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揉春抬头,看到齐江书、汤山和汤瑶都站在楼上走廊边往下看,矮小的汤瑶趴在栏杆上、大概还踮着脚。
汤瑶乖巧一笑:“刚才回房间看了眼楼梯,发现有奇怪的影子呢,没想到真的是谢阿姨您在偷听啊。”
谢揉春浑身一僵,旋即毫不犹豫往对面大堂的房子跑去。
她打算回到对面把门关起来,然后马上报警。
虽然谢揉春自视拳脚功夫还不错,但对面毕竟是三个人,她不打算硬碰硬。
齐江书他们看到谢揉春跑起来了,也马上下了楼追赶。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谢揉春跑得格外快。
但对于谢揉春来说不幸的是,旅店大堂这边的门常年不关,以至于这时候突然闹起了脾气似的十分滞涩地卡住了——大堂这边的大门样式可以参考老式自建房,是木制双开门那种,从内部关门的话要把两边的门板对齐合上,再把门板里侧类似榫卯结构的“插销”推过去。
等谢揉春把门合上,还没来得及推过插板,门就被齐江书和汤山两个壮年男人直接撞开了。
谢揉春只能和他们打了起来。
汤瑶体型太不占优势,所以没有加入,而齐江书和汤山虽然看得出来没经过专门训练,但“实践”出来的野路子十足,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有点可以称之为默契的东西,于是谢揉春拳脚功夫再厉害也应付得有些招架不住。
关键的是,她一侧胳膊被刚才反弹过来的门板打到受了点伤,战斗力本就下降。
最后谢揉春被齐江书压倒在了地上。
汤山捧着自己刚才被踢了一脚的胳膊骂道:“要是我们的电棒没坏就容易多了,今天真是倒霉透顶!疼死我了,没想到这女人力气还挺大,这么能打,靠!”
汤瑶顶着稚嫩的脸用着相较之下有些成熟的本音嗤笑道:“也不奇怪,要是没点自保能力,应该也不敢一个人在山里开店。”
谢揉春被绑了起来,绑她的麻绳还是从她自己店里找的,那些麻绳本来是为旅店的日常维护以防万一用得上所准备的。
汤山和汤瑶在找绳子的过程中还找到了胶带,于是齐江书打算用胶带把谢揉春的嘴粘起来。
谢揉春蛄蛹着挣扎:“你们到底是谁——”
然后嘴巴上被胶带贴住了。
接着,齐江书三人当着谢揉春的面商量起了新的计划。
“怎么办……也杀了?”汤山紧张地搓了搓手。
齐江书和汤瑶彼此看看。
然后齐江书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对于他们自己车子里后备箱的尸体,还是按原计划用谢揉春的车运到雪山上埋了,不过既然谢揉春都被控制住了,自然就免了“借车”这一社交,而且也不用担心尸体在谢揉春的车上留下痕迹了,因为谢揉春没有机会质问怀疑,齐江书他们还打算把那具尸体的死栽到谢揉春身上——
等把尸体埋了,确定他们自己的车修好了、下山不成问题后,他们打算把谢揉春放在她自己车子的驾驶座上,然后连人带车找个山崖推下去。
回头警察调查,发现谢揉春的车上还有其他尸体待过的痕迹,大概会以为是谢揉春杀人后心虚、畏罪自杀或是逃跑路上出了车祸意外。
他们会把汤山撞死的那具尸体埋得深一些,在警方找到尸体之前,他们就已经逃之夭夭远遁他乡了。
“这计划是不是很完美,谢老板?”齐江书还问谢揉春,又感慨道,“幸好你这里偏僻,这山上本来也没什么游客,又是春节期间……老天爷也算是待我们不薄了,这么配合我们的行动。”
然而刚说完老天不薄,谢揉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提前预定了房间的陆溪和耿东风打来的,他们的飞机提前到了。
因为之前一直是短信交流,所以陆溪先给谢揉春发了短信说这件事,想着万一谢揉春也早到了,那他们就可以直接回旅店。
不过谢揉春一直没有回信息,陆溪也没催,毕竟还没到原定约好的时间。直到约定的时间都过十分钟了,陆溪才给谢揉春打来了电话。
但这通电话正好撞到了齐江书三人面前。
谢揉春给陆溪的电话号码备注为【29号凌晨去机场接住客陆溪和她男朋友耿东风】,信息直接明了。
齐江书三人看着这通电话沉了脸色——他们刚才那些计划,没有一条有预料到这该死的偏僻旅店在大年初一会有客人来。
电话自然是没有接的,自动挂断后,齐江书发现还有未读信息,于是强行用谢揉春的指纹解锁手机后,翻看了她和陆溪这段时间交流的短信。
“要不直接回说不接客了,让他们自己找地方住去?”汤瑶说。
汤山担心道:“万一这两个人是脾气特别不好的那种呢?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所以非要过来找个说法?”
齐江书想了想,说:“这次我赞同汤山的说法。”
然后他撕开了谢揉春嘴巴上的胶带,问:“虽然看短信你们应该没打过电话,但告诉我,他们知不知道旅店老板是个女人?”
谢揉春紧抿着唇不说话。
齐江书说:“你现在被我们控制着,不配合只会更麻烦。我这样跟你说吧,我已经决定了会去接他们过来。”
“如果他们不知道你的外貌情况,我会假装成你,把他们接来招待两天就好好送走。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情况,那我只能自称是你的员工、你没有空让我去接。”
“但后者比较冒风险,毕竟根据你们聊天的内容来看,你已经说过了这么多年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从来没有招过其他员工,更不用说是大过年找人来帮忙。而且如果你真的没空招待他们了应该会提前说,不至于有时间找帮忙的,没时间给客人个说法,现在人家都到机场、电话都打来了……”
“虽然冒充成你也很有风险,但总比一开始就让人疑惑要好。如果一开始就让人疑惑了,那我为了安全,只能考虑回头把这两个人和你一起放在车上推下悬崖了,反正涉及的人越多、案子越复杂,就越难查到我们三个身上。”
“谢老板,你自己考虑吧。”
虽然齐江书说前面一种情况会让陆溪和耿东风好好来好好走,但谢揉春其实并不太相信,她觉得这几个人反正都要逃亡,大概不会介意再多搭上两条性命。
但是也不一定,万一齐江书三人觉得杀的人太多、容易引起麻烦,怕耽误出国行程,真的会好好放陆溪两人离开呢?
“他们不知道我具体的情况。”谢揉春当时回答,“我都是在和陆溪,也就是两个客人中这个女孩交流,她第一次打电话过来我正好没接到,后来就一直短信交流。说的也不多,主要就是确定他们什么时间来而已。”
齐江书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齐江书三人又上楼看了看,确定了格局布置之后,汤山和汤瑶负责把谢揉春弄到楼上卧室藏起来,齐江书一边给陆溪回短信、表示自己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没接到电话,一边从谢揉春房间里找到车钥匙,然后开着谢揉春的车按导航去接人。
再之后的事,谢揉春一直被关在卧室里,就知道得不多了。
但谢揉春知道齐江书在把陆溪和耿东风接回来后,天蒙蒙亮时,也就是今天早晨,他曾出去过一次,以防万一还是带着谢揉春的手机出去的。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回到卧室时抱怨说:“本来想趁天刚亮去把人埋了,结果刚把人搬到你车子的后备箱,你电话就响了。你说你这什么旅店,搞得人气还挺旺,一大清早就有人来,简直坏事!本来不想杀太多人,现在搞得我想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算了!”
——以上,就是谢揉春知道的所有信息量了。
白小川听到最后脸色一白:“那个……应该是我给他打的电话,不是,我给谢老板的手机打的电话,我当时来了敲门没人应,又看到门口有留老板的电话号码,就打了一下……”
闻言,刘诗雨反倒万分感激:“幸好你打了电话,不然我妈妈就要被他拉去活埋了!”
白小川尴尬地笑笑。
刘诗雨因为脚扭伤还没好,所以在周悦身边站姿有点奇怪,这让她突然想起来:“等等,那这样的话,我妈妈的手表定位怎么还会移动……是你们干的?我们租来的车也是你们动的手脚?!”
面对刘诗雨的质问,齐江书竟有些懊恼:“都怪我们不够仔细,要不是你们找过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她那手表能定位。好在我们三个人分头行动方便啊。”
“虽然当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你们父女,但万一你们去报失踪说到了这家旅店就麻烦了,所以你们必须得留下,幸好汤山虽然容易坏事,但对车子还挺了解,趁着我在大堂跟你们说话,汤山去弄坏你们的车,汤瑶去摘了你妈手上的定位手表,然后他们悄悄跑出了旅店……”
汤瑶皱着眉头插话:“我摘手表的时候可能太急了,而且外面太冷皮肤本来就是冷的,都没发现她根本没死……”
这几个凶手居然还似模似样“复盘”和“反思”起来,刘诗雨气得直接上去踹了几脚,周围其他人全当没看见。
在谢揉春刚才叙说经过的时候,卫繁帮着检查和简单处理了刘诗雨的母亲周悦身上的伤,用的是谢揉春店里的医药箱。
“伤势严重,失血过多,不知道有没有内脏受损,受伤后近一天时间里没有得到救治,熄火的车子后备箱里这个天气太过寒冷,这样折腾下来,说实话很不乐观,你妈妈现在还有呼吸甚至可以说是奇迹。”卫繁冷静地对刘诗雨说,“当务之急是送她去医院接受专业救治。”
刘诗雨无措道:“可是雪崩封了山,下不去……谢老板,你这里有座机报警吗?之前这个假谢老板说没有,他是不是骗我们的?!”
谢揉春闻言也愁眉不展:“我房间里其实有装座机,但是可能是怕我碰到座机报警,所以他们把我关到房间后,就把座机的电话线给剪掉了。”
听到有座机,不光是刘诗雨,其他人也都目露惊喜,毕竟没谁想继续被封在山上,也不知道山下有没有发现山路被堵、开始清路。
但听到谢揉春说完,众人眼里的光彩不禁都黯淡下去了。
不过谢揉春回忆了下,又说:“我记得我应该是有备用电话线的,但东西太多我一时实在想不起来放在了哪里,毕竟这座机我都装了有七八年了,此前电话线一直没出过问题。只能找找试试了。”
闻言,众人半是高兴半是悲观。
不过至少也还有点希望,而且谢揉春状态不错,喝了几杯水、又吃了点东西填肚子后,就能和其他人一起翻找电话线了。
刘诗雨守在已经完全给不出回应的周悦身边,忍不住急切地看向卫繁:“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能再救救我妈妈了吗?”
卫繁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专业医生,即便是也难为无米之炊。”
刚才大家没来得及问,此时闻言才意外道:“你不是医生啊?”
卫繁微微颔首:“本科学的是临床医学,但后来没做这行。刚才是看在座没有医生,我虽然也不是,但多少还有点医学知识,不好坐视不管。”
刘诗雨连忙点头:“不论如何,已经很谢谢你了,不然我妈妈连最基本的急救都得不到……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可以用的电话线了……”
谢揉春的印象中,电话线这种东西她应该会和其他修家电的东西放在一起,但毕竟时间太久远,这些年旅店里增添了不少东西,这会儿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电话线,只能扩大范围地毯式搜索,把那些她觉得不太可能的地方也都找了找。
反正人多,算下来工作量也不夸张。
一无所获的过程中,没被堵住嘴的齐江书忍不住再次开了口:“你们到底怎么发现我们的身份的?”
这话问的是方时榴和卫繁,听语气他十分不忿。
众人也才想起来,对啊,这个问题刚才还没搞清楚呢。
把齐江书三个人——包括看起来年纪小小的汤瑶——都绑到柱子上后,大家的注意力还没来得及再分给这三人多少,要不是齐江书现在自己出声,尚且还有些懵的众人甚至都快忘记他们的存在了……
方时榴不疾不徐地回答:“我们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齐江书不信:“我们都已经被绑起来了,你说句实话能怎么着?!”
“我说的就是实话,只是你别急,我还没说完。”方时榴知道自己得给个说法出来才行,不然的确显得她和卫繁很奇怪,回头警察那边也说不清楚。
不过这个说法能让在座其他人相信就可以了,方时榴不用担心卫繁拆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