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兴许是被季乐平的豁达态度感染了,也可能是被刚刚紧紧护住她的动作感动了,又或者是被这段日子的提心吊胆朝不保夕弄得筋疲力尽。
此刻,在这静谧的黑夜中,她望着满天繁星,很想跟人分享内心的恐惧与忧虑。
“我是那个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爆炸那天,我发现了一些秘密。晚上的时候,心里恐慌又纠结,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谁知道竟然躲过了爆炸。不过,我还是被爆炸的余波震到,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在幸福养老院。我那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养老院的院长邹正,还有沈泽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后来,我恢复了十八岁以前的记忆,想要回家,又怕记不起来的这八年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是回家可能会害了家里人,只好继续留在养老院。就在刚才,我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从刚才的爆炸现场看不像是意外,我不敢去想,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发现了那些秘密,就害了整个实验室的人。还是其他事情也让我想不明白,那些过世的老人为什么消失了,邹正和沈泽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什么没把我交出去。”
林夜揉了揉脑袋,一团乱麻。
季乐平大喇喇说道:“我帮你查呀。”
林夜摇头:“或许有危险。”
季乐平嗤笑一声,林夜这才记起面前的人可是穷凶极恶的季二爷,他才不怕危险。
“你可是白帮的二当家,为什么要帮我?有什么好处?”林夜还真是不明白季乐平的用意,难道真是一见如故,不打不相识?
“我是个孤儿,从小便见多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季乐平说着,见林夜眼露哀伤,撇了撇嘴,“你这是什么表情,快收起你脑子里的奇怪想法,义父对我很好。战乱结束之后,政局稳定,大家的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也没过什么苦日子。你遇到的这些事情着实奇怪,我担心这里面的阴谋会影响我们福祥镇的太平,当然得弄清楚。帮你只是顺便。”
林夜无法感同身受:“可你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很好?”
季乐平解释道:“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白帮可是热爱和平,规规矩矩做事。”
林夜一脸不信,想当初第一次见面你们不就在收保护费嘛。
季乐平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说道:“我们管着码头漕运,给了多少穷苦人家工作,还有那些摊贩,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地痞流氓欺负,收些场地费也很正常。在这里,我们可从不欺负穷人,只跟黑恶势力作斗争。”
林夜心想,你们就是最大的黑恶势力。但嘴上不说,只连连点头,敷衍到了极致。
季乐平见她不信,耐心解释道:“咱们这里地处交界,杂乱得很,要是没有我们白帮,乱作一团谁来维持。”
“咱们有政府。”
“你说那镇长?只知道敛财的窝囊废。”
林夜不想再争论,这里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跟她关系也不大,眼下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两人都沉默了,静寂得让人心慌。
“这么说起来,咱们季二爷还是热爱和平的天使,除暴安良的英雄。”林夜受不了这沉默,讽刺一番。
季乐平也没生气,倒是认认真真思考了一番,诚恳说道:“我真的很想看到大家都过上幸福的日子,但咱们这个地界,又遇上不靠谱的父母官,不用些非常手段谁理你。我的愿望很小,只是希望福祥镇有一天能够秩序井然,官员清正廉明,镇上的人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林夜转头看他,此刻的星辉与月光都不及他眼中灼灼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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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断断续续聊着天,林夜发现季乐平的内心比他的外表还要纯净,即使他的成长经历算不上特别美好,但也并不妨碍他的理想主义。
刚过了午夜,林夜开始犯困,突然一道光束从上方照下来,她打了个激灵,困意全消。
“哥,哥,你在哪儿?”狗子的声音在寂静里回荡。
季乐平拨通了电话:“小点声儿,我们在坡下面。”
狗子就着绳子来了坡下,看到季乐平的伤大惊小怪了一阵,在遭到了季乐平无数的白眼和嫌弃后,才终于喊着坡上的人收绳子把两人救了上去。
狗子确实听话,低调地只带了两人一车。
“我先送她回去,你再找个人来接你们。”季乐平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狗子说。
狗子看着季乐平欲言又止。
季乐平也没理他,叫林夜上车。
林夜拉开车门,听到狗子在后边对着那两人状似小声,实则大声说:“我哥不会开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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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乐平把林夜送到了养老院后门,看着她进去,转身往回走,就看到沈泽倚着车,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沈医生。”
季乐平无所谓地笑笑,仿佛老友寒暄,这熟稔的样子让人觉得,在深夜看到他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们去了实验室?”沈泽此刻倒是没心思跟季乐平绕圈子。
季乐平耸了耸肩。
“你不该带她涉险。”
季乐平微眯了眼:“沈医生知道什么,不妨直说,我脑子笨,猜不着。”这滑不溜丢的样子,倒显得沈泽故作高深了。
沈泽看着季乐平,最终决定单刀直入:“她是实验室爆炸的唯一幸存者,又失了记忆,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你是怕她遇到危险,还是怕我们在那片废墟里找到些什么?”季乐平了然地笑,“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沈医生你吗?”
实验室爆炸后,季乐平就派了人打探,整个实验室并无幸存者,不仅如此,隔天,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人,迅速出现,清理现场。废墟里任何生物痕迹和机器设备都消失了个干净。
沈泽跟这个实验室有多大关系,季乐平并不知道,但他确实看到过沈泽出现在附近。已经被清理过的现场,沈泽还要来警告季乐平不要带林夜靠近,这其中的秘密可想而知,就是不知道林夜的记忆里有没有这个危险人物。
季乐平不愿再多做纠缠,走上前拉开车门:“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沈医生也早点休息吧,别熬坏了身体。”
说完,开着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