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恭喜您达成成就——反客为主!”
“什么?”陈与眠还没有从十一个多小时的睡眠中缓过神来,一边呆滞地站在厨房门外看着江枫徒手把那条已经被开膛破肚但仍然活蹦乱跳的鱼抓回了水池里,边脱口而出道。
“反客为主,顾名思义,您与江枫先生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逆转!您只想与他发展成为纯洁无暇的交友对象关系,而他,经过昨晚跌宕起伏、起承转合、可歌可泣的医院一轮游,很明显,他对您已经暗生情愫、春心萌动!简而言之就是,他暗恋你!”
“......”
“陈先生!您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你先闭嘴......”
陈与眠扶着餐桌,脑袋里混乱的跟教室后排那俩男生的课桌桌膛似的,长年累月都是胡乱揉成团的试卷和不知哪年哪月吃剩下的早餐。
“嗯?”江枫洗净了手,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看着他,“让我闭嘴?”
陈与眠:“......”
“......在跟你的朋友说话......对吗?”江枫定定地看着他。
陈与眠:“?”
还没等陈与眠听懂江枫话里的意思,江枫已经回过身去继续处理案板上那条终于彻底死透的鱼了,他边熟练地改了个花刀,边问:“你不吃鱼,是跟不吃葱姜蒜一样的意思吗?不吃鱼肉但能接受它的味道?”
“啊......”陈与眠被江枫突然切换的话题问得一愣,但好在这个问题不像之前两个那么难回答,便点点头道,“对。”
“那鱼汤可以喝吗?”
“......喝的。”
“行,桌上有豆浆油条和包子,不过已经凉了,你饿的话先垫两口。马上吃中饭。”
“......好。”
奶白的豆腐鲫鱼汤,汤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可惜差一把葱段;鱼香肉丝色泽鲜亮,香气浓郁;加上一碟青笋山药,山药段雪白,青笋碧绿,入口爽脆,汤汁稠而不腻。
“还有不舒服吗?”江枫递过筷子问道。
陈与眠摇摇头。
“吃好饭再吃一次药。”
“嗯。”
一直等到吃好饭,陈与眠才堪堪想起给手机插上充电器。
他打开手机,头痛地看见消息提示栏上显示的“您有12个未接来电”。
果不其然,12个电话,全部来自于张婉女士。
他按下回拨键,深吸了口气,心情复杂地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电话那头立刻接通了。
出乎意外的,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想象之中的呵斥,而是张婉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话音:“小眠——”
陈与眠感觉心脏被揪起了一块儿,低声应道:“妈......”
“你没事吧?啊?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妈妈急死了你知不知道啊?啊?为什么不接电话啊?你人在哪儿啊?”
“啊,我在同学家,睡过头了,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你要急死妈妈啊?你知不知道妈妈吓死了啊?啊?”
“......对不起。”
“你现在马上回家!你人在哪里啊?还在同学家?你那个同桌,怎么回事?家庭住址填的还是B市的,家长电话号码也打不通!你们一帮小孩子,整体搞什么名堂啊?”
“......我马上回来。”
陈与眠挂了电话,回身看见江枫站在一边,看见他回头,冲他笑了笑:“还好吗?”
“我妈......好像给班主任打电话了......还给你家长......也打了电话,”陈与眠说,“抱歉。”
“没事,”江枫耸耸肩,“我爸妈现在不知道在南美洲的哪座山头,应该接不到电话。”
“......”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直到江枫领着陈与眠走到了地下车库,陈与眠才搞清楚,江枫嘴里的那句“送你回去”,是什么意思。
陈与眠:“你家有司机?”
江枫:“?”
江枫坐进驾驶室:“我开车。”
“......”陈与眠拉开副驾驶室的门,系好安全带,一言难尽地看着江枫打着了车钥匙,缓缓开口道,“无证驾驶的话,坐车的无辜乘客会不会一起被抓?”
“......我有证。”
陈与眠:“?”
按照我国对于入学年龄的规定,目前的高三学生,年龄最大的也不过18周岁,江枫什么时候拿的证??
“我休学了一年,”江枫平稳地发动车辆,流畅地打了个弯儿驶出地下车库,“所以,其实应该喊哥哥的人是你。”
陈与眠:“......”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陈先生!Attention please!他在暗示你!!”
“......”哟,有些破烂系统还会说英文呢。
“请您适时作出回应!”
睡够了十一个小时又饱餐一顿的陈与眠此刻神清气爽,气定神闲,自动过滤掉左耳那些不合时宜的杂音。
“快陈先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系统热烈奔放、激情澎湃的语气跟年级教导主任在高三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气势简直师出同门,“请您适当给出回应!”
“......”陈与眠犹豫了三两秒,偷瞄了正专心致志开车的江枫一眼,压低声音道,“什么回应?”
江枫:“......”
江枫从前面的道路上分了个眼神给副驾驶室里又开始自言自语的同桌,权当作没听见。
“......我干不了这个。”
江枫听见他同桌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干不了哪个?江枫心下好笑,却也没有再问,下一秒,他看见他那位说着“干不了这个”的同桌,翻开了副驾驶室的遮光板,然后拉开遮光板上的镜子,用食指比了一个指节的距离,然后迅速地合上了遮光板,还不忘故作镇定地轻咳两声,余光又瞄了旁边两眼。
江枫:“......”
陈与眠见江枫仍然目视前方、一声不响地稳稳开着车,这才舒了口气,转而望向窗外的街景。
盛夏的正午,太阳光惨白刺眼,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冷饮店的招牌上印满五彩斑斓的蛋筒和冰淇凌的图案,每家店铺的空调室外机都呼哧呼哧地飞速转动着。
再开过一条街就到家了,陈与眠心想。
“没人坐我的车。”江枫说。
陈与眠的目光正无意识地流过一家又一家设计新潮的店铺招牌,江枫突如其来地开口说话,他转过头看向江枫,一时间没明白江枫在说什么。
“除了你和我妈之外,副驾驶室没人坐过。”
“......”陈与眠艰涩地吞下解释的话语,半晌,一言难尽地挤出一个“哦”。
“下午见!”
江枫将陈与眠放到单元门口,冲他眨了眨眼,开着车消失在拐弯处。
陈与眠站在楼道门口,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自己的穿着并无半分不妥,转念又想到江枫昨天在医院门口说他脸色比墙还白,不由得抿了抿唇,叹了口气,走进楼道里。
他顺着楼梯往上走,走到二楼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三楼传来的响动。
他放慢脚步,恰好站在二楼和三楼中间的层的楼梯拐角处。
“哎,你也别担心,这不联系上了吗!”
“我能不担心吗?一群小孩儿,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陈与眠听见张婉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音调稍高,在这安静老式居民楼里,听起来稍稍有些尖利。
“嗨,这个年级的小孩儿,难免的,我儿子高中的时候,还逃课去网吧,啊跟老师顶嘴,上课偷偷打游戏,什么没干过呀!嗨,都这样!”
陈与眠很快辨认出来,正在和张婉说话的这个男人,是对面邻居林江平,四十多岁,似乎是独居,有个去外地上大学的儿子。
陈与眠暗暗叹了口气,从楼梯拐角处走出来。
下一秒,他抬头看见对门儿林叔的手搭在了张婉女士的肩上,很明显超出正常社交距离地拍打着张婉的肩膀。张婉低着头,长长的羊毛卷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面容,下巴似乎搁在了对面男人的肩膀上。
“......”陈与眠默默地收回了跨上台阶的那只脚。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小眠也马上回来了......”
张婉没说话。
林江平说:“......那我就先回家去了?”
陈与眠又往角落里退了退,确保自己站在二人视线死角处。直到他听见两声关门声,才默默地从拐角处走出来。
林叔,陈与眠思忖着,外表看上去倒是挺正派,经常穿件儿老式格子衬衫,五官周正,就是身量矮了点儿,站在裸高165cm张婉女士身边,稍稍有那么点儿不般配。
不过陈与眠早起上课的时候,遇到过好几次这位邻居,问东问西的,言语之间多有关切,倒是挺礼貌和善的。
陈与眠边想着,边打开了家门。
张婉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猛然站起身。
“......”陈与眠放下书包,乖觉地拎起热水瓶倒了杯水,递给张婉,“妈我回来了。”
张婉先是站在那儿愣了半晌,随后动作粗鲁地接过水,灌了一口,剜了儿子一眼,道:“还知道回家呢?”
“......对不起,我......早上睡过头了,手机没电了。”陈与眠抽了张纸,蹲下身擦了擦溅落在地上的水渍。
“你还是学生知不知道啊?啊?你下午还要上课的,你作业做完没??”
张婉一把拽起儿子,拉到沙发上坐下,将手里的玻璃杯“砰”一声磕在茶几上,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儿子的头:“作业做了没?”
从昨晚十一点多一觉睡到早上十一点多、睡得昏天黑地、昼夜不分的陈与眠:“......”
“做了。”陈与眠冷静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