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瑶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方时榴不光力气大还这么警觉。
她抽出刀子还想抓住机会继续努力,但紧接着,汤瑶就被拽着马尾辫往后拖了拖。
而做出这件事的本人——卫繁似乎并不觉得拽她的马尾辫这样不体面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总共就两只手,还得用更多的力气控制住齐江书,能分给汤瑶这边的也就这点举动了。
方时榴在汤瑶被拽离、失去重心的同时往她手腕上打了一下,让汤瑶手里的小刀落到了地上,然后方时榴把那把不大的刀子踢远,冷漠地看向面前的三人团伙。
汤瑶挣扎地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小女孩!还是不是女人了,这么可怜的小孩你都不心软的吗!不要抓我头发!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大概是挣扎尖叫没精力分给别的“工作”,总之刚才一直都乖巧可爱的女童声音逐渐变得成熟了些,似乎更像是汤瑶本来的声音,但又的确更不契合她稚嫩的面貌。
卫繁看向方时榴,方时榴把手里显然放弃挣扎只会痛嚎的汤山丢开了——说真的,其实汤山受的伤真的不严重,哪怕是被捅了一刀,毕竟汤瑶手小藏不住大刀,那刀子也不过就比裁纸刀大一点,天寒地冻汤山穿得又厚,估计血都没出多少,但汤山嚎得像是马上要死了。
把汤山丢到地上后,方时榴先到门口开了门,让其他一脸懵被关在门外着急的人能够进来,帮忙一起找东西把齐江书这个三人团伙捆住。
“捆、捆住?违法……的吧……”
“不,面对犯罪分子,这算正当避嫌,回头报警了还有立功成分。”方时榴不容置疑道。
于是其他人下意识听从了,只是在找绳子捆人的时候都还是懵的。
这虽然人到中年但气质挺温文尔雅的谢老板真是个偷车贼?汤山和汤瑶不是住客吗,怎么刚才好像是配合着谢老板在行动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谢老板和汤家兄妹是团伙偷车贼吧,那刚才他们的行动逻辑也说不通啊……
把他们其他人关到外面去,然后对付方时榴和卫繁?嫌自己罪名太轻了?
总不能是因为偷车这种“小”案子被发现了就打算杀人灭口搞个死刑大案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汤瑶也要绑起来吗……”
“石榴你们不是刚来吗,怎么好像警察专门便衣上门抓人似的……”
“你们是警察吗!”
众人议论纷纷,问题多多。
方时榴失笑:“我们不是。这件事有点复杂,总之你们先去开他车子的后备箱吧,诗雨你妈妈应该在里面,可能受了不轻的伤,再有两个人上楼去老板房间看下,真正的谢老板应该被关在房间里了。”
方时榴说着话,同时卫繁把从齐江书身上找到的车钥匙丢给了满脸惊骇的刘诗雨。
刘诗雨接到钥匙就跑了出去——她的脚在几个小时前才扭伤了并且现在还没有痊愈,这样跑起来简直是一种折磨。
而刘父刘成华犹豫着没挪动,似乎觉得关心自己多年的妻子有损男子气概。
见状,有些担心也的确惊讶的陆溪叫上男友耿东风,一起跑出去跟上了刘诗雨,毕竟如果刘诗雨的母亲真的在车子后备箱里,她一个人也不方便。
剩下的人当中,白小川匆匆说:“那我上楼去看看!”
人太多,胡佳和黄语实没能参加到捆绑三人团伙的行动中,不想显得自己无所事事,于是也跟上去:“一起吧!”
很快,楼上传来了声音:“天啦!真的有人!”
同时,齐江书、汤山和汤瑶都被麻绳绑到了屋内的柱子上站着,半点动弹不了。
汤山满脸做贼心虚的慌张。
汤瑶沉着一张稚嫩的脸。
齐江书咬牙切齿又的的确确非常困惑:“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们……”
方时榴看着他,没回答他的疑惑,只好奇反问:“你们刚才那么毫不犹豫地暴露身份,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齐江书冷哼了声,并不回答。
其实齐江书他们三个刚才这么明目张胆、一刻不停地动手,方时榴不算很意外,毕竟上个轮回中齐江书三人就选择了杀光所有人,这一次同样做出亡命之徒的行为、先把她和卫繁这两个“刺头”制服住,也很合理。
而方时榴对自己和卫繁的武力值心里有数,所以才大胆地直面齐江书——当然了,非要说也的确存在莽撞成分,但总之结果尽如人意。
不过也不是说完全在意料之内,方时榴原本以为齐江书他们会再“挣扎”一下,比如就算车子后备箱被打开了也仍然试图说服其他住客相信他是无辜的、再往揭穿这件事的方时榴和卫繁身上泼脏水引起其他住客猜忌等等。
结果是方时榴低估了这三个人亡命之徒的程度和爆棚的自信心。
谢揉春——真正的旅店老板谢揉春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她在此之前虽然被绑在房间里,但状态不算太差,被解开绳子后下楼时虽然有胡佳和黄语实搀扶,但大体还是她自己走下来的。
而齐江书三人团伙车子后备箱里的周悦情况糟糕许多。
她额头和后脑都有伤,冬天厚实的衣服有的地方都被蹭破到可见皮肤,胳膊和腿都动不了,手心手背都是剐蹭的痕迹,手指上不少干涸的血痕,脚上更是有只鞋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伤后救治不及时、失血过多加上之前一直在车子后备箱里,室外还天寒地冻大雪不止。
刘诗雨打开车子后备箱时,周悦在她接连的呼唤下才勉强发出了一声呻吟,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周悦继续躺在后备箱里,所以在陆溪和耿东风的帮忙下,刘诗雨冒着移动伤患可能加重伤情的风险,把周悦抬回了旅店大堂这边的室内。
看到周悦的情况,众人又是一惊,连忙上前一起帮忙。
看到周悦似乎真的还活着,汤山和汤瑶的表情也有几分讶异,然后努力看向旁边柱子上被绑着的齐江书,神情古怪的复杂。
“她怎么没死?”几秒钟后,汤山还是忍不住震惊地质问,“你当时下车看了不是说死了吗!”
齐江书冷漠道:“没死又怎么样,放着不管就离死差不多了,难道你还想送她去医院不成?我当时直接说她死了,也是为了我们都省事。”
汤山:“你……”
“你们几个王八蛋,居然还好意思说!”陆溪瞪道。
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周悦,刘成华搓搓手指总算凑近了过去:“真在车子里啊?所以刚才谢老板……不是,反正就这几个人才那么大反应?他们撞到你妈了?你妈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被车撞了还有口气都算运气好了……”
“够了,爸。”刘诗雨冷脸道。
听着周围人的对话,刚喝了两杯水的谢揉春意识到:“原来他们撞到的人还没死吗?那他们干嘛当死了对待,还说要埋到雪山上去!”
众人都看向了谢揉春。
从谢揉春的讲述中,他们知道了在此之前发生的事。
首先是现在被绑起来的这个假“谢老板”其实叫齐江书——至少入住登记给的身份证上是这个名字。
齐江书和汤山汤瑶是一起的,他们三个在昨天、也就是除夕夜的深夜十一点半来到大雪旅馆办理入住。
——关于入住时间这点,汤山和汤瑶之前对其他人说他们是昨天下午入住的,这其实是为了不显得那么奇怪说的谎话,实话实说的话是个人都会质疑兄妹俩就算离家出走、又怎么会那么晚还特意跑山上来住。
总之,谢揉春在昨晚十一点半接待了齐江书、汤山和汤瑶。
对于这三个突然造访的旅客,谢揉春当时也觉得奇怪,问了下他们怎么这么晚还在山上,而且根据当时三人敲开旅店大门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步行过来的。
齐江书解释说:“我是这两个孩子的继父,这次本来是我和他们的妈妈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来玩,一家人培养感情,但是他们妈妈临时有工作不得不先返程,留下我和两个孩子继续玩,我就想带着他们今晚在山上露营,但我也是心急和孩子们相处,反倒忘了雪山上露营还是太冷了些。”
说着齐江书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打算连夜下山,但开来的车子在不远处抛锚了,看到这边有灯光,还以为是有居民呢,没想到是旅店,但也更方便了。幸好老板你还没睡。”
闻言,谢揉春当时倒也没再多想。
其实刚知道齐江书和汤山、汤瑶姓氏不一样,但是汤山和汤瑶又管齐江书叫爸的时候,谢揉春只以为两个孩子是随母姓,没想到原来是继父。
不过这样说起来,这当继父的为了抓住机会多多表现、想带两个孩子到山上露营也确实很合理。
不过谢揉春当时也在想,这两个孩子都愿意改口叫爸了,其实已经算是接受齐江书这个继父了吧?
此外,谢揉春在给三人安排房间时,还遇到了点觉得想不通的事——
齐江书说要两个二楼的房间,谢揉春提醒说二楼都是标间、里面是两张单人床的那种,一楼大床房的价格其实是一样的,齐江书表示小孩子喜欢住高的地方,就要二楼,而且标间对他们这样一行三人的搭配更方便。
房间都是空着的,谢揉春便准备给他们开201号房和202号房,但齐江书说想要都挨着楼梯的那两个房间——一般来说,其实旅客还不想住靠近楼梯的,免得万一有人上下楼听到声音被打扰到。
但齐江书他们这样要求了,谢揉春就给开了202号房和203号房。
之后,齐江书三人拒绝了谢揉春的带路,自行上楼去房间。谢揉春看出对方的确是不想被跟,便没有强行跟过去,只站在大堂这边目送。
然后她发现齐江书和汤山进了202号房,十岁的汤瑶进了203号房——这要说奇怪呢,也的确有点奇怪,毕竟出门在外又反正是标间,汤山这个亲哥哥和妹妹汤瑶同住,都比跟似乎应该还在熟悉期的继父同住合理。
但或许人家就是觉得七岁不同席呢,汤瑶看起来的确很乖巧懂事,自理能力大概是可以独自居住吧,所以谢揉春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这时候,时间已经快到新的一天零点了。
谢揉春准备开车下山,去机场接提前预定了房间的客人陆溪和耿东风。也是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没把这件事告诉刚入住的齐江书三人。
毕竟旅店里只有谢揉春一个老板兼员工,担心齐江书他们待会儿有需要找不到人,所以谢揉春还是来到了住宿楼。
上楼的时候她听到了楼上的脚步声,有人走过走廊,接着是敲门声、开门声,还有汤山的声音:“快点进来!”
再接着,汤瑶原本那乖巧清脆的童声有些变形地响起,语气也不复刚才在大堂时的活泼,她说:“就在外面说吧,这里能看到对面的情况,虽然在下雪看得有点模糊,但是万一旅店老板过来,我们也能马上知道。”
谢揉春脚步一顿。
她又听到齐江书的声音:“汤瑶说的没错,小心点比较好。我们都聚在房间里,万一刚才那个老板突然过来,在门外偷听就不好了。”
谢揉春意识到,这几个人身上似乎疑点不少,而她刚才大概打了个“时间差”,正好走过来的时候没被看到,汤瑶从203号房出来时没见对面门口有人,大概就以为她是在对面室内待着,没想到她正好到了楼下。
谢揉春下意识选择了屏气静声,站在原地不动了。
“你刚才干嘛说是继父,平白多加一层关系,惹人注意。”汤瑶说。
汤山也说:“就是啊,我们进门之前不是说装父子父女吗,你怎么临时改口?”
齐江书道:“我也没想到这个破旅店入住登记还要身份证,我本来想说没带,但汤山你直接给掏出来了,我能怎么办?正是怕多说多错引起注意,我也只能拿身份证,偏偏我们姓氏不一样,可不就只能多解释一句吗!”
“不过也正好,一般亲爹哪会单独带着两个孩子这深更半夜在山上玩,大抵都嫌麻烦,只有想要培养感情的后爸会这样做,说起来也合理。”
说着,齐江书也不禁抱怨起来:“谁能想到车子会抛锚,这深山老林深更半夜,能找到这里住都算幸运。”
汤山和汤瑶沉默了下,然后汤山不安地问:“那…我们那车子……那尸体还躺在后备箱呢,我们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埋她,刚才也只能先把她和车子留在抛锚的地方,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啊?”
尸体二字,让楼梯上偷听的谢揉春瞪大了眼睛,霎时呼吸放得更轻了。
楼上,汤瑶嫌弃道:“现在知道操心了,但凡你刚才别那么管不住踩油门的脚,不把人撞死,我们现在不就没事了?”
汤山理虚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辩:“谁让她非要坏我们的事,还一副打算报警的样子……你还怪我!要不是我把她撞死了,她就报警了!那倒是真不用操心了,我们现在直接蹲局子去!”
“蹲什么局子,那女人又没证据,咱们以前干过的事也没被发现过,就算到了警察跟前,你别这么心虚就不至于坏事!”汤瑶反驳道。
“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齐江书出声制止,又若有所思地说,“我刚才看过了,这院子里停了车,应该是那个老板的车。明天吧,早上早点,我跟她借下车,就说去我们车子抛锚的地方从车里拿点东西。趁着这个时候,我们把那女人的尸体用老板的车拉到山顶雪厚的地方埋了。”
汤山又问:“那我们的车?”
齐江书:“刚才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只是有两个车胎爆了,回头还是借了老板的车下山去买轮胎,然后我自己换了就行,总不可能叫别人来帮忙换,车子后备箱里还有血迹没清理呢,再说这点小问题我能解决,就怕不只是车胎爆了。”
汤瑶咕哝说:“也是倒霉,本来想大过年的干一票,没想到闹这么麻烦。明天赶紧把尸体埋了,车子修好了我们就走。”
闻言,齐江书沉吟十来秒钟,然后说:“其实,我之前就在考虑,我们目前赚的钱也不少了,不如洗手不干、跑到没有引渡条例的外国去算了。”
汤瑶没说话,汤山一惊:“什么?!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齐江书道:“我干这行都这么多年了,想养老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这次是在靠近市区的地方闹出的人命,不像以前出人命那几次,都在买家的村子里,出了人命也有当地人不当回事帮着掩饰。”
“这次你撞死的这人,我估计应该是和家里关系不太好,不然怎么除夕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外面晃,看起来情绪还不好。但是,虽然如此,也怕她家里人报警,虽然出事那片我们踩过点没有监控,但就怕万一。”
“所以我刚才想了一路,在考虑尽快出国,反正护照早就办好了,我们可以先去马尔代夫,那边免签又没引渡条例,再考虑接下来的去处。”
汤瑶叹了声气:“你要是想好了,那也行吧,反正我干这行时间也不短了,装小孩太久了也挺烦的。但是该我的钱你可得老实点,别伤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齐江书说:“这是自然,你放心。汤山你呢?”
汤山犹豫不决:“我……出了国语言都不通……”
“这次可是因为你太莽撞,我们才不得不考虑出国避险的,你继续留在国内回头语言倒是通了,将来的路通往哪儿可就不知道了。”汤瑶不耐烦说。
汤山:“可是……你们干了这么多年倒是攒够了养老钱,我才加入你们没两年,你们洗手不干了,我出了国怎么活……”
齐江书也不悦道:“就是你这畏畏缩缩的性格导致的现在这情况。反正一起把车子里那具尸体处理了,就算大家好聚好散了,你要是乐意就一起出了国再散,要是不乐意,反正该你的那份钱我们谁也不贪,好好分了,将来各凭本事过活。”
闻言,汤山有点着急,生怕被丢下似的:“别啊,我肯定是要和你们一起走的!”
“那就行了,现在回房间睡觉吧,明天早点行动。”汤瑶说。
听到楼上两边都响起了关门声,雪夜里惊出一身冷汗的谢揉春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
没想到,就在她轻手轻脚踩进院子里时,楼上突然传来了齐江书冷漠的声音:“谢老板,怎么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