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妹在不断繁殖 第1章 第四天灾

炉内白烟袅袅，清雅的香气弥漫开来。一只戴有扳指的大手将香炉往旁边轻轻推了推，随后慢悠悠落回膝上。

白听秋坐在案几对面，眼瞳随着对方的动作转动。

见那摆弄香炉的人迟迟不语，他沉吟片刻，终于严肃开口：“师尊……”

“您被骗钱就直说吧，我们天显宗也不差这点倒霉事了。”

白听秋痛心疾首，眼神中四分窒息三分悲凉两分绝望，还有一分习以为常。

说完他顿了顿，然后熟练地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青年掂了两下重量，麻木地往前一递，面无表情，所有肢体语言化为三个字：

“嗟，来拿。”

白落庵：“……”

逆徒！

白发老头气得一把跳起来，嘣嘣嘣给了逆徒三个脑瓜崩，响亮又清脆。他勉强顺气，恼羞成怒道：“为师在你眼里就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糟老头子吗？”

白听秋闷闷抬头：不然呢？

他郁闷地扫视过满屋子的假冒伪劣产品和各种来路不明的秘籍宝器，又将目光移回香炉上，幽幽想到：这么大的屋子就这一件真货，人家行商都晓得专挑你骗了。

但既然师尊发怒否认，他也乖顺地转移了话题，疑惑发问：“那您叫我来做什么？”

白落庵眸光一转，思忖着坐回原位。半晌后，他长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有正事要说。去年那句来自天道的启示，你也听说了。”

白听秋瞬间挺直了腰背，点头：“天道现世，留下了可使灵气复苏的方法。”

天道，是维持世间运转的真理与“神”。人人皆知天道，但唯有修真者能聆听天道启示。

自两百年前起，修真界灵气逐渐消弭、修仙难成，无数依赖灵气发展的农田水利、机关建筑也正面临问题，再这样衰落下去，土地将会枯竭，万物也许归于**。

若灵气彻底消散，人间必将生灵涂炭，再无仙，亦无人。

白落庵道：“天道寻得生机，要引渡外界人来复苏灵气，开启所谓的‘第四天灾’。”

第四天灾是名为“玩家”的生物体，难以捉摸，不可预测。但对于眼下的修真界来说，并没有其它选择。

“天灾是机缘、亦是危险，其中牵扯的事项太过复杂，所以我和其它宗门的宗主不得不开会唠叨了半年。掰扯来掰扯去，现在总算是有了结果。”

老者感慨地摇了摇头，深觉往事不堪回首——早知道这破会要开这么久，他就拉上白听秋一起受罪了。

白听秋挑眉，冷漠地说：“您别走神，我的时间很宝贵。”

白落庵：“逆徒！”简直倒反天罡！

但老者想了想，毕竟白听秋所言不虚。后山的鸡鸭还等着他去打，育孤堂新收的小孩还等着他领去玩闹，田里的水利工具还等着他补充灵气，山脚的阿嬷还等着他去当听众，讲那重复了一百八十遍的故事。

嗯，每一个清闲的师尊背后，都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大师兄。

于是白落庵心虚地咳嗽了两下，把话题拉回正规：“那我就长话短说。”

他正襟危坐，道：“天道已然决定在下月初投放【第四天灾】的实体，也就是【玩家】，各个宗门都已准备充分。”

“但会议结束时，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白落庵说：“天道有言，玩家视修真界为游戏。是游戏，就必须有总管事。”

总管事要做什么？天道坦言，要保证游戏主线平稳运行，适当控制剧情节奏，处理玩家天马行空的幻想，还要面临没完没了的投诉和设置福利反馈。

一言以蔽之——

牛马。

各位宗主虽然听得一愣一愣，但并不怕劳累，于是他们颇具奉献精神地表示“老夫可以”，不料话音刚落，天道就紧接着介绍了一下玩家们的性情。

——半个时辰后，宗主们选择后悔。

器宗宗主拔腿就走，医宗宗主当场表演耳目失灵，年纪最大的丹宗宗主更是直接磕了两枚假死丸，表示这几天要去黄泉溜达，没事请不要找他。

没有一个老狐狸愿意点头上任。天道懵了，天道无语了，天道不高兴。

于是天道强硬地命令他们必须抓一个总管事过来，绑架也行，威逼利诱也行，反正必须得有。不然它就专挑老家伙们品茶赏乐的时候打雷，还打最响的那一档，紧接着雷劈药园的花草，电打兽宗的犬鸟，谁也别想好过。

白听秋：“……”

好缺德啊。

大师兄心中伟岸的天道形象，在此刻默默地动摇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疼地问：“那该怎么办？您说下月初就要引渡玩家，时间恐怕很紧，总管事必须是值得信任的人，那挑选起来也很……”

话没说完，来自师尊温暖可靠的大手忽然落到了他的肩膀上。白听秋茫然一愣，便见老者温和地望向他，抿唇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是的听秋，时间不多了，所以——”

“我们只好选择抓阄。”

白听秋：“？”

青年尚未反应过来，一张被揉皱的纸片便瞬间塞进他手心，上面赫然写着个鲜红的“中”。他眼皮一跳，整个人还来不及逃窜，就听见师尊用极快的语速说：

“听秋啊，都怪那群狐狸精出老千害我，我只得出此下策！但是不要紧，天道留下了分神助你，我们商讨的结果也只有区区三百七十八册内容，你熬夜看一个月肯定能看完！肯定！”

“总之，师尊老了，这管理玩家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说完，老人家当场闪现逃离，火急火燎地把洞口的牌子改成了“闭关”，并备注：修炼运气，保证下次抓阄不被抽中，有事请左拐找天显宗大师兄。

狂风呼啸，室内随即只剩了一个呆滞的青年，和装满三百七十八册书的空间法器。

白听秋：“……”

白听秋：“？”

白听秋：“！”

老登，你给我回来！！！

向来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的大师兄他、他……他大概是碎掉了，碎成了牛马的形状。

****

H市一处平平无奇的房屋内，蒯乐坐在电脑桌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屏幕上的小人还是啪嗒死掉，左下角弹出来自对手的嘲讽：

【菜，就多练。】

与此同时，直播间内的弹幕也变多了些：

【没事，乐子，大家都知道你qte确实菜】

【至少乐子的探索向视频很好玩！《修仙大道》主线梳理也做得很棒！】

【没错！】

【不要理没素质的人，乐子加油】

【（系统）“萌喵喵喵”向您打赏了1个小鱼干】

蒯乐并没有沮丧，也没有理会路人对手的恶意，淡定地说：“谢谢‘萌喵喵喵’的打赏，老板大气。”

工作日的流量不太好，直播间内只有不到一千人，但都算是他的老观众。蒯乐不擅长电竞对打，也不敢看恐怖画面，最喜欢的模拟经营游戏在直播中又没有多少水花，所以他只能在各个游戏间来回蹦迪，多剪剪视频混一口饭吃。

距离初次直播已经过去了半年，他仍旧是游戏区的透明主播一枚。

蒯乐头疼地敲了敲脑袋，感觉这几个小时的游戏打得自己格外憔悴，主要是手也痛了。他看了眼时间，准备和观众们再聊一会儿，然后下播。

一通天马行空的侃大山之后，时钟即将指向12点，点击“下播”之前，男人随口道：“如果大家有想看的游戏可以私信我，但是别太贵哈！我只是个穷鬼。”

老观众们毫不意外，纷纷吐槽他“抠门”，但也表示理解。看了这么久直播，他们都知道蒯乐家中有生病的亲人，比较拮据，他也是白天上完班后才开直播赚点钱。

蒯乐嬉嬉笑笑的，按下了鼠标左键，打算爬上床好好睡一觉。谁料一封邮件提醒正好弹到电脑角落，覆盖到直播间的关闭键，他眼一眨便跳转进了莫名其妙的邮件详情页面。

蒯乐怔住，看着屏幕下意识念出声：“天道科技有限公司邀请您体验……大型全息修仙游戏《问心》？”

哈？这什么玩意儿？

虽然看起来很像诈骗邮件，但身为一个游戏主播，蒯乐难免被吊起了胃口。男人打开官网搜索片刻，发现这什么天道公司居然是正规公司，电脑系统也没有提示邮件含有风险。

……既然如此，不如看看？

直播间的观众们显然也兴致勃勃，不断催促他点开链接查看。毕竟“全息游戏”这个概念虽然已经流行多年，各种试探性的小游戏层出不穷，但还没有一款真正的大型全息游戏上线呢！

【乐子，快！这也许就是你的机缘啊！】有急性子的观众留言道。

“好，那我就看看。”蒯乐当然要满足观众的好奇心，立刻点开了邮件内附的链接。在网页加载的过程中，他不禁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全息修仙游戏，会是什么样的呢？

现在市面上的全息游戏都是依靠复杂的设备运行，体感很重，动作协调度也很低，而且真的、真的很贵……算了，这些扫兴的话就不在直播间说了，先观望观望。

页面加载完毕，屏幕一闪，自动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万物混沌中，笛声悠扬，旁白音不急不缓：【天道有言，世间皆道，道无穷也，唯心向正。】

【向道求道，向心问心。】

看不清身影的光圈在天界线处模糊，似乎穿透心灵的低语振聋发聩，浅浅的“天道”二字在背景中如水波般泛开，于是人们顿悟：此即修真界的核心，天道。

画面渐渐暗下，取而代之的一处是山清水秀的人间仙境，音乐也变得轻快起来。白鹤于池边站定，灵猴攀援啼叫不休，山花烂漫，春光正暖。正当观众们痴迷于这份桃花源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你方入此界不久，修炼不急于一时。”

于是画面一转，转向山脚下。那是简单却热闹的小村庄，远处连接着人声鼎沸的集市。集市中央立有一道淡蓝色阵法，一阵光晕后，庞大的大陆地图徐徐展开：

行走江湖的刀宗剑宗、潜藏山谷中的药宗、悬壶济世的医宗，炼器、炼丹、御兽、合欢……

【此间即万灵大陆。】

【此间，道无穷。】

那道温和的男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多了些忧愁：“可惜灵气消弭，难以修炼，需要界外机缘拯救苍生。”

于是眼前的景象变成了枯竭的河流、哀痛的老人、泛滥的魔物与无数踌躇不得志的修真者。那些画面是如此真实，甚至不像是游戏，而是纪录片，哭声像梦魇一般慑住了屏幕前的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视频再次回到那最初的桃源仙境，这次白鹤展翅，灵猿乖顺，却多了一位站在桃树下的青年。

一声筝鸣，万物归于寂静。

他回过头来，仿佛在直视屏幕外的玩家。片刻后，青年粲然一笑，抬手问：

“逆天改命者，唯有问道，唯有问心。”

“——你。”

“可愿入这天下局？”

那一晚，蒯乐的直播间爆了。

无数老观众和闻讯赶来的新观众疯了一般呐喊：【快！！朕现在就要这个游戏的全部资料！！！】

天道：这么好看一张脸，不拿来做宣传多浪费。

师尊：孩子，这都是命啊，靠你了！

——就这样，大师兄的人生完全被毁了.jpg。

【注】蒯乐真名蒯乐（yue），主播id是“乐乐乐乐子”（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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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四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