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整个初二年段的体锻课。
班主任易巧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正在队伍里来回穿梭,气势汹汹地让男生们把球放回教室,又絮絮叨叨地反复叮嘱安全第一。
毕竟初一最后一节体锻课上,一个男生跑步时骤然回头,帅没耍成,反倒扭了脖子,最后住了小半个月的院。
队伍堵在楼梯口,楼下的班级从面前经过。体委金子昂认识不少人,隔几个人就能打声招呼,聊上一句。
沈柯站在哄闹的队伍里,和身旁的李伊讨论月相圆缺。
明明都还没开始上体锻课,那些男生怎么就能出那么多的汗,发出那么折磨人的气味。嬉笑谈论的声音也大到难以忍受,就算李伊凑到她耳边说话,沈柯也难以听个全。
好在没过多久就从逼仄的楼梯间里出来了。
沈柯深吸了一口清澈的新鲜空气,感觉重获新生。
从看台看向操场,各个班的队伍歪七扭八,校服也穿的参差不齐。
人多就是好,乱都乱得壮观。
平中拿着话筒,正站在主席台上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催促剩下班级快点到位,上课铃响还没到位就要受惩罚。
易巧听后比他们还着急,在楼梯上一步三回头,赶小鸡似的跟着催促他们快点。
音响发声时嗡嗡震动,六班踩着活泼雀跃的上课铃的最后一点尾巴,全员到位。
“……”
操场上依旧吵闹,沈柯抬头看向主席台,发现平中不仅咬紧了牙关,整张脸都快憋成紫红方块了。
又过了几分钟,在各位班主任的努力下,操场总算安静了下来。
“初二第一节年段大课,本来想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上的,你们非得这样是吧?啊?”
“从教室里挪出来就不懂规矩啦?上课铃响前就该到位,就该安静下来准备上课!拖拖拉拉,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又不是刚开学的初一新生,你们都初二了啊,马上就初三了,怎么比隔壁幼儿园还吵!”
……
平中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刚起了个头,他深吸一口气,还要继续,就被年级段长康建军拦下。
康建军拍了拍平中的肩,不问对方是否同意就夺过话筒,说道:“呃……希望下一节大课前同学们可以表现得更好一些。接下来就听各个体育老师安排。”
平中的不满声隐隐地从话筒里传出,让人忍不住好笑。同学们欢呼着“倒霉熊万岁”,四散到各个班的场地。
六班第一轮的项目是友谊跑。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沈柯不喜欢。但凡沾上“跑”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他们班和五班按老徐要求站成体育课的队伍。
然后两班体委石头剪刀布,六班胜。但热爱体育的金子昂却主动要求六班先跑。
于是在六班女生不可置信的唉声叹气里,沈柯身为第一排的一员,与她们一起满是无语地踏上了跑道。
老徐已经年近六十,上课时间一半用来演讲,一半用来自由活动,深受学生欢迎。
而最受学生喜欢的当属他那独特的说话方式。百分之九十独特风味的宁城老话里掺杂百分之十的不标准普通话。你永远不知道他会用什么结构什么组合来说完一句话,听起来就像猜谜语一样好玩。
但轮到自己解谜时可就不好玩了,比如现在。
“上道上道。”
除了第一句上道,其余指令真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来。
看着老徐令人眼花缭乱的手部动作,排尾茫然地从一道挪到外道,队伍迟疑地由竖列转向横排,总算得到老徐的肯定。
但是沈柯与同学们面面相觑,仍然不知该怎么跑。
“哔——”
老徐的哨声吹响后,她们犹犹豫豫地向前迈步,彼此相视,保持着横排的队形慢跑向前。
然而老徐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贼噶笨呐。”
暴脾气的老徐已经丧失耐心,他把她们赶到跑道边的草坪上,转身又拉了下一排女生出来。
不知道老徐又乌拉乌拉地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懂,总之这排女生在哨声吹响后立刻快跑了出去,而老徐满意地说着“葛对呐”,又转身去拉下一排人。
没办法,上老徐的课永远是这样。第一组永远是试错组,运气好对了,运气差错了。不过帮同学排除一项错误选择,也算一种贡献。
沈柯和第一排的女生站在桂树的阴影下无所事事,不理解普通的快跑一圈为什么要叫友谊跑。
沈柯她们原本还等着所有人跑完了,老徐会让她们上道跑完一圈再结束。谁知老徐好像根本不记得她们,等最后一组男生开跑了以后就下令解散,然后悠哉悠哉地捧着保温杯去别的组闲逛了。
失落转向兴奋只要一瞬间,只要一个不用跑步的消息。沈柯和同学们不敢相信地小声惊讶着,似乎怕太大声会吵醒糊涂的老徐,让她们补上那一圈。
沈柯和李伊解散后就沿着跑道外圈慢悠悠地走。
余光里,一个火红的身影飞快地从她们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
李伊轻轻用胳膊撞了下沈柯,问她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不过看着像早上迟到的那团火。
那人边跑边和身旁的男生随意地说着些什么,丝毫不顾远处体育老师气急败坏地催促。
沈柯不由想起早上那个有些炸毛的女老师。
他离沈柯和李伊越来越远。
李伊凑沈柯近了一些,眼里闪着光彩,她小声地说:“他是二班的万叙。是不是光看背影就觉得很帅?和你说,真的巨帅,远超F4的程度!他英语也挺好的,初一和我都是英语社的。”
“嗯。这么有缘~”沈柯收回视线,歪头调侃道。
“什么呀!不过这种级别的……唉,只能看看咯。”李伊古灵精怪地嘟起嘴说道。
沈柯不信这个什么万叙能有那么帅,不然她怎么会到现在都对这个人没印象。何况所谓的“七中F4”也很一般,这个比较对她来说实在太没有说服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男孩脚踩白鞋,踏在红色跑道上的那一幕,沈柯忽然觉得该下一场彻彻底底的大雨,涤荡净棕红色跑道上所有的蒙尘,然后才配的上那个与风撞了满怀的少年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