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 第15章 逢场作戏

菏笠疯了似地向前跑去，白色衬衫被风兜起猎猎作响。

忽然，眼前爆发出刺眼光芒，外晕是淡紫色，光芒中心却有幽森的黑气浮动。

菏笠缓缓停下，他看见那自带光源的人形物体正攥着一个头颅，然后毫无犹豫地将其拧断，空中瞬间闪过一丝电火花。

而那滚到地上的断头还在发出机械的电流声——“只……只……配……给……我……睡……”

借着那幽紫的光芒，菏笠看见了更多零碎的肢体。有的嵌在墙里，边缘冒着焦糊；有的横在地上，大概被人用脚碾过，几乎碎成了粉末。

“砰！”的一声，适才断头的位置扬起了一阵沙雾。

菏笠吓得肩膀一抖，他手掌撑在墙上，对着那个发光体，轻轻地唤了一声：

“11……”

发光体觉察到动静，登时转过身来，菏笠得以看清他的全貌。他还穿着白天那件衣服，银白蕈紫的长袍此刻通体泛着紫黑的幽光，瞳孔如黑洞般深不见底，他眉宇肃刃，目光冰冷，与平日完全不同。

此刻，他正抬一只手臂，目露凶光地朝自己袭来！

脚跟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菏笠很快收了回来。他甚至脚步向前，主动迎了上去。

脖子被大掌掐住，喉间的空气一点点地流失，他紧抱着11，失去血色的嘴唇贴在他耳畔，用极艰涩的声音，喃喃：

“十……一……”

那一刻，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他害怕11真成了他们口中的“暴走AI”，无差别攻击把他也杀了，但内心深处却有别的东西显露出来，并且存在感越来越强——

11只是11，和他是不是AI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会记起来的……

菏笠觉得自己慢慢飘了起来，像一只从粗心小贩指尖里溜走的气球。他自在地左飘右晃，就在即将触及顶点迎接爆炸之际，忽然地底下伸来一只巨手，拽着他的尾巴又把他拉了回去。

眼睛倏然睁开，第一眼便是11那张焦急的俊脸。

菏笠笑了，还笑出了声，只不过才让笑声溢出了一点，他就被堵在喉咙中的瘀血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急得11用自己洁白的衣袖给他擦血，糜红的血液渐渐晕湿那圣亮的洁白。

荷笠拉下他的衣袖，脑袋往里挤去，像婴儿贪恋母亲的怀抱似的，完全缩进了11的怀里。

头顶响起一个压抑而痛苦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荷笠贪婪地嗅着他衣料中的馥郁，情难自禁地将其咬在嘴里。

“回家……想回家……”

“好，回家……”11小心将他打横抱起，以最慢的速度往家的方向飞去。

“冷不冷？”11低声问。

荷笠摇了摇头，环着他脖颈的手却收得更紧。

11几不可察地又放慢了些速度。

抵达家后，11小心翼翼地将已然睡去的荷笠放到床的正中。

那个此前总爱缠着和他一起睡的自己，今天却不敢上床了，又或许再也不敢了。

他背靠着有窗的墙坐下，借着明亮的月光端详床上那如字帖般清透瓷白的佳人。

可是刚刚，他差一点就把他揉碎了……

他抬起那只作恶的手，恨不得马上举起另一只将它轰成碎片。但是他马上清醒过来，这双手还得留着捡破烂，还得用来留着对付那些对荷笠不怀好意的“破烂”。

今日他一如往常在荷笠出门后，拎着小斗车只身前往“大球筒”附近捡破烂。今天运气好极了，他捡到了许多高面值的芯币，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没错，他已经攒了不少芯币，并准备把这个惊喜留在今晚的饭桌上说。

他在荷笠下班半小时前赶回了家，将车斗里的芯币通通装入他藏在床底的编织袋中。

他掸去灰尘，擞动了阵儿，仿佛已经能从哗啦啦声里听见荷笠甜甜的笑声。

将编织袋摆在几个菜碟的正中间后，11耐心地守在窗户边盼望那架破旧的星舰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中却迟迟不见熟悉的身影。11安慰自己，主人大概是选择加班了，没关系，过了今晚，主人就能知道我也可以赚钱的，这样他就不需要这么累了。

黑如墨水般泼下，整片天空都成了盛墨的画卷。

荷笠还是没有出现。

11不免担心起来，他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冲出了窗户，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荷笠工作地方飞去。

但是他被拦在了灰败黯淡的“饲料铺”前，一群膘肥体壮的AI手拿各种道具对着他，有铲子，有砍刀，甚至还有大铁锅。

就在他攥紧拳头准备强行冲入时，有个眼熟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11认得他，荷笠的同事。

“请问荷笠还在里面吗？”

刚出门的左弘业着实被拿刀抡斧的架势吓了一跳，听到声音后，他透过一群虎背熊腰看去，一眼就瞧见了那身姿挺拔、鹤立鸡群的男人。

这不是荷笠最宝贝的情人吗，怎么会在这儿？

他正要脱口而出荷笠在里边的病房里，转念一想却道：“小荷啊，他早回去了啊，怎么他不见了？”

瞧着那飞驰离去的背影，左弘业得意地笑了，连日加班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他回头瞥了一眼，紧咬的牙关在瘦得只有一张皮的脸上凸了出来。他愤愤地想，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挡了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