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
文/陈未翎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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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等到陈谓之终于有了灵感,将那张画了又画的作品添上了最后一步,而那无面女鬼也终于是不再嘤嘤嘤哭,此事也算是了结了一部分。
听到一部分的时候,我还以为就这样可以直接结束了呢,结果师叔告诉我,其实还早。
师叔将那无面女鬼下了禁制锁在画轴里,之后便让县太爷将那百美图里头所有人的户籍信息都拿出来,县太爷有些不明所以,但师叔却没有跟他明说。
我知道,师叔这是不想引起百姓恐慌。
一个“无面女鬼”就已经让他们很是惶恐不安了,如果要是知道百美图也有问题,这数量,怕不是得吓疯一群人……!
要说起来,这一切还真都得怪那个陈谓之。
和我想的一样,他那双手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对此事完全不清楚,就在无意间造了许多麻烦出来,现在人一死,那些东西就开始不受控制了,争先恐后地出来瞎折腾。
算他们命不好,碰上我师叔,迟早让他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我跟着师叔,一个一个地把百美图上的人看过去,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当初陈谓之画这幅百美图的时候,挑的多数都是花楼里的姑娘,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下头村子里的小丫头等等,查起这些人,就真的是让我觉得很尴尬。
虽然我学习不用功,但我也是个正经的小沙弥,往花楼里跑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而且花楼里的姑娘们也实在是难应付,我看她们面相,怕是比我大一轮的都有,竟然好意思来拽我衣裳!
我迟早要去告状的…!
等折腾的差不多之后,我们发现,那百美图上的人少了几个,县太爷那儿也没了她们的户籍,再一问,竟然是因为人死了所以户籍就消掉了。
仔细算算,其实也就是半个多月前的事儿,和“无面女鬼哭丧事件”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这还真是巧了。
师叔又交给我了几个莲花灯。
先前我并没有仔细看这个东西,如今有了时间,我闲着没事就把这莲花灯上上下下都给翻了一遍,忽然发现这灯的灯芯好像有些怪怪的。
乳白色的一小节,看起来并不像是棉线。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只觉得那东西很坚硬,边缘处又圆润光滑,还很凉,像块石头。
我心里好奇,想着反正多出来一个,不会耽误用,就偷偷把那灯芯抽出来了,结果这一看,却把我吓了一跳。
那东西很像骨头。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有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灾难,我见过死去的人们被弃尸荒野,乱葬岗里到处都是零乱的骨头,而这一小节乳白色的灯芯和我当初见到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像了,拿在手上,我便想起了当初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我有点慌,不知道师叔怎么会用这种东西做灯芯,以至于我拿着这些莲花灯出门的时候,一路都心惊胆战。
回来以后,师叔问起那些莲花灯是否被按照他的吩咐好好放在了那几个地点,我点了点头,他也就不再追问。
我松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那个灯芯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或者,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后来我想起来这件事,只觉得这是给我的一个教训,如果当时我不在那犹豫不决,而是直接问出口,师叔就会知道我偷偷动了多出来的那一个莲花灯,自然也就会避免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只不过时光无法倒流。
我犹豫的那会儿,就让我错过了一个最佳的时机。
…
那些莲花灯,实际上叫做引魂灯。
灯芯确实是用人骨制成的,它不需要灯油也能点燃,灯亮,人可以提着这盏灯以活人的肉/身去到冥府,鬼魂也可以循着灯影找到通往人间的路。
那死掉的三个姑娘被困在了幽冥界,无法转生,地府的无常也找不到她们,引魂灯点亮以后,她们感觉到有人在远处呼唤自己,便浑浑噩噩跟着那远处的声音找了过去。
我看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变成了很恐怖的模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们那扭曲的面孔,师叔告诉我,她们实际上是被困在了画里,时间久了,必定成为一大祸害。
所以这才是未了结的事情。
那张百美图,最终还是要被销毁掉的。
这三个姑娘的魂魄在里面困了半个多月,时间不算长,却已经面目全非。
如果师叔没有发现这画的异常,等到那张画把所有人都困进去,事情就不会这么容易被解决掉了。
可是当师叔引出那三个姑娘的魂魄之后,我看到那些莲花灯似乎闪了一下,周围瞬间阴风阵阵,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应雪浮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我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师叔就变了脸色。
“慧心,你动了那灯?”师叔沉声道。
我有点慌:“对不起师叔,我……”
师叔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他的袈裟被风吹得往后飘起,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凌厉,我在他身旁,甚至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我以为师叔抬手是要打我,下意识多了一下,但实际上师叔是想要伸手把我拉到他身后去。
我这才明白,那多出来的一盏灯并不是师叔给多了,而是用来保护我的,但我因为好奇把灯芯拿出来看了以后,那盏灯就点不亮了。
它没了效用。
我看到师叔唇边有血痕出现。
他被那三个魂魄牵制着,同时还要帮我挡住恶鬼的攻击,我又是愧疚又是懊恼,不想让师叔再为我受伤,猛地抬手护住了师叔。
下一瞬,我被那藏在风里的恶鬼捏住了心脏。
“咚咚咚……”
我眼前亮起一片金光。
脑袋似乎挨了重重一击,我感觉我的魂魄像是从高处坠落,耳旁不停地有声音响起,很乱,像是有很多人不停在我耳边说话,隐隐还有一个声音穿透所有嘈杂,像是寺里的大钟被人撞响。
“咚——!”
心脏处忽然特别痛,我下意识挣扎着,猛地坐了起来。
海水退潮,冰川解冻。
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重新还给我了一个安静的世界。
我发现我躺在一个破庙里,身下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而师叔就在破庙门口站着。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他静静凝视着门外的景色,背影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冽气息,仿佛天地间独他一人生在此处。
我想问师叔怎么样了,但一张嘴,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师……咳咳咳……!”
师叔走到我身旁,沉着脸,用他那只微凉的手贴上了我额头。
“降温了。”
我咳得满脸通红,眨眨眼就要落泪,而师叔看着我,那双眼睛里黑沉沉的一片,就好像正在酝酿着暴风雨似的,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我随后又反应过来,师叔他不是修了封目禅吗?怎么现在却睁了眼?!
我大惊失色,以为我坏了师叔的修行,但师叔抢先一步开了口,一下子就让我把所有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吐也吐不出来,很难受。
师叔说:“慧善,不许再有下次了。”
我觉得我师叔疯了。
他为什么会把我认成慧善师兄?慧善师兄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
过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