一家将姜宁压上喜轿。
而这五年他也日日活在恐惧中,一面受着道德的谴责一面又不得不闭紧嘴免得连累家人。
不过今日这一场变故到让他一下找到了这五年的宣泄口,当即也不管今日之前的任何龃龉了。
抓住方可许的手就要跪下。
“你干什么?”方可许一边撑起他,脚下的动作还隐隐后退半步。
“仙师,之前是我多有得罪,求你们救救姜宁吧!”
“姜宁?”方可许疑惑。
镇长虽害怕也大骂:“李响,你怕不是昏了头?阿宁早死了!何故还要人救啊?”
是了,这姜宁不就是姜家那个小女儿,整个清水镇第一个出事的新娘,一切怪事的源头。
花渺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搭在许镇长肩上:“让他说下去。”
“我没胡言。”李响得了话当即就和镇长对峙上:“姜家前些年到镇外不知哪座野山请了个道士连着做了几天法,镇长,这事你莫不是忘了?”
“那又如何?”许镇长立即反驳:“虽人有不同,可仙长都是斩妖除魔护一方平安的大好人,难不成你还要道是几年前那仙长施法害我们不成!”
“哼,斩妖除魔?”李响几乎要被这几个字气笑,回过头来就盯着方可许他们目光灼灼。
如果不是一行人中有人就以那般惨烈的模样死在眼前他也是断断不会说的,因为就像许绉说的这天下修道之人是一家,难道还会为了他们这群凡人去得罪另一批同道?
一闭眼一狠心他就那样喊了出来:“阿宁有个情郎,不是什么穷酸秀才,是妖!”
“这事发生没多久他们就将那妖抓了起来,村子里人多都不用闹到镇上,他们本想一把火烧了那男人,可阿宁拼死反抗惹怒了她家里。”
“她身怀有孕的事不是后来才发现的,是早早知道了药又被我们偷偷换下才保那孩子一命,只是那妖物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李响家中就是做棺材生意的,自古红棺最辟邪,所以他们不知从哪请来了个道士将那人连皮带肉钉在棺材底。
上面又淋满了黑狗血,贴了一堆黄符找了腕口粗的铁链牢牢捆了数圈压在底下,埋进地底。
其实事情到这最多被人说一声行事太狠太绝,况且人妖殊途这也并非什么想不出的下场,但从姜宁真的嫁到徐府甚至死在那起一切就不太一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妖冲破封印后蓄意报复?”
“他有没有冲破封印我不知道,可我对你们的敌意是因为我曾偷听到那人说管这事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人妖殊途。”
是因为那只大妖修为了得,用他做材料正好能练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只是最后不巧不知怎么却被他逃了。
李响道:“阿宁之死绝非偶然,在这中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但那妖既然逃了出去又怎会不护好妻儿?”
再者与他敌对的又不是什么当代大能,即便打不过躲也总躲得过的。
花渺知道这中间肯定还有其他的故事,可他现在等不及也不能等了:“你说了那么多肯定有引出那人的办法吧,是什么?告诉我!”
虽然一开始那么的义愤填膺但此时此刻听到花渺这样说李响确是犹豫了,手不经意摸了摸衣袖。
方可许见状立刻去翻。
“唉,等等!”
李响阻止,可惜已经晚了,只见方可许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瓷瓶。
“是一盒香膏。”方可许看着花渺道。
镇长道:“这不就是镇上卖的最火的徐记香膏吗?”
“徐记?”花渺接过方可许手中的瓷瓶曾经的回忆突然浮现心头。
“家里的香膏也是,抹久了奇痒无比,可偏生外面的人不觉,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死了,除了那些新娘,所有买香膏的人也都死了!”
徐府小厮的口不择言还清晰的展现在脑中,花渺一瞬间便想通了,镇上出嫁的新娘不一定会惹上妖邪,但用了徐记香膏的人却一定会暴毙!
当下更是直接掀开瓷瓶就将里面的香膏往手上抹去。
“不是,你……”
”小渺渺!”
他们都知道这东西有问题,可花渺这样找死一时间在场众人也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可许果断放开李响上前一把夺过花渺手中的东西:“你做什么?”
然后就仔细检查起那香,结果那是越闻越不对劲,这个镇居然拿死人制香?这香膏中分明是有尸油的味道!
虽然很淡,可也逃不过修道之人的耳鼻,况且上面还隐隐冒着黑气,当东西涂在人手上后又不一样了。
原本隐隐约约的黑气竟然逐渐凝聚成了一个有形的东西,只是依旧还是模糊。
于是方可许又拿过花渺那只沾了这东西的手反复比对,还有院里的那一滩血,结果得出结论他们是一样的。
许镇长因此很是不明所以,看着其余几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道,不过是抹个香而已至于这般大惊小怪吗?所以这徐记香膏究竟和今日之事有何种牵连?
但也不等他将一切原委想通李响的后一番话才是真的叫人大跌眼镜。
“好。”李响道:“既然仙师你这么豁的出去那么我一个棺材匠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镇长不安:“李响,你又要做什么?”
“走,掘坟!”
“你——”
大逆不道,倒行逆施,背祖忘宗,伤天害理,罔顾人伦!
许镇长几乎把心里能想到的词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无奈这时没什么人愿意理他,一个个擦肩而过没有半点逗留。
他试图去拦去拉可几人为着各种原因或多或少动了真格又岂是他能拉得住的。
颤抖的手捂着心脏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颤抖着手喃喃道:“畜牲啊,畜牲!”
居然教唆外人来挖自己镇里的坟!不行,他得立刻去叫人阻止他们这一暴行!
……
重新回到昨日那看似普通的坟前,花渺召出浮光举起就一剑劈了这碑。
土地上瞬间出现一个硕大的坑洞,其实没有路,可他不在意还是纵身跃了下去。
感受到头顶的波动底下的人也十分惊诧,这次好像闹大了,就是祁连自己都不觉得花渺他们会为一个半妖出头。
而祁连就是那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当年被几个走旁门左道的修士发现扒皮抽筋定死在这棺木之下。
他本也以为结局如此人妖殊途,即便下场凄凉也并非难以接受,费力挣扎到半死终于逃开,可谁知不过半月再回到这里得到的却是姜宁惨死的消息。
所以他暗中探访,直到后来又附身在姜宁母亲身上。
此番也不过是因为怀疑总在清水镇外徘徊的那个半妖知道了些什么,他怕池虞多嘴才不得不请他过来一趟罢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般在乎你?”祁连一把抓起少年的头发,混沌中的少年也觉头皮一阵拉扯的痛。
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愿意向最亲近的人求救,所以即使真正相识不过数日池虞口中呢喃的依旧是花渺的名字。
“师兄……”
“真是奇怪。”
人族和妖族关系向来不佳,凡人还好,不然他不会和姜宁在一起。
可修士不同,尤其是妖王这些年早已在暗中秘密谋划攻打人族,他们与修士势同水火,迟早有一日会落个你死我亡的下场。
两族之间的争端无论如何皆属寻常,利益也好,公正也罢,唯独半妖的身份十分尴尬,人族嫌弃他,到了妖界也不会有人接受。
除非有个能庇护他的亲长,或是……或是长大后徒步迈过死溪林,抽骨洗髓,二者则其一摒弃血脉中另一半属于异族的血统,然后将剩下的一半反复提纯练至大成。
只是过程刻骨噬心,万死也难见一生的死溪林至今也未见一人从里面活着出来,而历年进去的除了那些不要命的半妖更多的则是觊觎林中秘宝的亡命之徒。
“对不住了。”思绪间外界那声音越来越近,祁连提起少年便快速闪身躲进一个角落。
花渺他们终于落地,看着眼前一幕也确如李响所说的那样。
看似平平无奇的土堆之下是个巨大的墓室,四条粗壮的铁链连接四方,红色的棺椁微微离开地面一尺,棺上各类符文,不知名的黑色液体在棺椁之下的地面上汇成一副奇怪的图文,还有一阵扑面而来的雄黄味。
“果然是镇压妖物的法阵。”方可许道:“但是被重新封上的。”
新的符文之下一层是已经被撕裂的旧符文。
“李公子,你自己躲好。”花渺凌厉的扫过这墓穴内部的装潢:“一会若真跟什么东西打过怕是会顾不上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祁连眯起眼,眼中瞳仁倒竖,从花渺出现的那刻起他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这人居然用了徐府出来的香膏,他怎么敢!
“阿宁。”
藏在衣袖下的手紧到连骨节都发出声响,花渺的视线立即锁定一点,然后就见到千万条蛇从墓穴四面八方朝他们而来。
方可许见状一手挡住后面那个,一手也燃起灵火:“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