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夏凝神思恍惚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嘿，夏凝，一起走吗？”张佳佳回过头问她。

夏凝拉回思绪，匆忙拿起东西：“好。”

下楼梯时，张佳佳用手肘撞夏凝：“你跟盛野以前是不是认识？”

夏凝怔了怔住，缓缓摇头：“不认识。”

“他对你如此特殊，我以为你们先前认识。”

“特殊吗？”夏凝心跳莫名漏掉一拍，“同桌情谊罢了。”

张佳佳笑而不语。

夏凝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尝试转移话题：“周末你有什么打算？”

张佳佳长叹一声：“写作业，上补习班。”

“你呢？”

“写作业吧，可能会看看物理书，我物理不太行。”

“难兄难弟啊！我补习班补的也是物理。”张佳佳伸出手，“同志，握个手。”

夏凝笑着跟她握手。

拥有物理这个共同敌人，两人快速亲密起来。

张佳佳亲热地称呼夏凝为“凝凝”。

“凝凝，你最近有看电视剧吗？”

“没怎么看。”

“那个热播电视剧，将军和花妖，真的好配！推荐你去看。”

说到磕的CP，张佳佳巴啦啦一通扯，说得根本停不下来。

夏凝笑着听，时不时给予一点回应。

临走到校门口，张佳佳才反应过来她没管夏凝意愿，居然说了那么多。

她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凝凝，抱歉啊，扯着你说这些。”

夏凝笑笑：“没事，我听得很开心。”

张佳佳露出放心的笑容：“那就好，我比较喜欢磕CP，有时候会上头。”

“挺可爱的。”

“嘻嘻嘻，我也这样觉得。”

走出校门。

张佳佳家里人开车来接她：“一起走？送你。”

夏凝婉拒张佳佳想要送一程的好意：“我搭公交车就行。”

“好吧，凝凝，下周一见！”

“下周见。”

夏凝搭乘公交车回家，走进楼道，她下意识摸钥匙，没摸着。

难道是落在学校吗？

夏凝努力回想，不太确定自己是没带钥匙或是放在学校忘记拿。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棋牌馆找林女士拿，要么折返学校回去找。

想起林女士对她去棋牌馆的抗拒，以及避免不了被念叨一顿的必然，夏凝决定先回学校找，实在不行再去棋牌馆拿。

至于找锁匠上门开锁，夏凝想都没想过。

找锁匠上门，一趟少说一两百，搭乘公交车来回跑，哪怕是先去学校，后去棋牌馆，再回家，花费亦不过六块。

最重要的是，她钱不够，想找锁匠也没法找。

夏凝不想带着书本跑来跑去，干脆把东西寄存在小卖铺。

带着猫牌的胖橘猫跑过来蹭夏凝的脚，围着她打转。

夏凝蹲下去摸它橘黄脑袋：“橘子，下次给你带吃的，我这会没带。”

听到没吃的，胖橘猫毫不犹豫转身溜走，留下一道橘黄残影。

李奶奶笑着摇摇头，抬起滑落鼻尖的老花眼镜，笑吟吟低头继续织毛衣。

夏凝直起身，瞥见货架旁边挂着的蓝莓味棒棒糖，站停须臾，掏钱出来看了看，最终还是没买。

回到学校，没什么人，可依稀能听到远处球场传来的打球声与欢笑声。

夏凝抬眸朝声音来源方向望一眼，转身踏进教学楼。

她在课桌抽屉找到了钥匙。

拿到钥匙，夏凝本该径直回家，脚下步伐却没听话，不受控制往球场方向走。

距离越近，球鞋摩擦声，拍球震动声，传球呼唤声越清晰，心跳频率越是亟欲冲破极限。

眼看拐个角就要看到球场，夏凝反而有些许忐忑与迟疑。

脚步逐渐放慢，在拐弯与不拐之间，她陷入了犹豫。

夏凝反复纠结徘徊不前之际，一个篮球缓缓滚到脚边。

她弯下腰去捡，一道低沉悦耳，略带微喘的嗓音落在头顶：“夏凝？你还没有回去吗？”

夏凝抬起头，逆着灯光，看见盛野。

他垂着眸望她，阴影半落到脸上，觑不清神情，可眼底明亮似火焰，灼烫了她的心。

夏凝的心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抱着篮球慌乱躲避他视线。

“我、我......”

盛野从她手里拿过篮球：“等我一会。”

夏凝听见脚步跑离的急促声，以及拐角球场溢来的隐约模糊交谈声。

她揪着手指，垂头望地上。

“好了，”盛野跑过来，气息不稳，“走吧。”

他没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而是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问她：“饿吗？”

“还好吧。”

“陪我吃点东西？我饿了。”

夏凝想到盛野刚运动完，消耗大，饿很正常，点点头：“好。”

两人折返回教室，盛野拿东西。

路上，夏凝一直在想一个事，等会吃什么比较好，以及兜里的钱够不够。

“看路。”盛野伸手攥住夏凝手臂，避免她撞上校道旁的树。

“啊，抱歉。”夏凝本能道歉。

盛野笑出声：“蠢不蠢？”

“什么？”夏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是你差点撞到树，跟我道什么歉？”盛野挑挑眉，憋着一股坏劲，“还是，你在跟树道歉？”

“想不到你还挺童趣的嘛，小朋友。”

他存了几分逗弄心思，故意拉长尾调，最后三字念得含糊不清，颇有几分耐人寻味，可骨子的恶劣，却怎么也遮掩不住，从散漫语调里涓滴不遗泄露出来。

很难说不是故意。

夏凝气呼呼别过脸不看他。

一颗蓝莓味棒棒糖放到她眼前。

“吃不吃糖？”盛野语气像是大灰狼诱拐小朋友。

夏凝睫毛颤了颤，脸稍稍转回来：“不吃。”

盛野很轻地哼笑一声，把糖塞入她口袋。

“收了我的糖，就是我......”

“闭嘴。”

夏凝心跳如鼓瞪他一眼，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脸颊透着不自然红晕：“你瞎说什么呢！”

盛野撩起薄薄的眼皮，不轻不淡望她，慢悠悠补充完整：“收了我的糖，就是我口中的‘小朋友。’”

眼底促狭明显。

竟是逗弄。

夏凝一颗心渐渐落回原地，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羞恼：“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小朋友！”

盛野不置可否，单手插兜，低低笑出声：“学校是我家......”

“滚！”夏凝拒绝再跟他聊天，“我不跟傻子说话。”

盛野哼笑。

夏凝撇过头不搭理他。

夜风温柔吹拂，一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夏凝下意识想伸手去接，伸到一半，脑海里闪过下午双手交叠那一幕，触电般猛然缩回。

她藏手于背后，不自在地找话题，试图掩盖方才尴尬行为：“你喜欢打篮球？”

“嗯哼，某人肯跟傻子聊天了？”

夏凝哽住，须臾，幽幽开口：“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坦诚，竟直言不讳自己是傻子。”

盛野哂笑一声，睨她：“那不是没办法吗？”

“要是你再次用三八线封印我怎么办？”

“哦！”夏凝表示无法跟话题终结者聊下去。

盛野见好就收，没再继续逗她：“谈不上喜欢打篮球，习惯而已。”

“习惯？”夏凝眼底诧异外露，“这也能成为习惯？”

盛野没多解释，两人走到楼梯口，他说：“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东西。”

“一起吧。”

“不用。”

夏凝抿唇，待在原地，低头垂眸应道：“好。”

站太久，受伤过的右腿有点疼与麻，夏凝弯腰去揉，忽地，她身形顿住。

脑海里有什么快速闪过。

快到差点让她抓不住。

他......

是担心她的腿吗？

夏凝不确定，也不敢确定。

但一颗平缓没多久的心再度陡然腾升起，高悬半空，急促跳动。

她控扼不住心脏跳动频率，亦无法牵制神思归向，只好拿出手机和单个蓝牙耳机，设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音量下减，单边耳机里响起往常最爱的《夏天》，内心没平静半分，反愈发想起。

好似一阵风，捉不住，摸不着，又在某些时候悄然吹动一树枝丫，留下晃动树影，沙沙作响。

夏凝听到下楼脚步声，摁停音乐，摘下耳机胡乱塞进口袋里。

她假装认真刷手机，像是没听到响动。

“好了，”盛野书包甩到肩上，钥匙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走吧。”

夏凝视线无意掠过扣挂拉链钥匙圈，在粉色猪头挂饰停留半秒，又猛然移开。

察觉到她眼神，盛野眉梢微挑，语气玩味，仿若意有所指：“眼熟？跟某人画的简笔画像不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凝眼睫轻颤，不敢挪眼看他，催促道，“我饿了，快走！”

话音没落完，人已快步迈开一段距离。

看到她仓促窜逃背影，盛野笑出声，抬腿跟上。

两人来到校门口附近一家馄饨店吃馄饨。

夏凝正要出声点餐，盛野率先开口：“阿姨，麻烦来两份馄饨，不要葱。”

她诧异望向他：“你也不吃葱？”

“嗯，不吃。”

“好巧，我们一样。”

“一共12块。”老板娘笑着说。

“我们分开......”

夏凝话没说完，盛野利落扫码付款。

“我把我那份钱给你。”夏凝从口袋掏出一堆面额不大的散钱，找到一枚硬币和五张一块钱纸币，面色略带尴尬地递过去。

她确实没钱了，兜里剩的都是零零散散零钱，不然也不会用硬币凑。

盛野很淡瞥一眼，没伸手接：“不用。”

“可是......”

盛野径直朝一张桌子走去，拉开椅子：“过来坐。”

夏凝走过来，打算越过盛野，走到对面落座，他先她一步在对面坐下来。

看着眼前被拉开的椅子，夏凝指尖不自然蜷缩，握着钱的手紧紧收拢。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钱塞入口袋，垂眸坐下。

不一会，馄饨煮好，盛野起身去端。

夏凝想了想，走到酱料桌，取瓷碟舀调味料。

“你吃辣吗？”

“不吃。”

夏凝舀了一小勺生切米椒，放入其中一个瓷碟，另一个没放，随后分别浇上半勺酱油汁。

她将两个瓷碟拿过去，没辣椒那碟他面前。

刚坐下，盛野抽张纸巾递给她。

夏凝顺手接过，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指尖沾了点棕褐色酱汁。

不显眼，不注意看的话，甚至会忽略。

夏凝感叹于他的细心。

“谢谢。”她开口道谢。

盛野头也没抬，拆了双一次性竹筷给她：“举手之劳而已。”

夏凝轻摇头，小声呢喃：“不一样。”

它不是特意凸显，而是顺手为之，不刻意，很细微，却能映衬出一个人的良好教养。

他跟她刻板印象中的模本完全不一样。

性格恶劣妄为，喜好逗人，在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替她找回场子；

行为随心所欲，放浪不拘，但又在细节处体贴入微，使人心生好感。

荒诞不经，琢磨不透，像是一阵风，亦恰到好处凉爽了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