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漫行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翌日清晨，听说柰城城主在昨夜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带着夫人去游历人间了，少城主虽说年纪尚轻，但也在大臣的帮助之下迅速接管了城中大小事务。城中之人纷纷感叹，城主解决了妖患，现下终于可以找几处清闲地，自在过活了。

昨夜只要是睡得不是太死的人都感受到了绛河上游的动静。所以一大早，新任城主便派人带队前去查看，竟发现了大量坚硬无比的绛色矿石，在光下还透着莹紫色，于是便派军将那处保护起来，以便日后利用。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之后，阿银便带着先贤去那个好地方了，翻过几个小山丘，爬上最后一座山，开阔的天地便映入了眼帘。

午后倾斜的阳光懒懒地晕起几个巨大的光圈，随着太阳的轻微移动变幻出唯美的场景。风来了，带起的发丝模糊了视线。二人立在绵延的山丘之上，脚下草场无垠，银色丝绸一般的溪水向四面八方蜿蜒着，好似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在灿烂的阳光之下泛出琉璃般清透的色泽。

先贤深吸一口气，泥土夹杂着青草奇特的香味涌入鼻息之间，飘飘而然，脑袋里充盈着奇怪的眩晕感，他不禁拉起阿银，奔下山坡。

“先贤大人！”

阿银反应不及，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先贤身上，于是二人控制不住地向下滚去。

阿银与先贤紧紧相拥，天旋地转之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扑通一声，身上传来丝丝解暑的凉意，两人落入了潺潺溪水之中。

“嘶，好痛啊，阿银，你怎么样？”先贤坐在水中捂着头。

“没事。”

阿银现出真身，将全身湿透的先贤高举到空中。先贤呛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眼角微微发红，淡淡的金眸里溢满了纯粹的笑容，他亲昵地抱着阿银的大脑袋蹭来蹭去，最后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

“阿银，谢谢你带我出来。”

不等阿银有所反应，先贤已经顺着他的脑袋，沿着他的身体滑进溪水之中，同时捧起一把水向阿银高高扬起的大脑袋抛去。阿银眯起眼睛化作人形，被逗得满脸通红，不甘被先贤捉弄，于是也捧起水泼向先贤，两人肆意在溪水之中你追我赶，好像回到了在夙域的时候。

渐渐地，先贤招架不住了，笑得直不起腰，仰躺在浅浅的溪流之中，大口喘着气认输。

上岸后，阿银和先贤坐在溪边烘着衣服，橙红的光辉交织着明亮的暖黄印在二人脸颊上，脸上平时不太注意的细小绒毛现在也借了光跑出来，在眼前晃来晃去，好似柰城夏日里熟透了散发着香甜气味的杏子那样，惹得人想咬一口。

相视无语，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总之四片唇瓣就这样贴上了。相互灼热的呼吸扑打到对方脸上，谁也没有闭眼，嘴唇也只是这样紧紧地贴着。良久，没有更多的动作，二人几乎同时扭头朝向另外一边，呼吸声也在这个时候到达了同一频率。此时，阿银一个大大的喷嚏破坏了暧昧的气氛，先贤也不由得大笑起来，阿银也跟着笑了。

太阳彻底沉了下去，仅留下一片烧得赤红的天空。

“穿好衣服准备回去了。”将干燥好的衣物递给先贤后，阿银也迅速套起衣服来。

夜幕已至，二人慢悠悠地踏上返程之路，先贤玩得有些累了，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见状，阿银在前面蹲下身子，先贤会意往上一趴。

“从前我从海里逆流而来，路过这里，后面便时常过来玩耍。”

“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我带你去。”

世间的风景我们可以一起看。阿银没有说出后半段，只是把有些往下滑的先贤往上颠了颠。阿银的后背很宽阔，走路也很稳，不多时，先贤便抵不住困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打在阿银脖颈处，风一吹，被灼热的呼吸打湿的地方就激起一阵让人酥麻的凉意。

快到城门口时，先贤嘟囔起了羊肉汤。阿银以为他醒了，偏头看了看，原是在说梦话，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

半梦半醒间先贤听到阿银在和别人交谈。

“啊，真可惜，睡着了啊。”声音有些熟悉但是不太认得出来是谁。

“嗯，他这几天太累了，所以今天就不能堂食了。”阿银低声道。

“好，我过去给你们准备准备。”

“麻烦了。”

“明日我想去找哥哥玩。”第三个声音响起，好像是那个小胖子。

“尽管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好几天呢，等杏子熟了再走。”阿银笑道，之后声音便模糊不清了。

刚刚跟阿银说话的，该是那两兄弟吧，还不等先贤理清思路，他又被拉入了美梦之中。

到家之后，阿银先是摸黑把食盒放下，又把睡得正熟的先贤放在床上，等他将烛火点上，掀开食盒的时候，先贤才悠悠转醒。

先贤偏头看见阿银忙碌的背影，不由得弯起嘴唇，杵着半边身体，看着阿银将食盒中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等阿银摆好东西之后，他才彻底坐了起来。

“快过来，趁热吃。”阿银瞥见先贤醒了就招呼着。

先贤弯腰一边穿鞋一边问着： “碰见离悦家两兄弟了吗？”

“方才去买羊汤，才发现原来那家老板是离悦沉修。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回知道，以前他回来老是熬好汤就走了，为了让汤好喝，留了缕神识在那看着，弄得我一直以为散仙是他们家偶尔来当班的轮值掌柜。”阿银把筷子递给先贤。

先贤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太清醒，一手接过筷子，一手抬起热气腾腾的羊汤就是一大口，刚入口就应该感觉不太对劲了，但已经咽下去了才反应过来，太烫了。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好喝，好烫。”之后又伸出红艳艳的舌头给阿银看。

阿银急忙倒了杯凉水凝成碎冰块，递给先贤，先贤抓了把冰块含着，杵着下巴发起呆来。

“怎么样，还痛吗？”阿银关切地凑过来。

“不知道，你帮我看看吧。”先贤还没有彻底清醒，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阿银捧着他的脸，先贤配合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湿漉漉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其他地方。

“没有起泡，小心一点，买了很多，不跟你抢。”

阿银仔细查看后交代了几句，原想赶紧放开先贤，但是先贤原本呆呆的眼神，现在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阿银立马就想起了今天下午那个意义不明的吻，双颊也发起烫来。

“怎么了？”

听到先贤说话，阿银才慌慌张张地挪开视线，放开先贤。

“啊，现在温度正好，等下凉了该不好喝了。”阿银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先贤看着阿银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和阿银一起就是很快乐啊。

后面几日，离悦卿榭时常来他们的小院玩耍，经常带着很多他哥做的小点心过来，先贤就拿本书坐在窗边看着，当然了，都是一些民间话本。

转眼间，杏子熟了，阿银知道一处杏子长得好，邀上了离悦家两兄弟一同去采摘，一行四人，欢声笑语。

卿榭心太厚了，爬高上低的，不一会儿就摘了两大兜。等沉修过去看的时候，才发现他摘的个儿挺大，但净是些刚泛出点黄的硬果子，这样的果子只会酸得难以下咽，气得沉修差点就让他横着回去了，幸好有先贤和阿银在一旁拦着。不得已，沉修打算回去后就把这些吃不了的果子都制成果干、果脯，喝茶的时候拿一点佐着倒也有一番风味。

是夜，满屋溢满杏香，沉修借用了先贤他们的厨房，将熟透了放不住的果子全部熬成糖酱，留着用来冲水喝。

四人简单吃了个饭，聚在院子里喝着杏子水纳凉。三人喝凉的，沉修说他养生喝热的，扇着蒲扇，淌着大汗。虽各干各的事，但也会时不时的聊上几句。

多想让时间永远静止在这一刻，和朋友聊聊天，期待着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抱怨抱怨前几日发生的杂事，寻常但又快乐。可惜……这对于他们其中的每个人来说都很奢侈，有一次少一次了。

柰城已经着手准备开采矿石的事宜了，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绛河玉料。等入了秋，河水没有那么凶猛，便可开挖了。城民们即将迎来崭新的生活，先贤和阿银也打算跟柰城告别，开启他们新的旅程了。

那天离悦家两兄弟出来给他们送行，卿榭将他偷偷编了好几天的一大盒草蚂蚱统统送给了他们，沉修也包了几大包这几日制好的果干、果脯，收拾了一些柰城特产塞到二人的行囊里。虽嘴上说着日后有缘再见，但是先贤知道，他们几个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迎着朝阳，先贤蹲下给了卿榭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诫他要好好听哥哥的话，阿银也摸了摸卿榭的脑袋。沉修像老妈子一样，一直在提醒先贤和阿银有没有什么忘带的。

最后，再多的不舍也没有用了，一挥手，再回头，柰城已然变为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渐渐隐没在了风沙之中。

有缘，再见吧。

有些人有些事，有缘，但是依旧要说再见。（下章开始回忆就要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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