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幸好你当时没出门看,如果当时真的是张教授他们出事了,你那会儿出去多危险啊。”耿东风庆幸地说。
然后他看到几个学生的表情,又连忙补充:“我没其他意思,只是……”
“没关系,我们明白。”黄语实似乎有些疲倦的焦虑。
但现在没其他话可说,既然都说到这里了,大家的思维自然顺此发散开来,所以话题仍然没变。
刘诗雨也加入进来,皱着眉头猜测:“假如啊,假如陆溪听到的声音真的是张印教授掉到院子里的声音,那……如果他是被凶手追上楼的,这个过程中他不应该不求救啊,但凡有喊出来,我们其他人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毕竟这里隔音真的很一般……”
“会不会是凶手把张老师弄晕了,甚至……已经杀了,才搬到楼上……丢下来的?”胡佳突然小声接话。
陆溪困惑道:“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没有必要啊,**不就被留在房间里了吗?”
方时榴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也轻声加入:“而且,张教授后脑的伤不轻,院子里地上的雪都被他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如果是重伤甚至死后被人搬上楼过,楼梯上很难不留下血迹,或是收拾过血迹的痕迹。”
“啊……”耿东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我想得太离谱了。”
郭敬追问:“会不会是什么?没关系,现在大家都在瞎猜,都是想要把事情弄清楚保障人身安全,你想到什么都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听听吧?”
闻言,耿东风咳嗽了声,然后先问:“就……你们对张印教授的印象怎么样?”
几个学生沉默。
然后年纪最大的黄语实开了口:“实话实说,张老师在学术研究上的能力很强,但对学生也格外严厉。”
“不是说严厉就是坏老师,甚至有时恰恰相反,但……据我所知,张老师过去带过的学生,在毕业后绝大多数都不会再和他联系,即便没有改行。”
“我记得之前有一次我陪张老师去参加一个学术讲坛,遇到过他以前带过已经毕业、也在高校任职甚至已经评上了副教授的学生。一般来说,就算没那么亲近,但毕竟是有过师生关系,当着那么多圈内大佬的面,基本的面子肯定会做足,但那个学生当众假装不认识张老师……”
听黄语实说起这件事,郭敬忍不住插话:“对,是有这么件事,好像当时大家最开始以为是那个学生开玩笑呢,但笑着笑着发现人家认真的……”
安梅雪也回忆说:“张老师那之后跟我们说,是以前对那个师姐太严苛了,让师姐拖到还毕不了业就要被劝退的时候,才让她博士毕业,师姐可能是有点记仇了……”
胡佳小声补充:“张老师看起来不难相处,说话也很和蔼,但……其实确实不太好说话。学生找导师要一份很难得的、确定导师那里有的论文,不算很离谱的请求吧,而且那份论文还是张老师自己提出来说需要的话可以找他要的,可是后面我真的找他的时候,他又推三阻四,我当时都想不太通为什么……”
没想到还真会听到有关博导教授张印表里不一的话,耿东风尴尬了下,然后接着说:“我刚才就是在想……如果张教授他比较容易激动的话,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他失手杀了**,然后……”
“你是说张老师畏罪自杀?!”胡佳瞪大了眼睛。
安梅雪也瞠目结舌:“张老师杀了赵师弟,然后自己跳楼了吗?!”
耿东风有点意外于她们俩反应这么大,干巴巴地回道:“你们别急,我就是瞎猜,不是想要诋毁张教授……我纯粹胡说的!一共就两层楼高,哪怕加上屋顶天台也就三层,一般人不会选这么低的楼层跳吧,而且这样也说不通张教授后脑勺那么严重的伤是怎么回事嘛……我瞎说的,瞎说的……”
方时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
不论如何,现在单独行动都不是一个好主意,最好是等能报警了就立刻报警——就算到时候很多痕迹都已经被大雪覆盖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万一再把自己搭进去。
至于发现的疑点,全都暂时记在心里,等到警察来了、做笔录的时候再说出来,比当下全部吐露质疑出来,要周全得多。
所以方时榴扼制了自己想要去对面那栋房子楼梯和屋顶一探究竟的念头,继续静静观察其他人。
几个学生这边,虽然耿东风强调了几次自己只是胡说八道,但学生们还是没放弃这个思路,顺势想了下去。
“但……也有可能真的是这样。”黄语实皱着眉头,“**的脾气不好,在学校的时候其实就经常顶撞张老师。”
“所以如果说他们起了冲突,张老师失手推了**一把,却不小心害他磕到桌角就那样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张老师再难相处也只是个普通人,骤然杀了人,害怕之下就想不开跳了楼,脑袋可能是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其他地方……”
方时榴抬眸看着黄语实。
黄语实说,**磕到了桌角——可据她观察,黄语实此前并没有看到**陈尸在104号房间的现场,所以,黄语实是怎么这么确定**是磕到了桌角死的呢?
当然了,安梅雪和郭敬是最先发现**尸体的人,他们似乎还进入104号房间确定了**的生死,然后才叫喊着跑出104号房。
而刚才几个学生一起回对面拿行李,或许这期间安梅雪和郭敬说起过**死亡现场的情况,也怀疑**可能是撞到了桌角?
总之,又是一个虽然可以解释,但还是让人很难不在意的疑点。
黄语实说完后,刘诗雨诧异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之前猜有个无差别杀人狂,是不是就不成立了?石榴的男朋友,卫繁他……还是因为意外?”
众人沉默。
方时榴倒是从容地点了下头:“目前为止,以我们非专业的能力来判断,的确仍然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这确实是最让大家感到心安的一种猜测。”
——卫繁不是他杀,张印和**的死更不是连环杀人下手,他们都后脑有伤属于巧合,而且其实目前为止也不敢百分百确定他们都是死于后脑的伤。
——这样的话,在场还活着的人中间就没有一个无差别杀人狂,整个旅店也不存在藏着一个混进来没露面的杀人犯,大家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害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
“石榴……”陆溪忧心地看着方时榴。
不论是意外还是他杀,卫繁的确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相比之下,他杀似乎比意外更好接受一点,至少找到了凶手后有个可以憎恨的倾泻口。
方时榴轻轻摇头:“没关系,既然大家在讨论,自然所有可能性都应该拿出来说。”
陆溪叹了声气:“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又不是侦探,外面这么大的雪也不可能一起去看现场……也不知道谢老板他们去山路那边怎么样了。”
“哎,瑶瑶你小心一点。”刘诗雨突然出声,同时伸手扶了旁边的汤瑶一下。
大概是因为年纪小,需要的睡眠时间长,但昨晚到现在没睡够,又加入不进大人们的话题只能干坐着,所以汤瑶渐渐就来了睡意,刚才睡着了然后身形一歪,差点往前栽到火盆边上去。
汤瑶被刘诗雨扶着坐回来,人还懵懵的:“谢谢诗雨姐姐……好困啊。”
说着话,汤瑶打了个哈欠。
刘诗雨看了下附近,刚想说要不凑几根凳子让汤瑶将就着躺下睡吧。
但方时榴先开了口,自然而然地说:“我们刚才说的这些对于孩子来说的确太无聊了,不如聊点别的吧。瑶瑶其实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孩子了,被困在这里连个动画片都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两天没见到爸爸妈妈了吧。”
汤瑶抿了下唇,点点头:“嗯……”
方时榴又轻嘶了声,忧心忡忡地说:“对了,之前只知道你们家是本地的,那你们家离这里远吗?你们的爸爸妈妈找不到你们,也不知道现在急成什么样了。”
汤瑶眨巴眨巴眼睛:“石榴姐姐不用担心,没事的,昨天下午信号断掉之前,我和哥哥跟家里打过电话了。老板叔叔知道我们是离家出走,所以劝过哥哥不要让家里担心,我们才打的电话,爸爸妈妈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陆溪精神一振奋:“这样说的话,如果你们爸爸妈妈再联系你们的时候发现打不通电话,就很有可能过来找你们,发现山路被堵了的事情,然后找人来疏通道路?”
“啊,这个我就不知道会不会了……”汤瑶语气有点失落,“我们爸爸妈妈其实不会担心我们在外面不回家……”
见状,陆溪满脸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唉,我就不该管不住我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想也是,儿子在除夕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父母整晚也没找——但凡找了、报警了,汤山和汤瑶又怎么会在大雪旅馆过了一夜,第二天雪崩没发生之前也一直待在这里没走呢——直到汤山和汤瑶这边自己打电话回去。
这足以说明汤家父母对兄妹俩有多不上心了,估计短时间联系不上也是懒得找的,尤其是眼下过年,走亲戚都够忙了。
“不是陆溪姐姐的错。”汤瑶乖巧地说,“我也很想早点下山呢,这里太可怕了,死了好多人……”
去下山的路口看情况的谢揉春、白小川和汤山又过了会儿才回来了,而且没带回来好消息,路还是被白茫茫的大雪堵着、连方向都要看不清了。
“算了,先准备吃午饭吧。”谢揉春似乎也很疲倦,“我处理一下菜,我们中午直接烫火锅好吗?虽然刚有三个人出了事,烫火锅似乎有点太……热闹了,但说白了也只是一顿饭而已,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炒菜,招待不周了。”
大家都没有意见。
刘成华在外面抽了这么久的烟,小半包都下去了,这会儿谢揉春他们三个回来了,刘成华抽完手里那根后也回到了暖和的屋内。
他搓了搓在外面被冻得通红的手,坐到火盆边时撞到了白小川一下。
“唉哟,对不住啊。”刘成华一张嘴就是二手烟的味道。
白小川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按理来说,山路没通是意料之内,但白小川出去这趟回来后堪称失魂落魄、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冲击似的。
可看同行的谢揉春和汤山,虽然有点累的意思,但变化并没有这么大。
方时榴往厨房那边看了眼,看到谢揉春左手拿着菜刀。
屋外仍是风雪,屋内气压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