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酒吧,二楼包厢里。
顾铎站在单向玻璃前,静静地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事实上,沈知言刚走进夜色酒吧,顾铎就盯上他了。
就连顾铎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视线怎么这么精准,能一下子就在人海中将人给捕捉到了。
他走进酒吧,他跟姓齐的喝酒,有人跟他搭讪,他和服务生聊天,他帮服务生解围,他把徐胜宇扒光了。
他打球时的动作漂亮极了,从顾铎这个视角看过去刚刚好,他塌下了腰,西裤包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了臀部的形状,遗憾的是西装外套很碍眼,如果只穿衬衫就好了。
可惜他不肯脱。
不脱也挺好的,徐胜宇不配看。
顾铎说不上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思。最近有很多关于自己和沈知言的传言,他也没想过澄清,但徐胜宇问他是不是和沈知言有什么关系时,他又否定得很干脆。
“哎?这不是沈总嘛!”
包厢内,平安建材的周志豪正在向顾铎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家公司的业务情况,见顾铎忽然不说话了,眼神不住地向楼下瞥去,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才明白,原来这位顾总是在看楼下的沈知言。
“你认识?”顾铎来了兴趣。
“嘿嘿,我哪配啊?”周志豪讪笑着,只是笑容中有一些暗示性的东西,让顾铎看得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
“嘿嘿,还能是什么意思,人长成这样,哪能没几个入幕之宾?不然他一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无权无势,是怎么坐到如今的位置的?”
说着,周志豪还用一副“你懂的”的眼神,自以为心照不宣地暗示了一下顾铎。
“您还别不信,这位沈总的手段可是了不得啊,这才回国多久啊,风潮的杂志就专门开了一个版块推出AG的品牌故事,当年宝丰阁也没这么顺利吧!谁知道这背后有什么交易?”
周志豪言语间对沈知言多有贬损,是因为他自认为和沈知言结下了梁子。
AG刚进军国内市场,有很多展会、门店的设计需求,周志豪也上门求过合作,甚至为此深挖了沈知言的喜好,想投其所好。
只是平安建材在筛选的第一轮就被刷掉了。这件事一直让周志豪耿耿于怀,于是自尊心作祟,自那之后他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AG和沈知言。
顾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志豪,沉声道:“高筝。”
不待顾铎再多说什么,他的助理高筝便心领神会地一把拉过了周志豪,将人拖拽着丢出了二楼包厢。
“把平安建材拉进公司合作的黑名单。”说完,顾铎顿了顿。
虽然处理了周志豪,但他的话到底让顾铎生了疑心,于是他缓缓转身看向了站回自己身旁的高筝,“另外,你找人去查一查,沈知言他们为什么会来夜色酒吧。”
“是。”
高筝的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了,值班经理带着穿戴好的颜青走了进来。
颜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就被带到了往日里不被允许进入的二楼左区。但他在夜色上班,怎么会不认识夜色的老板呢?因此在见到面前的顾铎时,虽然心中害怕,还是颤着声音说道:“顾总好。”
顾铎没有反应,只是沉声道:“拿出来。”
顾铎的声音低沉浑厚,自带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猝然在颜青的耳畔炸响,让颜青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颜青的神情猛然一僵,下意识地攥了攥衣服的口袋,但下一秒就对上了顾铎冷峻幽深的双眸,内心陡然一惊,于是慌张道:“我……我……我不是有意拿的。”
说着,颜青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质的球状饰品,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高筝。
顾铎从高筝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巧的挂件后,微微垂首,将它放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挂件的做工十分精巧,银质的小球表面,细腻地雕琢着镂空纹路,上面运用珐琅工艺镶嵌着一朵金盏菊,花瓣微微合拢,含苞欲放。挂件底部悄然嵌着一颗橙色的帕德玛刚玉,在银白底色的映衬下,如同破晓时天边最亮眼的一抹霞光,温暖、夺目。
一个小巧的挂件,无一处不彰显着沈知言的风格。
而且这个香气……也和他在沈知言身上闻到的金盏菊的味道毫无二致。
顾铎忽然有些失笑,自己只和沈知言见过三次,可三次他都留了点东西在自己这里。第一次的药瓶,第二次的硬币,还有这次的金盏花。
敛了敛脸上的神色,顾铎将手中的挂件收了起来,看向了颜青,倒打一耙道:“他帮了你,你却偷拿了他的东西。”
颜青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想事后还给沈先生的!”
刚刚徐胜宇的手下在楼下拖走颜青时,情况混乱,沈知言可能没有注意到,可顾铎却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小服务生在最初无意间勾到这个挂坠后就起了心思,在推搡间有意将它勾走了。
至于是想事后卖了换钱,还是想借着还挂坠的由头接近沈知言,顾铎就不得而知了。
不想再听面前这个服务生的辩解,顾铎给值班经理递了一个眼神。值班经理立刻心领神会,干脆利落地将还在急切辩解的颜青往门口带去。
但刚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了顾铎的声音。
“走另一侧楼梯。”
说完,顾铎又站回了落地窗前,向下看去。此时,沈知言正被保安拦在了楼下。
高筝悄悄解读了一下自家老板晦暗不明的神色,试探道:“我去让楼下的人放行?”
见老板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高筝开始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见老板还是没有阻止,于是心下了然,快步出门下了楼。
沈知言从徐胜宇那儿离开后,本来是想去找齐卓轩和秦昭的,可在路上却看到了之前那个叫颜青的小服务生被值班经理带着上了二楼左区。
沈知言疑惑地挑了挑眉,不是说二楼左区不对外开放的吗?好奇之下,就也抬脚跟了过去。
果然,被保安拦住了。
沈知言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引起顾铎的怀疑,刚才上楼的举动还可以解释为关心小服务生的情况,现在被阻拦后如果再做纠缠,那就是此地无银了。
于是,沈知言在被阻拦后,歉意地笑了笑,直接原地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径直离开了。生怕犹豫一秒,就被顾铎扣上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
因此,等高筝赶下楼时,见到的就是沈知言走得极为果决的背影。
“顾总,沈总他……”
“我看到了。”顾铎将沈知言刚才干脆利落的原地转身看了个一清二楚,本以为人家是来找自己的,谁知却是自作多情,人家分明是奔着那个小服务生来的。
“我刚才知会过楼下保安了,以后沈总上楼不必拦。”
高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打量自家老板的神色。见他迟迟没有做出反应,高筝的心里开始有点发怵,暗暗懊悔自己是不是多事了。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老板这不是也没骂自己吗?
果然——
良久,屋内想起了顾铎低低的一声“嗯”。
高筝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大肆欢呼,赌对了!
结束了晚上的饭局之后,沈知言在车上疲惫地掐着眉头。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可白的、啤的、红的混着喝还是有点招架不住,尤其是最后那瓶清酒,喝完后头疼得不行。
秦昭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沈知言,将事先准备好的蜂蜜水递了过去。
沈知言轻抿了几口,脑子里却飞快地想着AG珠宝和天御拍卖会的事。
虽然和徐胜宇约了周四见顾楠,但沈知言在商场上不怕做生意精的,就怕做生意浑的,而这个顾楠偏偏就是个又浑又蠢的二世祖。
他还是得做好两手准备。
如果实在和顾楠这边谈不下来,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直接找顾铎做资源置换。
徐胜宇在夜色酒吧里提到了顾铎要去秘鲁谈供应商,结合顾家的产业链来看,他们从秘鲁那边进的货左不过是铜矿、锌矿。顾铎这个时候飞秘鲁,八成是受到了国际形势的影响,原材料的涨幅压缩了他的利润空间。
沈知言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21点。
“阿昭,两小时后提醒我联系Juan.Perez。”
秦昭点头,同时又问道:“咱们在秘鲁的那个供应商?现在秘鲁就是白天吧?”
沈知言按了按太阳穴,笑道:“那边才早上八点,那家伙起不来的,给他两个小时的缓冲。”
顿了顿,沈知言话锋一转,忽然问道:“阿昭,璀璨之夜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秦昭闻言,正色道:“正在给宝丰阁施压,他们那边吐出人名来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但是给顾铎下药的人实在没有眉目。”
沈知言点了点头,“不管顾铎。等拿到了宝丰阁的人名,先把事情扩散出去,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做的好事。别到时候别人不知道这人出事儿是为的啥。”
秦昭点头,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等顾铎回国,把事儿往大里闹。”
秦昭瞥了瞥后视镜中的沈知言,皱了皱眉,“你这一会儿偶遇一会儿闹事的,咱的对敌方针能不能一致一点?”
沈知言失笑道:“什么敌?那是要做我朋友的人!再说了,这不是偶遇不到嘛。我在他的场子闹事,他就得过来平事,多好的偶遇机会,不用白不用。”
顾铎在5302对沈知言做过那档子事,秦昭心里觉得膈应。他不想沈知言和顾铎做朋友,但又不好直说,于是皱眉道:“咱们非扒着顾铎不放吗?他和你的误会解除了不就行了?”
沈知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头又疼了。
“阿昭,你知道我这次回国背了多少增长指标吗?这季度的汇报不漂亮的话,我今年埋的线,可能都等不到明年看结果,到时候咱们灰溜溜地滚回佛罗伦萨,多丢人。”
秦昭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我不怕,我前面有你顶着,你也不用怕,你前面有Alex顶着,至于Alex……Alex也不怕,他防弹衣成精,这些年枪林弹雨挨了这么多,早免疫了。”
沈知言知道秦昭这是在宽慰自己,于是将头靠在了车窗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很配合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