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历劫那些年 第23章 师徒俱是叛逆子

姬凤去站在一片碧蓝色的海域前，海水掀起微微的白色浪花，周围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沙沙声，一声清脆的鸟鸣自远方响起。

我在……干什么？姬凤去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掌心想，他觉得手里好空，不应该是这样的。

“师弟，老师正在找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发愣。”

有人拍上他的肩膀，十分熟稔的跟他招呼。

无数记忆涌进姬凤去的脑海中，他记得他是周王室的遗嗣，独自一人跋山涉水来到仙域真境，经过重重考验，终于得偿所愿回归宗门，成为老师的内门弟子，受师尊看中，同门友爱，仙途一帆风顺，这种海外真仙的日子，已经过了数百年了。

原来他已经是仙人了，姬凤去有些恍惚，但看着身边的这位直爽的师兄，想起对方的提醒，不禁心生感激，“多谢虬首师兄提醒，愚弟正在观赏海景，不由得入神了，师兄见谅。”

“还是师弟悟性高，师弟天资如此，日后必是我教栋梁，同门师弟，何必如此见外，还是快去面见老师罢。”

姬凤去拜别虬首仙，想起这位师兄的身份，同是侍奉掌教老师的仙人，他是水火童子，对方是随侍七仙之一，虽然职责不同，确实交情非寻常人可比。

是我生分了，姬凤去顿生愧疚，他只是，不知为何，对着诸位师兄，都生了些说不出的陌生感，想必是多年在外，许久不见师兄们的缘故。姬凤去这般想着，匆匆前往正殿面见老师。

姬凤去在侧殿遇见了等待他的老师，对方一身青衣，望着窗外神色忧郁，周身气息静谧，只是看上去有些过分瘦削了。

姬凤去恭敬行礼，“师尊，弟子姬凤去拜见。”

“进来吧。”

道人转身，露出温和的笑容，叫他在对面坐下，桌上摆放着数种仙果，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这清癯道人只问了姬凤去近来在碧游待的可好，与同门相处如何之类，又考校他两招道法，夸他进展飞速。

姬凤去一一答过，恭敬不改分毫，只是师徒对坐，做师父的讲完了后做徒弟的只回答师父的话，一旦师父听了下来，竟觉师徒相对无言。

良久，矮桌另一侧的人叫弟子回去，姬凤去一板一眼，礼节周全，方离开侧殿。说来奇怪，他明明心中分外期待与师尊见面，怎么临见面，心中热血却渐渐凉下来，隐隐有失望之感，姬凤去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只是临行前，姬凤去瞥了眼桌上红艳艳的果子，与他来时相比盘中鲜果毫无变化，不期然，姬凤去想起两根指节分明的修长玉指，慢条斯理捻起一颗红得发紫的山杨梅，指甲深入果肉，红色的汁液顺着玉指滴落的画面，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有他靠在宝座上的懒撒，他站在那人身侧，座下是风姿各异的仙人前辈，恭敬等待对方，姬凤去垂下了眼眸。

姬凤去在紫芝崖练剑，自从见了教主，他似乎对与同门相交失去了热情，对教主的态度也并不热切，甚至觉得一直待在仙域真境数百年如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太过乏味。

可是这不对，姬凤去想。

他明明是能一个人待在仙域真境的人，姬凤去凝神细想，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待在仙域真境的经历，仿佛他记忆里的一切都是被硬塞进识海中设定好的背景，他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王幾走到海外碧游，也想不起来这数百年他在碧游宫都做了什么。过去的一起如雾里看花，虚妄失真。

他只是待在紫芝崖，每日擦拭手中之剑，然后挥剑，心里莫名的烦躁，只有手中执剑才能叫他有一丝冷静。偶尔他下来遇见诸位师兄，明明是很熟悉的模样，却陡然感觉陌生，就像傀儡披上人皮，日复一日重复往日的举动。

直到有一天，宫外来人，曾经的同门，冷漠无比的劝师尊顺从天意，不要违背天道，再行悖逆之事。姬凤去眼见那在碧游宫中称教主的人忍辱负重、怜惜痛婉应下了对方的要求，再难冷静，他只觉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烧到他无法再去细思，无法再保持往日的恭顺，他盯着师姐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封宫闭门的道人

“我来碧游多年，好像从未见过师尊出门？”姬凤去若有所指。

“没什么值得去的。”教主深色平淡，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楚，姬凤去敏锐察觉到，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古怪感。

“诸位师兄，好像也从不出门？”

“你想知道什么？”对面人疲惫的闭上眼睛，放下茶杯，不在去看姬凤去。

姬凤去轻笑，“所有。”

“这不是你该知道，你只需要好好修炼就行了，有为师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所以她来与人间朝代更迭有关？劝你不用干涉人家事？我本不该修仙？”

“不会的，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了。”

一把剑，捅穿了对方的心口，姬凤去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吐，那把平平无奇用来练手的铁剑，在沾染上鲜血时无声无息变成了另一种模样，非铜非铁、非金非石、非玉非钢，上篆诛仙二字，锋利无匹。

“既然内门弟子不能知道，那我要成为掌教。”

这样的人都能做截教的教主，那我凭什么做不到？

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神情中，周围空间层层破碎，无数信息如瀚海汪洋出现在他识海中，姬凤去被试炼之地排斥出来落在一片海水中，他右手还握着剑，整个人处在一种呆愣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青萍剑忍不住了，“你不是已经成功通过试炼了？怎么还一副怀疑人生的样？”

“我做了什么？”姬凤去喃喃自语，“青萍大爷，你知不知道幻境是怎么回事？”

“嗯，知道一点吧。”青萍剑支支吾吾，这让他怎么说，这小子试炼到第二境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碍于掌教主定下的规矩无法干预弟子试炼。

对掌教主来说，剑只是他手中之物，会用会使就可以了。这个人对剑不诚，哪怕他剑道修为天下无双，他手中宝剑无数，也改不了他只是拿剑当做工具的事实，只要能达成目标，用什么对他都一样，不然当年，他也不会以毒酒毒杀魔尊了。

以是终焉之道的试炼划为两重，第一重只要求弟子学会使剑，在兽潮中拼杀活下，杀人术就不能说不精通；第二重则要敢于出剑，在，在爽灵幽精二魂七魄俱被压制的情况下，只余胎光一缕□□凭本能所做决定，绝无一丝欺诈可能。

终焉之道堙灭一切，照理说不该难学，只要有毁灭一切的想法，可通天教主心思难测，这些年截教通过试炼的只有金灵这位称号北斗众星之母的斗姆元君，如今又多一个姬凤去勉强过关，依着两人的表现来看，青萍约摸可猜出那人想法，他不想要厌世嫉俗之辈，反而心悦野心勃勃之人。

或许在许多年前，通天教主才刚开宗立派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想要篡天夺权的想法，所以试炼之境偏爱挑选一些心具野心的弟子。青萍忍不住探究，是否在它与三教都以为通天教主广收门徒、怀着不切实际的普度众生愿景之时，掌教主那天真恣意的模样，是否是一种假象，平静之下早起波澜，而它竟毫不知觉。

以及，姬凤去这小子，看不出来，野心还不小，竟然敢对着他拔剑，真不是个东西。

姬凤去有点紧张不安，“我向教主老师拔剑了？”

“你捅的是我，不是掌教主。”青萍剑回答。

它的前身青萍道人作为截教主三尸之一，自然享有掌教主的待遇，何况通天教主本人其实并不常待在教中，青萍和诛仙常常为他代管一些教中事物。不过封神时通天教主自裁，青萍和诛仙也随之消亡，两柄仙剑就只是兵器了。

青萍剑畏惧通天教主，通天教主拿青萍剑自刎，除了通天教主本身性情缘故，也有青萍道人的一些原因。

不同于诛仙所化玉宸道人性情凉薄、嗜血好杀，执尸灵宝道君赤子之心对众生皆以平常心待之。青萍道人脱身三友证道之宝，在通天教主未曾陨落之前，青萍对三友之间的关系，一直以维护为主。哪怕阐教两位教主背后暗算通天教主，青萍也值当作没看见，甚至有时还会出手遮掩一二，弟子陨落他虽然痛心，但弟子已经没了，难道他还能让通天教主再失去至亲兄长？

在青萍剑看来，通天教主逞一时之气，若是当真导致老子元始陨落，最后必将后悔，三友之间，只要不是彻底撕破脸皮，于通天教主都是一条退路，它亦不愿通天教主失去亲人。若是细心观察，三友情意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有了破裂的痕迹，通天教主也早已经隐晦的向它提出了不满。只是它不曾想到通天教主竟性情刚烈至此，它本意是为了截教主好，谁知反而将他逼上绝路，迫使通天要以死明志誓不续三友之情。早知如此，青萍悔不该当初。

它心底隐隐有所猜测，通天教主当时用它而不用诛仙，致使它亲手绝了通天教主的生机，以致心中大怮、灵性尽失，是否是对它的一种报复手段。毕竟那人最擅长的就是精确找到一个人的弱点，用你最不愿看到的方式毁掉你最珍视的事物，用最恶劣的手段行最光明磊落的报复之举。

青萍很怀疑通天教主所做幻境以它为教主，送野心勃勃一心想篡位的弟子过来试炼是不是他的恶趣味，并且毁坏它的清誉。

而今它重铸道基，再回头看往日所思所想也觉匪夷所思，明明两教掌教早已生二心，通天教主也不是心思敏感、纤弱怯懦之人，它为何会觉得离了亲友对通天教主是一大遗憾？以对方的心性，指不定他多乐得放出诛仙笑看他仇敌去死。姬凤去莉莉安之时，青萍闷声不坑，审视自己化身行事，越发怀疑自己是受到了天地间无名劫气的影响，一如其他仙神，当年三界众神之间那些说不清的感情纠葛，通天教主从来不沾，他是一门心思的争权夺利，以至于三尸也对情爱避而远之，如今看来，亲情友情如何不是感情纠葛的一部分，怕不是它早被暗算却尤自不知，自以为行事周全。

“活该，谁叫你对老师不敬。”姬凤去听完来龙去脉，恢复了一贯的生龙活虎，他还真以为自己大逆不道想要做教主呢，他心底一直对教主怀着憧憬，谁知潜意识竟然干了个大的，原来不是真教主啊，怪不得他看见对方不高兴呢，姬凤去因为自己不是真的脑后生反骨而高兴。

“你懂什么，我是三友情意的见证之物，职责便是维护三友情意。”它是三友一体同人的见证物，天底下谁都能劝说通天教主舍弃三友情，唯独它不能，这不仅违背它存世的意义，还违背它的身份。它要是胡言乱语，掌教主不听也罢，一旦听了，它立刻横死当场。

“那现在怎么呢？”姬凤去打量着手中宝剑，见猎心喜，环顾周身想要找个东西将它安置起来。

“兄弟情意没了，我可以当师徒情意的见证物啊。”青萍剑狡黠，它遭劫流落凡间，而今重登仙道，可以说早已经了断前尘，它当然可以选自己的道。

“这就是你撺掇我来拜师的原因。”姬凤去恍然大悟。“你不是说教主已经离世了吗？我怎么拜师？”

“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青萍带姬凤去来原本只是想给截教留个后继者，“可现在看来，他不仅在，还活得好好的。”

还有空调戏小徒弟呢，青萍剑内心不平。也是它没细想，要是通天教主当真陨落了，仙域真境恐怕早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巢穴，打着截教遗嗣的身份跟那些吵闹的神仙谈起情爱来了，怎么也不可能还像如今一样平静祥和。

哎，这样的话说不定就是他死了也能气活过来。

“你通过试炼，就已经是他的弟子了，内门最后一位弟子之位，非你莫属。”

“我老师长什么样？”

“就你师兄那样。”青萍冷笑。

“我还是不明白。”

“快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怎么看出我通过了试炼，而不是失败被扔出来了？”

青萍剑沉默，“你师父这个人，虽然性格很糟糕，人也不咋地，但弟子在幻境历练没通过受伤肯定是会被送回教中修养的，只有成功的弟子才会被扔出来游历，这里可是南海！”

“你把它系腰上就行了。”青萍剑看着姬凤去四处比划把诛仙宝贝的不行的样子就心烦。

“小道君安好。”

姬凤去才系上诛仙，临水照影欣赏自己的英姿，水中缓缓浮上一个披散着墨绿色长发的姑娘，肤若凝脂、眉眼冷冽，姬凤去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手上，修长有力的手指上紫色带着光晕的长甲，看起来就有毒，不远处一条数米长的墨绿鱼尾浮出水面，轻轻的拍在海面上，泛起层层波澜。

姑娘抬头，声音像是从海底传来，空旷深沉，“不知小道君来访，南海鲛族、有失远迎。”

姬凤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随着这姑娘的出现变得潮湿润泽起来。水汽四下弥漫，很快磅礴大雾笼罩住这片海域，姬凤去发稍上都带上了几点小水珠。

两章，近一万，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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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师徒俱是叛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