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
文/陈未翎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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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终于明白过来。
我好像来到了几年前,师叔和师兄在外游历的那段日子,师叔还是那个师叔,而我却变成了慧善师兄。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幻境还是别的什么,师叔好像也没有发现慧善师兄的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
我记得,师叔是在慧善师兄死后才回的金山寺,在此之前,他并不常在寺里待着,而这个时候的我还在寺里跟师父“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因为总是没长进而被师父揍得嗷嗷叫,师叔应该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基本上没有和这时候的师叔接触过,现如今,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发现了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的师叔看起来和我认识的那个师叔好像完全不一样。
应该怎么说呢……
虽然这个时候的师叔也一样让我很紧张,但我觉得,他反倒是比之后的那个师叔好相处一些。
在我的记忆里,师叔就像是一块带着锋利棱角的冰,只不过外头有一层薄纱裹住了冰,让人看着觉得他平静又温和,实际上却特别难以接近。
或许会有人误以为他是池中的莲,伸手便能触到,但真的把手伸过去之后,便会发现被人看到的只是他的影子,他本人却在云端俯视着众生,遥不可及。
而这次见到的师叔,多了一丝人情味。
我从来没想到我的脑袋里竟然能在某天把师叔和人情味这个东西搅在一起。
正如我从来也没想过,慧善师兄和师叔的相处,竟然跟我和师父的相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
慧善师兄因为淋雨,感染了风寒。
而我代替慧善师兄,受了好一段时间的病痛折磨,好不容易等到我病好了以后,便开始跟师叔继续他们还未走完的路。
师叔此行是要去找一个妖怪,那妖怪据说法力高强,道行一般的根本奈何不了他,而我师叔前段时间抓到了一个兔子精,从那兔子精口中得知,那妖怪的老巢在一个叫白骨岭的地方。
说起白骨岭,我突然就想起来了,师叔好像就是在这一趟之后,便回了金山寺。
这么一想,我心情就开始有些忐忑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一路,走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到了白骨岭附近,我看着山脚下遍地的尸骸,忍不住抖了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会被人称作白骨岭。
就在这里,那冲天的妖气根本不加掩盖。
我当时就在想,这山上的妖怪未免也太嚣张了吧,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或许有信心,反正,这肯定是个难搞的主。
我问师叔:“师……父,我们就这样直接上去吗?”
师叔目光幽幽,看向远方:“不急。”
唉,高人风范,就是这么气定神闲。
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借宿,但当地的村民好像都比较冷漠,发现有外人到来,多数都是躲在门口或者窗子后头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打量我们,只有一家比较热情地迎我和师叔过去。
我好奇地问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事,那个老大爷叹了口气,跟我说:“嗨,咱们这边啊住的都是些被人从城里赶出来的苦命人,有的是因为犯了事,有的是因为在城里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会住在这种地方。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这些年大家伙来来去去的,互相之间其实也不怎么熟悉,所以都不怎么乐意和旁人说话,小师傅您可千万别介意啊……”
我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
又发现师叔似乎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师叔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站在师叔后头,思考着我现在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就听到外头似乎传来了哼小曲儿的声音,有人路过老大爷家门口,敲了敲门:“崔叔,你家篮子我给你送来了,就挂你家门上了啊…!”
老大爷在屋里“哎”了一声:“行行行,你先放着吧。”
我觉得那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前不久刚在哪里听过。
但我还没想到,外头那个人忽然“嗯?”了一声,把篱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崔叔,家里有客人?”
篱笆门发出了“吱嘎”一声,我站在那里,看着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应雪浮?!”我在心中大喊一声。
而应雪浮笑眯眯地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嘴里说着:“呦,怎么是两个和尚啊。”
老大爷在屋里猛地敲了敲桌子:“臭小子,怎么对大师这样无礼!”
应雪浮哈哈笑着,而师叔听见了动静也转过身来,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碰在了一起。
应雪浮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慢慢地变了,变成一种很奇怪的模样,目光穿过夜晚朦胧的雾气落在师叔身上的时候,很复杂。
而师叔的眼神似乎也闪了一下,我看到他的唇角紧绷,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当着应雪浮的面,我欲言又止,不知道师叔有没有看穿面前的这人是个妖怪。
这个时候的应雪浮,身上还没有那么浓重的妖气,反正我是半点也感觉不出来,不知道师叔怎么看。
我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应雪浮说话了。
他只说了一个字:“你……”
师叔他双手合十,冲着应雪浮微一颔首,淡淡道:“贫僧法海,这位是小徒慧善。”
应雪浮扯了扯嘴角,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师叔:“法海?”
师叔垂眸:“正是。”
应雪浮说:“我知道了。”
我在旁边感觉到了暗流涌动。
这一问一答给我的感觉实在是怪异的不得了,而应雪浮说完那句“我知道了”以后,竟然直接走了。
我发现师叔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复杂,看着应雪浮离开的背影,久久不曾回神。
我的好奇心再一次被疯狂勾动,等师叔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以后,便悄悄问道:“师叔……父!方才那个人好奇怪啊,您认识他吗?”
师叔闭着眼,静静地转着他的佛珠。
过了好一会儿,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了,却听他说:“认识。”
“……!!”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激动,可能是因为有种马上要听到一些小秘密的原因吧,我立刻就把耳朵支了起来。
然后我听到师叔说:“他是为师年少时的玩伴。”
我一愣。
咦?
好像跟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还以为师叔已经知道了对方是妖怪,说的会是不打不相识的往事,却没料到那应雪浮竟然是师叔小时候的玩伴。
我结结巴巴问:“那……他现在……”
是妖怪吗?
师叔看了我一眼:“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说。”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