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热烈，长兮归鸿 第56章 不幸的过去（1）

待在客栈里的洛云商，目光幽幽地望了望站在门口、身姿笔挺的侍卫，思绪如麻，越想越觉得此事透着股蹊跷劲儿。

如今安坐在此，她恍惚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失去自由的囚徒。

细细琢磨，韩休璟把她带回去究竟所图为何？若只是缺个女使，随意花钱雇一个即可。他总不至于看上她了吧？她着实想不通，自己究竟有哪点能入他的眼。再者说，她一个死了未婚夫的女子，当下无名无分，他将她带回去，岂不是自找麻烦、引火烧身？

想到此处，洛云商不禁微微咽了咽唾沫，紧张的目光直直看向那门口神色严肃的侍卫，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强自镇定地站起来，款步走向门外，语气轻柔地同他说道：“小哥，我饿了，你能帮我去买点吃的吗？我想吃桂花糕。”

他只面无表情地答道：“主上让我看着你，姑娘，只怕是得等一等。”

“你们主上的事情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办完呢，难道你真忍心看我饿死在这里不成？”洛云商眼眶微红，满心委屈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不会乱跑的，定会乖乖待在这里。况且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啊。”

洛云商决定赌上一把，她可不想被人一直拿捏着把柄，落得如同韩霜阿姊那般，毫无自由可言的下场，哪怕对方是她心中仰慕之人，也绝不可以。

她暗自揣测，韩休璟应当不会将此事捅出去，就凭他们曾一起相处过一阵子的情分。

“我要是饿晕在这里了，你们主上也定然饶不了你呀。”

那侍卫眉头紧皱，沉思片刻，终于道：“那好，我去买桂花糕。”

支开了人，洛云商旋即匆匆下楼，出了客栈便一路小跑起来，脚步如风。

这是辽都，两年前她曾随伯父来过一两次。那时伯父在石县上任县衙，兢兢业业，如今已然擢升了。

云商路过那熟悉的街井时，瞧见一个蒙着眼的男子正在专注作画，这一幕猛地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那坐着的男子面上紧紧绑着一根洁白如雪的布条，身着一袭素雅的青衫，腰间悬着一块温润的玉带，举止优雅从容。他容貌俊美绝伦，那如远山般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唇边常挂着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雅笑。

想起方葵对他的评价，云商的心尖不免涌起一阵酸楚。

没了双眼，便会遭人嫌弃么？那么她，如今一无所有，是不是也不会有人真心爱她了。

她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铺子面前，只听得聂如意高声喊道：“客官，要作画吗？”

云商连忙回道：“要，你替我画一幅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聂如意先是愣了一愣。他眉头轻锁，仔细回想了一秒，而后一边动作娴熟地将纸铺开，一边说道：“是……洛家姑娘吗？”

洛云商脸上顿时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双眼看不见，仅仅与她偶遇过两次，听见过两次她的声音，便能如此清晰地记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公子只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聂如意的手指缓缓往前伸，轻轻触摸到她的额角，而后温柔地往下摩挲。

摸完，他浅浅一笑，欲言又止，紧接着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地画完了画像。

他面带歉意地递给洛云商，说道：“不好意思呀，我这双眼睛看不见，耳朵长久以来替代眼睛感知世界，难免会出毛病，方才竟认错了人，实在对不住，这就给姑娘赔个不是。这幅画的钱就免了吧！”

洛云商见他不肯收自己的钱，赶忙掏出银两，硬塞在他手心里，眉头紧蹙，语气坚定地强调：“那怎么行，这钱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收下。”

他心中暗想，自己并未猜错，又何来赔罪之说。

聂如意轻轻地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无奈，问道：“姑娘可是在可怜我？”

洛云商用力地摇了摇头，神色急切，大声回答：“没有，你画得好，这是我嘉奖你的。”

洛云商拿了画，刚欲转身离开，身后忽然有一人猛地拽住了她纤细的胳膊。

回头望去，只见那先前支出去的侍卫正一脸焦急。

原来是因为侍卫走出去几步之后，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便花钱雇人给他买桂花糕去了，而自己则急匆匆折返回来，回到客栈却发现人不见了。

没想到那侍卫竟一路追了过来，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喘着粗气说：“可算找到你了！姑娘快跟我回去，别为难小人。”

“不！我不跟你回去！”洛云商拼命地试图摆脱他强有力的束缚，然而那拽着她的手却如同铁钳一般，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我不跟你回去！”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倔强与恐惧。

察觉到有人强抢民女，聂如意劝说道：“这位好汉，强人所难的事情就不必干了吧！我看这位姑娘满心不愿意跟你走，你和她究竟是何关系？”

“关你一个瞎子什么事！”那侍卫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吼道。

听到“瞎子”这两个字，聂如意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熊熊怒火。他毫不犹豫地拽住洛云商的右胳膊，毅然阻拦道：“今个儿我这个瞎子还真管上了！你若要带她走，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侍卫毫不留情，猛地挥出一拳，重重地打在聂如意的脸上，打得他头晕目眩，脚步踉跄。

“聂公子！你没事吧！”洛云商惊慌失措，声音中满是担忧。

聂如意在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确信了她是认识自己的。

“我没事，你乖乖站在我后边儿！你别看我长得细皮嫩肉的，其实我可经打了呢！”聂如意故作轻松，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着她。

洛云商满心愧疚地紧紧抓紧他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迅速躲到了他身后。

她大可以跟着那个侍卫离开，这样聂如意便不会遭此劫难了，可奈何她是个胆小鬼，贪恋被人保护的滋味，根本不想站出来。

她微微抬眸，目光扫向那个身姿挺拔的侍卫，还有他身后那个隐匿于阴影中、难以窥见真容的人。她满心疑惑，全然不知韩休璟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因而不敢贸然唐突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手中。

聂如意轻轻抹去嘴角那一抹殷红的血迹，随后咧嘴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

一股尖锐且清晰的痛觉猛地传来，聂如意吃了这看不见的大亏，猝不及防之下再次被那侍卫狠狠踢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聂如意……”

洛云商望着那步步逼近向她走来的侍卫，如同受惊的小兔般，下意识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就在她即将被带走之际，小严怀抱着一沓纸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刚站在不远处，便瞧见他家少爷狼狈地躺在地上，手中的纸瞬间散落了一地。小严目眦欲裂，如一阵旋风般狂奔过来，对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滚！”

“敢欺负到少爷头上，你好大的胆子！”

小严的功夫显然在侍卫之上，那侍卫几番交手下来，自知不敌，也不敢再过多纠缠了。

洛云商这才小心翼翼地扶起聂如意，声音中带着愧疚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聂如意紧紧捂着疼痛难忍的胸膛，面色惨白，一副眉头紧皱模样。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洛云商纤细的手背，目光坚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示意她不要过于担心。

尽管自己此刻身负重伤，声音里却依然透出一股坚不可摧的坚强：“这有什么，若是眼睁睁看着你被带走，那我聂如意还算什么男人！”

洛云商闻言，身躯微微一怔，心中涌动的情感如潮水般复杂难言。她贝齿紧咬下唇，娇嫩的唇瓣几乎失去了血色，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紧张，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将万千情绪化作一句简简单单却饱含深情的：“谢谢。”

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人如他这般为她拼命。所以，凡是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加倍奉还。

所以聂如意也不例外，他保护过她这一次，她便会铭记他的这份恩情。

“他是什么人，为何要带你走？”聂如意紧锁眉头，一脸严肃地追问。

抱着纸的小严手忙脚乱地急忙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一边扯着嗓子喊道：“我的乖乖，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府治伤吧！若是让老爷夫人看见您这副惨兮兮的鬼样子，我估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彻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