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一直鬧到了深夜,眾人才終於得以回屋休憩。
鬧劇之後,他們才被通知,執刃與少主雙雙遇難身亡,宮門突發變故、各宮院落進入警戒狀態,新娘們沒有傳召不得隨意出別院。原來竟是執刃與少主雙雙遇難這樣的大事嗎,難怪昨天侍衛們會如此緊繃且帶有敵意了。大晚上被鬧了那麼一大場,惜音也沒有了睡意,早早的便倚在門邊吹風透氣。「溫妹妹,這是在曬太陽嗎?」路過的上官淺不知為何,突然喊了平時少有交集的惜音。惜音眨了眨眼,乖巧的回答:「房裡有些悶,我便出來透透氣。」惜音禮貌的微微一笑。「溫妹妹,前兩天號脈問診時,大夫說我體帶辛香、濕氣鬱結,我想去醫館問問大夫、想討張方子調養調養,只是這宮門太大了…雖然前兩天問過大夫醫館的位址,但我怕我記不清回來的路,可否請你陪我走一趟?兩個人一起,也多少有些照應。」上官淺有些突兀的邀約讓惜音有一瞬間的錯愕,但思及自己想拿一枚致命毒藥作為後路、以防自己真的被送回家時能了斷自己的想法,惜音雖有些遲疑,但還是答應了。
雖說宮門戒嚴、不讓隨意外出,但反正左右最慘不過一死,而那本來就是自己預想中最可能走的一條路,那…死都無懼,還有什麼好怕的?
上官淺拉著惜音出別院大門時,其實天色本就不早了,上官淺這一路上又七拐八彎的,等真的到了醫館,天色都有些暗了。
夜路走多了大概真的會遇到鬼,只是他們在醫館的轉角處遇到的不是鬼,更不是什麼愛情小說裡的轉角遇到愛,而是笑得比鬼還滲人、一言不合就拿到抵在你脖子上的徵宮之主.宮遠徵。
「都不准動,你們是誰?」清俊的少年笑意不達眼底,冰冷的刀尖直抵上官淺的喉嚨。
上官淺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冰涼的刀尖,視線惴惴不安的轉回宮遠徵的臉上,有些害怕的說:「上官淺。」
宮遠徵涼薄的眼神轉向惜音,要她說話。
畢竟脖子上沒有被架著一把刀,惜音很是乖巧的朝宮遠徵行了一個禮:「綵杏鎮溫家,溫惜音。」
宮遠徵挑眉:「新娘?」
上官淺眼眸含淚,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們不該來這裡的。」
「我們知道…」
「知道還來,幹什麼?」
「替我診脈的周大夫,說我氣帶辛香、體質偏寒、濕氣鬱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只拿了個白玉令牌,我來這找他,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方子,可以治一下我這偏寒的體質。」上官淺情真意切、一臉誠懇而小心翼翼的說:「只是這宮門太大了…我怕來了醫館就忘了怎麼回去,便拉著溫妹妹一同前來…」
「你就這麼想被執刃大人選中?」宮遠徵譏笑著轉過頭問:「你看著年歲比我都要小…也想被執刃大人選中?」
「之前想,現在不想了。」不等惜音回話,上官淺一瞬便又將宮遠徵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不想還來。」
上官淺四是很委屈的掙扎了一瞬後才說:「大夫說濕氣鬱結…不利於生育。」
宮遠徵無意識地被上官淺牽著鼻子走,一字一句的問出了她想說答案,只是意外的,她話中誇讚的那位宮二先生,竟然也在場。
一扇門之隔的距離,周身氣息遠比宮遠徵還要冰冷而難以接近的宮尚角就那樣倚在欄杆邊,斜睨著上官淺。
當然,他其實也沒有錯過了上官淺身邊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看上去好似乖巧無害的惜音。
上官淺曾經說過,她的心上人是宮二先生,所以惜音眼見宮二先生出現了,行了個禮便乖巧的走到了一旁,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上官淺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好好發揮、爭取一下,畢竟宮二先生也已到了適婚年齡,若能保握好,或許上官淺真的能嫁給自己的心上人!
宮遠徵挑眉看了眼從剛剛開始就沒幾句話的惜音,惡作劇般的用尚未收回刀鞘之中的刀挑起惜音瓷白的下顎:「她是來問周大夫要方子的,那你呢?就是單純感情好,陪她來醫館的?」
惜音當然不可能乖乖說自己是想來醫館偷毒藥的,不然面前這位少爺估計能現場滿足她想被毒死的願望。
她是想要毒藥,但那是迫不得已、真的被送回家中,真的要被當成玩物一樣被人送去當暖床丫環時用的,若不是到了那種無路可走的境地,她還是希望能活著的。所以惜音只能順著上官淺剛剛的話說下去:「我是木質令牌,就是想來問問大夫調養一二而已。一如徵公子所見,我年歲較小,本來這次宮門選親我就不覺得自己會中選,只是既然都來宮門一趟了,想著怎麼也要有點收穫。而宮門的大夫一直以來都是江湖聞名的厲害,所以我想來問問,除了年歲上的問題,是否身體還有其他的狀況,讓我只能拿木質令牌。」
惜音年紀畢竟較小,不管是面容、身段還是聲音都還帶著幾分稚嫩,口音更是帶著幾分姑蘇特有的吳儂軟語,除了帶有幾分稚氣,整體聽上去還是軟軟的、很是舒服,至少連宮遠徵這麼挑剔的人一時之間都只能承認這丫頭的聲音其實挺好聽的。
大概就是,不反感這樣的聲音出現在耳邊的程度。但說有多喜歡吧…倒也不至於。
「你多大了?」宮遠徵上上下下打量了惜音一番,此次選親的主角本是前少主宮喚羽,所有待選新娘都是依照他的年紀來挑選的,所以絕大部分的新娘年紀都跟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都要大上一兩歲,他實在不覺得這丫頭會是此次選親的對象之一。
感覺太小了…各方面都是。
惜音並沒有受到宮遠徵惡劣語氣的影響,依舊乖巧的回答:「我已及笄半年有餘。」
「及笄半年…果然比我還小。」宮遠徵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噁心的皺了皺眉:「你為什麼要來宮門參加這次選親?你應該知道這次選親的對象是前少主宮喚羽,你與他年歲不符,來了也是白來。」
有那麼一瞬間,宮遠徵當真害怕從惜音口中聽到類似〝欽慕宮喚羽〞之類噁心人的話,倒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只是單純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吐出來…
提及自己進宮門的原因就讓惜音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噁心的原生家庭,她按下自己心頭的那抹不快,低下頭,看似乖巧,實則語氣裡隱隱帶著一絲怨懟與嫌惡的回答:「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屆女流,豈可妄言。」
宮遠徵了然的移開視線,心底那份噁心的感覺退去後,一瞬間覺得惜音有些寡淡無趣了起來,他無聊的偏頭又看了眼自家哥哥的方向,那邊宮尚角跟上官淺的對話還沒結束,無聊的他才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問:「你說你是綵杏鎮的溫家女,為何你口音裡帶著姑蘇語調?」
惜音倒是沒料到宮遠徵竟能敏銳至此,但她總不能跟他說他前世是在姑蘇長大的吧?所以她頓了頓,最終只能說:「…家母是姑蘇人。」
宮遠徵挑眉,之後便再沒有說話,偏過頭像是對惜音完全失去興趣了一般,突兀的將她丟在原地,轉身便走了。
表面上他是信了自己剛剛的話,但實際上他究竟信了幾分?這實在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