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 第40章 “高一”

奕然敲了敲希莞的门，没听到回答，遂径直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不太好。许奕然悄悄关上门，床上的被子鼓鼓的，缩着个小人。

奕然站在希莞身后，拿出手里的小兔子玩偶，在希莞面前道“太阳公公出来了，大老虎‘嗷’地唤醒了沉睡的山林，小动物们都起床去觅食了，小兔子也要去拔萝卜，可树洞里，还有一个小朋友没有起床，小兔子敲敲门，希莞，希莞，再不起床，今天可就要饿肚子了……'”

希莞从床上撑着起来，扭转身子，只觉得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希莞的神色低迷，完全跟当初客栈初次见面时那样活泼且富有生气的样子判若两人，许奕然揉一揉希莞的脑袋，“小不点，还记得我吗？”

希莞努力地从记忆里提取，点点头。

“不错，还记得我，喏，这个奖励你了。”

希莞捧着小兔子，“谢谢。”

希莞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许奕然在一旁沙发处坐下，“知道你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会在梧桐市，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对不对？”

希莞心事被猜中，抿唇不说话。

“此事说来话长，今后呢，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之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不迟。”

“今天是我来这儿的第一天，林希莞小朋友，你作为东道主，总得尽点东道主的礼仪，好好欢迎我一下吧。”

“我的要求不多，你好好带我去外头逛一逛，总行吧，这可是我第一次来梧桐市。”

许奕然一顿输出，只把希莞给讲得沉默。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欢迎我来你们家啊。”

希莞摇摇头，许奕然站起来道，“既然不是，那就赶紧起床走吧。”

希莞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一刻，冬梅妈妈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许奕然这孩子才来这么一会儿，就能说服希莞走出房门，看来，让她来陪希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许多天未见，希莞的身子就瘦了一大圈，似能被风吹倒。

“希莞，起床了？

“要不要吃点早饭，妈妈给你热一下？”

希莞摇摇头，她没有胃口。

“林希莞同学，不吃早饭可不是个好习惯。”

“早饭是最重要的，午饭跟晚饭都可以不吃，但早饭是一定得吃的。”

希莞的瞳孔缩了缩，记忆深处，有一个人，也曾经这样告诉过她，要好好吃早饭。

“是呀希莞，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妈妈做了你爱吃的馄饨，尝尝好不好？”

“阿姨，你们有自行车吗，我想跟希莞骑着自行车去外头玩。”

“有啊。”

……

许奕然载着希莞，“希莞小朋友，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给我推荐一下呗。”

希莞摇摇头，“不知道。”

对希莞来说，这世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分别，不过是些人多人少，繁华与落后，陌生与熟悉的差别，希莞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林希莞同学，别这么扫兴好不好啊，既然出来玩，就要开开心心的，我知道你在梧桐市呆惯了，觉得一切都不新鲜，可你好歹也得照顾照顾我这个新来的同志的感受吧，我可是什么都没见过呢。”

“我听说你们这里的月霞山很有名，好多人放了假都会去爬山祈福？”

“嗯。”

“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特别有名的情侣拍照打卡地来着，我在手机看到过，叫什么来着，哦，我想起来了，是……‘莱茵小镇’对吗？哇，那个地方，我之前做梦都想去。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周围是高低错落的房子，天上晴空万里，跟自己的另一半走在柏油马路上，想想都浪漫……”

“对了对了，你们这里的海边有没有蓝眼泪，你见过吗？”

“还有，我来之前，看网上说，你们这里的玉庄特别出名，诗里头是怎么说来着，小桥流水人家……不过我在网上看，玉庄离这里好远……”

其实许奕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做了好多攻略，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吸引希莞的注意，提起她的兴趣，但好像大半天，都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其实奕然不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希莞都有在认真听，只不过在希莞的想象与视线里，那些风景里头，总有一个模糊的，若隐若现的身影，他那么美好，同景色相宜，希莞想要靠近，却始终无法触碰。

“叮铃铃……”

希莞的手机响了，对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希莞，现在立刻到梧桐市第一法院来。”

希莞还想问什么，可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希莞的心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许奕然带着希莞到了的时候，周梅就在那里等着。

周梅抱胸审视着希莞，脸上暗藏着愠气。

许奕然感觉到对方的火焰，迅速调整好自己，做好一级战斗状态，她可不会被对方的气焰给吓倒。

周梅没有给希莞喘息的时间，“林希莞，潘安桐刚刚宣判了，他要坐三年牢。”

“因为那个人重伤，差点死亡，原本是要判七年的，但考虑到那个人猥亵自己的学生，因此，减刑到了三年。”

希莞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尽管她不愿意相信，可这就是事实，潘安桐的的确确因为她，坐了牢。

“三年……林希莞，是不是很高兴啊，本来会是七年的，可是，你有想过吗，潘安桐也才刚刚16岁，却要坐三年牢，他还这么年轻，林希莞，他原本还有大好的前途的，就这么给毁了！”

希莞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不止，“对不起……”

“对不起？”周梅不屑，“林希莞，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换来潘安桐的三年吗？你一句对不起，就能改变所有因你而起的结果吗？”

“林希莞，我说过，潘安桐在这里的的每一天，都要由你来亲自抵偿，他三年不出来，你就要在外头等他三年，等他从里面出来！”

空中刮起大风，天空中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渐渐遮掩了灿烂的日光，不知何时才能消散。乌云离地面是那么近，那么近，似乎要把地上的房子跟树，都要压倒，再也站不起来……

一旁许奕然抱胸扯唇勾出一抹笑，漫不经心道，“这位美女，你吓唬谁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周梅盛气凌人的目光打量了眼前这个似野男人一般的女人，“你是谁，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跟她？怎么，人是你杀的呀？”

“你！”

“你什么你，”许奕然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既然你说跟我无关，那你张口闭口一个潘安桐，坐牢的也不是你呀，怎么就成了你跟她之间的事了？”

“你要是觉得不满，就把潘安桐从监狱里叫出来，让他亲自来跟希莞讨价还价，你在这里吵吵个什么玩意啊？”

“哦，对了，”许奕然敲敲自己的脑袋，“也是我糊涂，潘安桐还在监狱呢，出不来，想要讨债，还得三年以后……”

周梅把她当作空气，不再搭理这个不讲理的人，冲希莞道，“林希莞，潘安桐因你出了事，往后，每个月你都必须要来探视潘安桐，不可以有任何一次推辞。还有，玉兰阿姨因为潘安桐的事住了医院，你必须亲自去照顾她……”

“林希莞，这些事情，比起潘安桐的三年牢狱之灾，已经算是对你够仁慈了。潘安桐为你牺牲的一切，你一辈子也偿还不够。”

“喂喂喂，你吓唬谁呢？你是潘安桐的谁啊，怎么，喜欢潘安桐啊，想美女救英雄啊，人家潘安桐本尊都没发话呢，你一个没名没姓的女人，在这里骂什么街呢。”

“不过说实话啊，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啊，我真恨现在手上没有个锦旗给你送过来，上年就写，糟糠之三儿，不离不弃，患难与共……”

许奕然也不畏惧她憎恨地仇视着她的目光，上前挑起她的下巴，“美女，下次眼光好点，别爱上一个心有所属的杀人犯，不然，真是可惜了这一腔深情，唉，可惜我是个女的，你也看不上我。”

周梅甩开她的掌箍。

“美女，别这样看我，实话实说而已。”

“希莞，我们走。”

“哦，对了，人呢，我们会来探视，不过呢，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怜悯，不是义务，麻烦你搞清楚，再见哈。”

路上，许奕然递给希莞纸巾，“擦擦，眼睛肿得跟樱桃一样。”

希莞抬起头，“你……别告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许奕然抱胸靠在座椅上，歪着头打量她，“为什么”

希莞摇摇头，“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其实许奕然对她还挺好奇的，她明明一副纯白无瑕的样子，心里又究竟藏了多少事，多少苦闷。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儿，似乎并不是眼睛看到的这样。

“我不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眼中的好孩子，我偷偷地去找潘安桐玩，也知道是他杀了人。”

“就这……”

许奕然扯出一些纸巾来，“林希莞，做人可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乖乖女，只有受欺负的份，要做就做自己，最好，是做一个恶女人，恶女人，从不把别人的期待加到自己身上，也从来不强迫压抑自己。”

“找杀人犯玩又怎么了，知道他杀了人又如何，你知道他因为什么杀人，不就可以了吗，在乎别人怎么看做什么？别人是永远不会看到真相的。”

“林希莞，听你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还有，潘安桐杀人，跟你没关系，那是他一时冲动，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林希莞，做人嘛，就是要自私一点啦，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可不是骆驼，驼不了那么多东西的。”

希莞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希莞又如何能做到像她一样，对一切细枝末节的小事毫不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