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付闳翊的模样,付三安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自从夫人离开后,付闳翊便疯魔般的日复一日的去寻找,可找一个人又谈何容易,自然是如大海捞针般寻不着盼头。
约摸着一年前,派去寻找夫人的侍卫禀报说有人曾在江南一带见着了神似夫人的女子,老爷当即就出发前往江南去寻,谁料路途颠簸,寻而无果,从江南回府后老爷的一双眼日渐觉着模糊,本以为是疲劳所致,可终不见好。
只得请了刘太医来诊治,那刘太医说老爷因身患归衰之症,本来自身若是年长一岁身体便会苍老十分,现如今又因不停奔走的寻找夫人,极度疲劳之下催发了这病的症状。
如同将死之人各个器官逐渐衰弱一般,先是双目,下次或许是口不能言,又或许是耳不能闻,眼看着整个人如同严冬时垂挂在秃枝梢上最后一片轻薄的黄叶,过一阵风,这生命便容易似轻飘飘的陨落了。
“咳...”付三安想的出神,听到付闳翊轻咳的声音,忙的接过付闳翊手中的粥碗,换了个精致白玉碟盛的黄焖鱼翅递了过去,那鱼翅色泽金黄亮丽,莹莹的冒着热气,鲜香四溢。
付闳翊端着玉碟,拿起筷子夹了两块后便放下了。
“这...您不再多吃一些?这还有好几样菜式呢,你看这道琉璃翠竹,是嫩笋子...”付三安觉着付闳翊吃的太少了,想说服着能多吃一些。
付闳翊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愿再吃了。
“也不早了,无妨,你去歇息吧。”付闳翊双手转着轮椅的轮子慢慢的到了床前,回过身对付三安嘱咐了说。
付三安答应了一声把餐盒收拾好后把药放到了桌子上,在付闳翊手上嘱咐了要吃药后便退下了。
屋门关上后,猜着付三安应该走出院子了,付闳翊拿着药碗把药汁全倒了,把空碗搁在了桌子上。
院外,月影婆娑,星辰稀疏。
付萌萌吃过晚饭后和燕晓晓便熄了灯一同上床睡觉了,俩人正聊着天,聊着聊着燕晓晓就没了说话声,只剩安稳入眠的呼吸声了。自己闭上眼睛也想入睡,翻来覆去了一会还是睡不着,索性也不在床上翻腾了,悄悄的裹了件披风来院子里坐着。
深秋晚风中单薄的凉意外总带了几缕料峭的寒意,院中四下萧瑟,池塘里的莲花败开散落,花瓣掉落在水中,空气中能觉着些丝丝花瓣腐烂的甜腻的味道,古老的银杏树上被前几日的秋雨打落了不少的扇叶,散落的银杏叶在地面上摩擦出簌簌声响,枝头上还稀疏的挂着些青黄不接的叶子,鸟鸣虫叫的音调也微弱的不见了似的,比不得夏夜的生机勃勃,此刻的秋夜显得毫无生趣。
院子里静悄悄的,付萌萌曲着身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胳膊把腿抱着,看着对面付闳翊住的那间屋子的灯还明亮着,想到今日付管家说的话,不可思议后心里满是愧疚之情,不知以后如何面对付闳翊。
左右是睡不着,便动了忍不住想去看一眼付闳翊的心思,蹑手蹑脚的走到对面,像只大猴子一样匍匐在窗口,窗户大开着,自己一双圆眼滴溜溜的看向屋内,屋内烛火通明,可怎么都瞧不见付闳翊的人影。
便又把头探进窗子里去找,好巧不巧,一阵风从回廊下吹过,付萌萌只觉着一阵凉意沁到了身子里,冷不丁的打了个阿嚏。
吓得自己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大气不敢出,捂了一会才发觉付闳翊是又聋又瞎的,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便心生大胆,恨不得半个身子都塞到了窗子里。
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付闳翊在哪,准备把头从窗子里伸出来自己开了门进屋去。也不知道怎么的,身子缓缓的伸出来后,那窗户上挂着的琉璃风铃底座下的月牙弯样式的风铃挂着发髻了,身子一动,那风铃便脆脆的响了起来。
虽然付闳翊又聋又瞎,但院子外的侍卫不瞎不聋啊,眼下夜深露重,此刻又没有疾风,这铃铛若是叮叮当当的一直作响,那侍卫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得把自己抓起来。
于是一颗头就这么卡在窗户缝里想动不敢动,一边小心翼翼一边张牙舞爪的用手摸索着把缠在头发生的铃铛解开,又得防备着动静太大引人过来,没一会儿一张小脸就急得通红。
正悄摸摸的解着发髻,付萌萌余光瞥见屋里的付闳翊自己推动着轮椅从屏风后朝床榻走去。
“怪不得看不到人影,早说在正厅,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扁着嘴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又仔细的弄着绕在头发上的风铃。
一阵摸索缠绕着的发丝终于松动了些,付萌萌舒了口气甩了甩举得过久有些酸的胳膊,准备歇一会儿继续解开。
听着那轮椅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这才赶紧抬头看了眼,没想到付闳翊推着轮椅竟然是朝着这道窗户的方向来的,心中大惊不已,原本就卡在窗口倾斜着的身子因着惊慌失措越发的摇摆不定,那缠绕着头发上的风铃也急促地响了起来。
付萌萌也不敢再多做动作了,头发被风铃挂着,一颗脑袋被斜斜的吊在窗口上,此时此刻也不能继续解开头发,只能按兵不动了。
付闳翊推着轮椅正缓缓的走到窗子旁,摸索着伸出胳膊,那胳膊离付萌萌的脑袋仅仅只有一丝距离,近的自己都能闻见了付闳翊身上被药味儿熏染久了的几乎闻不见的沉水香的味道了,下意识的挤着眼睛,绷着脸屏住呼吸,生怕被付闳翊察觉。
眼看着下一步付闳翊就要把窗上的小杠杆摘下关了窗,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会不会引得院外侍卫注意,遂将整个身子都探到了窗户内,看着风铃挂着的地方,一直胳膊扒着窗口借力支撑着,另一只手灵巧的把铃铛从窗子上摘下来。
动作流畅顺滑,一眨眼动作便完成了,付萌萌捂着风铃在头发上鱼儿一般的又从窗口滑了出去,长舒了口气悄悄的蹲在窗口下。
付闳翊正准备关窗,方才一瞬间闻着四周空气中浮动着些许不同与往日的味道,似乎还觉着有团热气就在身边环绕,可眨眼睛很快又消失了,心中以为是病症带来的错觉,也是见怪不怪了,便抽了杠杆把窗子关上了。
付萌萌终于把缠在头发上的风铃给解开,蹲的腿有些麻麻的,抬头看了看付闳翊的窗子已经关上了,这一惊一乍的给自己闹的倒是有些困意了,便准备起身回屋。
走到院子当中觉着自己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想到这自己手里还拿着琉璃风铃,若是直接回屋睡觉,明天被人发现风铃不见了出现在自己手里怎么办,攥了攥风铃,又不情不愿的折了回去。
于是便悄悄的走到付闳翊屋门口,缓缓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屋里,既然是要把风铃挂回去,那便要稳准狠,小碎步悄悄的跑着,绕过屏风径直往窗子处走去。
看到窗边无人,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垫着脚尖细细的呵护又速度极快的把风铃挂到了原处,默默的拍了拍胸口算是安慰一下自己干得不错。
退着步子准备出去,就忽然听见床一侧传来付闳翊剧烈咳嗽的声音,那声干枯沙哑,听的让人觉得揪心的疼,忍不住又折回去轻巧的走到付闳翊身边。
看着眼前难受不已的付闳翊,付萌萌咬咬牙心里一横,也顾不得那么多,此刻只想让他把咳嗽平息下来,信步走到付闳翊身边,一只手拍柔柔的拍着付闳翊的脊背,另一只手背贴着付闳翊的脉搏号着。
身边一声不吭的突然出来一个人,付闳翊心中防备的惊奇了一下,身子警惕的僵硬起来,习惯性的发力准备将这突如其来的一双手甩开,付萌萌察觉了自己的突兀惊着了付闳翊,便赶紧蹲在付闳翊跟前学着付三安的样子在他手心里写着:“我是阿月。”
手心不似曾经那般滚烫,现如今冷冰冰的倒是显得自己的手指更有温度。
这才觉着付闳翊的身体消除了防备,柔软了下来,正想说话却被又一阵咳嗽给压住了,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付萌萌见状继续在他手上写着:“我方才夜起听到了你咳嗽的厉害,如此咳嗽有多久了?”
付闳翊的咳嗽声渐渐地平息,目无焦距的回答:“平日里还好,天凉时便会严重些。”
付萌萌搭了搭付闳翊的脉搏,确实如师父所说一般,脉象平稳,只是有些微弱而已。看着眼前人的模样,皆是因为自己负气出走才导致的,耽搁了这么久,眼下病情如此严重,那古医书中也未知若是这病症没能及时救治会如何,想着心中就觉得惭愧不已。
自责的低着头,以往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对自己的爱护,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宠溺,而自己仅仅是因为听信了市井的流言,便赌气的走掉。一想到这,想到自己的不成熟,眼眶中的泪水如玉珠坠地般无声的滑落。
似乎是感到了哭泣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付闳翊有些不安的伸出手,毫无目的的去找付萌萌。
付萌萌忙的擦去眼泪,眼光看见付闳翊伸出手在找什么,惯性的伸出手与付闳翊的手掌心相对,合在一起。
宽大的手心触碰到了一只温软如玉的小手,付闳翊心中竟然生出一份许久未出现的安宁之意。
抱歉!今天的更得有些晚了!~~~
窗户在这里解释一下,是支摘窗的样式,分上下两段,上段可以推出支起,下段则可以摘下,我们小闳翊是摘的下段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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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