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玦:“以你之言,我不该提醒你了?”
玉宁:“本就是因为你才掉下去的!”
卫玦:“荒唐!”
玉宁:“你才是!”
卫玦:“呵。”
玉宁:“哼!”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过片刻已吵得不可方休。
几个亲兵见了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这分明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到了小将军这里,竟成了这样。
小郡主落了水,浑身湿漉漉,同卫玦争吵时,还不曾发觉。
过了会儿,玉宁就觉得有些冷了,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
正欲冷声嘲讽的卫玦一顿,而后转身命一位亲兵去取来了披风。
很快,亲兵就回来了。
与此同时,还有拿着流心蜜回来的宋让。
他远远便见卫小将军拿过一件深色披风系在小郡主身上,小将军微垂着眼眸,神色专注,动作很轻,罕见地透出几分温柔来。
宋让讶然,正觉奇怪。
下一刻,他才注意到小将军身上的衣物已然湿了,再一看小郡主,露出的一头青丝也是湿漉漉的。
这下,他才明白过来。
他吓得不轻,忙跑过去,“郡主!”
听到声音,二人一同回过头。
玉宁正因为卫玦心烦意乱,不由迁怒,语气不耐:“不要大惊小怪。”
宋让哪敢不惊,他就离开一小会儿,郡主便落了水,看顾不周的罪责落下来,王爷能扒了他一层皮。
宋让很担心,急忙问:“郡主可是不慎落了水?可有哪里不适?我现下命人去请太医来。”
这一番关怀下来,玉宁的心烦就消减了许多。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不用麻烦太医。”
卫玦抬手将她身后的兜帽一牵,覆在她的头上,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玉宁被打扰,只好转回目光,看向他,不爽道:“你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卫玦没看她,转向宋让,“我已命人将马车驱至此地,只消回府上换一身干净衣物即可,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
宋让微微一愣,而后道:“是,小将军。”
本朝开明,只是女娘落了水,浸湿了衣物,若是教旁人知晓了,总归不是好事,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指不定如何编排。
卫玦此番安排妥帖,保全小郡主的名声,宋让是很感激的。
玉宁也觉得湿透的衣裙黏在身上不舒服。
二人正要离开。
卫玦忽而叫住宋让,说:“回去后备些姜汤给她。”
玉宁冷哼一声,道:“我才不喝。”
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谁要你关心了。”
而后,领着宋让走了。
卫玦看着那倔强的娇小身影,一时气笑了,却没再说什么。
直至那背影再瞧不见,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又过了片刻,他回到宴席上。
倒是有人注意到了小郡主席位上的空缺,卫玦便说是她饮了酒,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
小郡主一向酒力不佳,倒是没人怀疑。
唯独熟悉玉宁的——她亲爹玉颂眉毛拧成了麻花。
她确实酒量微薄,正因此,她在宴席上已经近乎滴酒不沾了。
这样的借口于外人来说没什么,但在他面前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后玉颂就一直心中牵挂着家中逆子,饭菜也用得如同嚼蜡。
好不容易结束了宴席,玉颂便立时赶了回去。
回去时,正看着玉宁换了一身衣裙,裹着披风,坐在炭火边上,脸烧得似熟透的柿子,迷迷瞪瞪地看着他,说:“哦,是父亲,不用见礼。”
“……”
玉颂真是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这不懂事的孽障,又不知道是闯了什么祸,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真是家门不幸!”
说着,玉颂又唤道:“宋让!”
“你如何看管的郡主?半日不到就又闯出了祸事!”
玉颂吼得是中气十足,只是说到最后,目光落在玉宁晕乎乎的又见不得女儿这般难受,先心软了下来,责问道:“去请了太医没有?府医看过了吗?药用了吗?”
宋让原本是在小院中架了个小炉子煎药,隔着这般远便听见了王爷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了一下,叫来仆从看住火候。
今日之事确是他看顾不周,这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了,因此到了王爷面前,宋让先承认了错误,道:“回王爷,今日属下失职,未将郡主保护好,在宋家园林的水池观鱼时不慎落了水,好在卫将军及时赶到救下郡主,又派了马车送郡主回府,属下立刻命人去请了宫中太医,说是今日时辰太晚,只怕明日才能出宫,属下又叫来了府医,看过郡主后说是落水着凉,没有什么大碍,现下有些发热,已经煎了药,再等片刻即可。”
一五一十,宋让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玉颂知晓来龙去脉后,顿了顿,问:“他亲自安排的?”
宋让点头,“小将军思虑周到,想来日后也不会教郡主伤心。”
玉颂没有说话。
他看向烧得快睁不开眼得玉宁,半晌,道:“煎完药自去领罚。”
“……是。”
宋让早知如此,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郁结。
他出去看过药,琢磨着时辰,将药盛入碗中,送了进去。
玉颂接过药碗,先用勺子舀了些许,尝过后,道:“去备些甜糕来。”
“是。”
宋让知晓是这药有些苦,领了命去准备甜糕。
一切做完后,他才去领了罚。
而烧得迷迷瞪瞪的玉宁已然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只听见似乎是父亲在说些什么。
而后,有什么凑到了嘴边,又听见一句,“一品轩新做的流心蜜甜糕。”
玉宁心道不是做梦吧,没有犹疑地张了嘴。
很是配合。
玉颂便将那勺药喂了进去。
玉宁顿时脸都拧成了一团。
她险些哭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好苦的流心蜜。”
玉颂说:“新做的,再尝尝。”
玉宁皱起眉,似是不相信,但还是又尝了一口。
仍是苦得要命。
而后她咬紧了牙关,再不肯喝了。
玉颂熟练地将甜糕端了来,说:“这回不骗你了,吃吧。”
玉宁将信将疑,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见当真是甜糕,这才顺从地张了嘴。
玉颂是何等老奸巨猾,立刻眼疾手快地送进去一大勺药。
玉宁被苦得哭了。
这下她是再不肯喝了。
玉颂如何哄,玉宁都不听了。
不过好在药没有剩多少,晚上睡一觉,不再发热了,明日再请太医瞧一瞧,便也没有什么大碍。
于是玉颂将碗递了下人,又给玉宁擦了擦脸,这才走了。
然而玉宁这一晚却没有睡好。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噩梦。
梦里不知道怎么回事,甜糕竟然是苦的,怎么吃都是苦的。
这便算了。
更可怕的是,还梦到了卫玦。
梦里的卫玦比现实的卫玦还要讨厌。
卫玦竟同她说,他是专程来瞧她落水的。
玉宁在睡梦中捏紧了拳头。
第二日她甫一醒来,便坚定地说:“我要退婚。”
仆从听见声响进来伺候玉宁,关切问:“郡主今日可好些了?”
“很好。”
玉宁说。
热退了以后,脑袋清醒了许多。
她问:“今日卫玦可在休沐?”
宋让或许知晓,但府中仆从就未必了。
不过说起卫小将军,仆从道:“回郡主,小将军今日一早携了太医来拜访,还未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