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多米诺 第3章 Case One - Chap3

尊欧队口谕，向义昭一大早便冒着小雨和凉风，驱车去了一趟粤港市刑事警察学院，催着学院主任把实习手续办妥了把章给盖了，接着便在校门口接上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生，开车汇入粤港市的早高峰大流。一向高效的向义昭还见缝插针地在几个堵车地段和几个红绿灯口，抽空给小女生大致介绍了市局刑警队的人员配置和手上正在经办的案子。一路走走停停，他终于赶着在时针指向9点之际，将这位新实习生领进了市局刑警队的大楼。此刻刚好雨停风歇，丝丝屡屡的朝阳从春日厚重的云层里透出，洒在市局门口的停车场上。

当实习生跟着向副队急促的步伐爬上三楼，走进办公室时，队上的众人已经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向义昭看着个人桌上三三两两的外卖盒，能量饮料罐，浓烈的咖啡味混着茶水气，还有些许尚未消散的烟味，一时分不清是大家都整夜未归，还是都早早到岗又开始为手头的案子忙碌。向义昭环顾一圈，没看见姚剑辛和毛威，想着他俩肯定是已经出发去了公交公司；罗敏娟显然已经抽空回家换洗过着装，精神抖擞，正在电话上和交警队协调调取监控录像，真不愧是刑警队的钢铁玫瑰；在她一旁的苗秋萌正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眼睛，手指还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像极了当年熬夜赶论文的样子；她们的前面的一张桌子上，荣浩的眼镜还架在鼻梁上，手上握着笔，但是脑袋半歪着，被面前的显示屏挡了个结实，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向义昭好笑地摇摇头，然后点点头和罗敏娟打了个无声的招呼，走上去轻推萌萌，顺便叫醒了荣浩，无奈地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啊，要是坚持不住了就回去睡去。欧队那边也没那么急，对于死者的基本情况，目前有个大致的资料汇总就够了，欧队和我出去走访有个头绪就行；剩下的信息你们睡饱之后回来继续挖，他说让你们“数蟑螂”你们真的就去数啦？】听到向义昭的大嗓门，萌萌和荣浩同时揉揉眼睛，逐渐清醒过来，萌萌指了指面前的电脑，清清沙哑的喉咙，有点缓慢地说道【向队，早啊；我没事儿，还是案子要紧；我这边目前到手的资料都整理的差不多了，有些信息还在等待对方回复和传真，但是不打紧；我再过一遍就发给全队，然后给欧队和你单独发一份汇总。】荣浩顺着萌萌的话头，紧接着面无表情地用无力的声音吐槽道【我们的这位死者，不查不要紧，查了真是发现她身世凄惨，经历丰富，又红颜薄命。哦，对了，向队，我刚才已经联系网约车平台和出租车公司，把协助调查的内部信息分享了，希望欧队大海捞针的策略能捞到条大鱼，也不枉我一通熬夜。。。】未等浩子把话说全，萌萌拿起一个空的文件夹，一把拍在他后背上，打断他口齿不清的嘟囔，附耳小声说道【就你嘴贫，就你话多，那么多精神还不过来帮我过一遍资料，早点发出去早点回家。】

在向义昭和队上的众人简短寒暄和交流的同时，新来的女孩子静静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侧边，她的身形在办公室双开大门的衬托下显得略微娇小。今天她身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外面披着一件米白色的夹克，拉链只拉了一半，下身是深蓝色的休闲西装裤，看起来像极了在工作日的休息时段，从高档写字楼踱步出来买杯咖啡的office lady。等向义昭绕着办公室走完了一圈，她也把整个办公室的布局和在场来来往往的众人都打量了个七七八八，顺带读完了昨晚那块白板上花花绿绿的笔记，同时也把那张贴在正中的死者半身照片印在脑内。在办公室的灯光和早晨的自然光下，那照片上的女性正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应该是为了拍摄一张严格的证件照，她化着淡妆，柔顺的长发挽到耳后，耳朵上和脖颈上没有任何装饰，在深蓝色的背景布下，白色的衬衫好像发散出柔和的微光。这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女性，鹅蛋形的脸庞，杏仁圆眼，鼻尖小巧，嘴唇饱满且红润，嘴角微微上翘；但细看她的眼神，那笑意背后好似有一层淡淡的忧伤，和眼角几丝不易察觉的妩媚。

过了一时半晌，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完全队的向义昭终于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他回头看到新来的实习生还站在门侧，赶紧招手让她走到罗敏娟警官的办公桌旁，略带歉意地说道【哎呀呀，你看我，这一忙起来转头就差点把你给忘了。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啊。。。】向义昭一手指向刚刚放下电话的罗敏娟，说道【这位是罗敏娟，罗警官，实习期间主要是她带你，给你分配任务。罗警官可是我们队上的老资历了，你得跟着好好学啊。等姚哥和毛威回来了，再给你介绍他们。】女孩对着罗敏娟微微弯腰点头，礼貌地自我介绍道【罗警官好，我叫文佳媛，粤港刑警学院，大三，九月开学大四。向队在来到路上都给我说了个大概，请多多指教。】向义昭接着立马又指着女孩向全办公室的众人高声道【欸，大家都注意一下啊，我们队上新来的实习生，文佳媛，和昨天来的毛威小同志一样，也是粤港刑警学院的，现在大三；实习内容主要和娟姐跑外勤，也是从我们手上这个案子开始跟。你们有时间的都来熟悉一下，之后对她也要多多提点。】简短交代完后，向义昭便领着文佳媛和室内的众人相互介绍。

一阵热闹过后，罗敏娟亲热地拉过文佳媛，笑盈盈地问道【哎丫头，我叫你“媛媛”可以吗？你和大家一样，喊我娟姐就行。话说我们外勤来个女孩子真不容易啊，你为啥大三就开始实习了，还是申请跑外勤呢？】罗敏娟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车钥匙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而文佳媛也不拘谨，立即跟上罗警官的脚步，大方回答道【娟姐，你现在出去吗？带上我吧？我们路上说。其实吧，我主要是对犯罪心理和侧写这方面感兴趣，也是我之后准备考研的方向，就是觉得跑外勤的能接触嫌疑人和证人，对我学习和实践都有帮助。】此时她们两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大门，半掩的门后，罗敏娟那爽朗的尾音也渐远【正好，我今天就是要带你去现场周边看看，但是不急。还没吃早饭吧？先带你去我们食堂垫垫肚子，跑外勤可是体力活。还有啊，我们跑外勤的可以穿休闲舒适点，别那么正式，具体案情路上给你说。】

罗敏娟和文佳媛前脚刚离开没一会儿，后脚欧仲霖就端着一小杯espresso进入办公室，他掷地有声的步伐引来众人纷纷抬头打招呼【欧队早啊。】欧仲霖和大家点头示意；他今天换了一身卡其色的短袖Polo衫，外面套一件黑色短款长袖夹克，下身深灰色的水洗做旧休闲裤显得双腿更加有力颀长。他看起来已经梳洗打理过一番，但洗不尽的是深邃眼眶里，眼底那一夜的疲惫。他一手抓抓半干的头发理理整齐，径直走到萌萌和荣浩的桌旁，未等他开口，荣浩已经把手边三份外卖盒齐齐推入脚边的垃圾桶，然后用最后一点精气神抢先说道【欧队，和出租车公司那边都沟通交代好了，死者信息也整理差不多了，已经发送人手一份。我真的hold不住了，就先撤了。】萌萌也无声附和地点点头；欧仲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辛苦你们两个了。赶紧回去补觉去吧，不过晚上开会别迟到了。】

看着萌萌和荣浩两个相互搀扶，踉跄离开的身影，向义昭走上来，一拍脑门，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刚才没拉住那两个，还没和你打招呼呢。】欧仲霖喝着最后一口espresso，专注地看着手上死者的相关信息汇总，不在意地回道【没事，刚才在楼梯拐角碰到已经打过招呼了，娟姐拉着她赶着去食堂呢；看上去倒是蛮文静乖巧的一个女孩子，文佳媛，嘿，还真是人如其名。】欧仲霖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向义昭也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操不完心的副队看着队长手里不知是第几杯咖啡，轻声问道【欧队，你昨晚啥时候走的？今天也这么早来？】欧仲霖抬眼看看他，看着手中已经干完的咖啡，将杯子扔进垃圾箱，往椅背上一靠，略带邪笑一声说道【嘿，你就别瞎操心我了，我又不是那俩天天室内呆着的孩子，没那么娇弱。其实昨天你走之后不久我也回去了，今天不是一早就和刘局汇报进度嘛，我总得回去拾掇拾掇自己，不能胡子拉碴一身臭汗地去和女领导开会吧？】他又举起手里的手机，对着向义昭晃了晃，指着上面的信息，问道【这些和死者的相关内容你都看了嘛？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向义昭的一片慈母心被无情打断，他的注意力马上被欧仲霖拉回到案子上来，他前倾身体，快速接口道【浩子早上刚发的，我就大致看了一下，死者基本情况和尸检结果差不多；还有，目前只找到死者母亲的联系方式，还没能通上话。不过我已经安排杨主任他们痕检组，今天去死者的住所那边看看，不知会有什么发现没有。】欧仲霖听后，一拍大腿，起身走向门口，一边对向义昭说道【那正好，走吧，去食堂，我们边吃边聊；哎呀，我这边正好还欠着曹**医一周的早餐呢，可得给他一起捎上。】

早上十点不到，吃饱喝足的欧仲霖和向义昭二人，并肩走出市局刑警队大门，径直走向停车场。刑警队给欧仲霖配置的那辆全新黑色警用Jeep，正占着停车场最正中的位置；欧仲霖一把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正要跨腿，向义昭从车头另一边拐过来，朝他伸出手道【欸，欧队，欧队，还是我来开车吧；跑外勤哪能让您开车呢。】英明神武的欧队长懒得理会向义昭此时一副狗腿子的模样，知道他是看着新车手痒痒了，便随手丢过车钥匙，转头走向副驾座位，乐得享受一下向副队的附加服务。

由市局刑警队去往龙中CBD的道路历来是充满艰难险阻，两人接连被堵在了高架桥入口，连接“环屿南区”和“龙中新区”的跨区/跨江公路桥上，以及下桥的分流出口处。向义昭闲的没事，和欧仲霖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起了案子的死者。向义昭双眼紧盯着前面的车辆，一边微微侧头朝欧仲霖说道【这个死者王梅梅，今年23。她的家庭出生和学历等更详细的信息，我们还在等她户籍所在地派出所那边的传真。她大概是三年前来粤港市打工的吧，在居留期间还有一些日子没工作。她目前的工作单位是“盛天国际”会计师事务所，职位是行政助理，主要负责后勤方面，在现在这个公司供职一年不到。在此之前她在粤港市江东区的妇幼保健院做妇产科护理助手，做了一年半左右；小曹找到的那个DNA匹配记录就是她在妇幼院工作的时候，被当时同居的男友酒后暴打到流产，才记录在档的。】欧仲霖头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小憩，顺着向义昭的话头，轻声接话道【所以我们这个受害者，之前是被男友家暴流产；这次不知是碰到什么事，连带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哎这真是。。。欸，对了，为什么一个之前干妇产护理的，会跑到什么会计师事务所去做后勤？这两个工作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嘛。】向义昭轻踩油门，顺着前方的车流缓缓移动，嘴上回到【也不尽然，这种后勤行政性质的工作也不是要有多高的学历啥的，心细一点，机灵一点，脾气好点，稍微学学谁都可以上手。】看着前面的车辆又一次停了下来，向义昭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头接着说道【再说了，这个女孩子还算长得不错，看那照片上气质也还行；这放在办公室里，领导看得舒心，带出去开个会，过个饭局啥的，领导也有面儿啊。】欧仲霖听到他流里流气的口吻，笑笑不说话，还是闭目养神；向义昭嘴上也不停，自己继续叨叨【不过话说回来，那边派出所给我们提供的基本信息里面，大概提到一些王梅梅的童年；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她妈在她才上小学的时候改嫁去了外地，就寄点钱让她跟着外婆生活；后来她初中毕业也没考上高中，去念了中专的妇产科护理，差不多中专毕业的时候，外婆也病逝了。你说这爹不疼娘不爱的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接着就是来粤港打工，又碰上个渣男。】向义昭话音刚落，突然欧仲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向前一指【开车了，等一下到地方了有的是让你说的。】向义昭这才反应过来前面的车已经开出分流区，他们也终于随着车流进入了龙中新区的城市交通干道，在后头的车辆按喇叭之前，向义昭赶紧换挡加踩油门，朝着目的地加速驶去，嘴上还不停道【哎，欧队，你不是一直在闭目养神吗？怎么知道前面的车走了？您老这是开了天眼了？】欧仲霖此时养足精神，也跟着不正经起来，他睁开锐利的双眼，伸了个懒腰，扭扭脖颈，顺势说道【那可不是，昨晚刚刚大彻大悟；怎么样，等把这个案子破了，爷来教教你小子？】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按着导航行驶不一会儿，便来到粤港市龙中新区南部的江滨公园大道中段，龙中CBD。一看表，现在早上十一点刚过。

龙中新区，粤港市中心地带，在市局刑警队所处的“环屿南区”的西北方向，两区之间隔着流经粤港市的主要河流，粤江。龙中新区的CBD，位于本区的南部，毗邻粤江北岸，连接着建设规划极好的江滨公园，这滨江公园也算是附近商务人士日常放松休闲的后花园。龙中CBD这个本市最大且最发达的商业活动中心区，此时这个钢筋小怪兽早已经被城市启动的钟声唤醒，正准备进入一天中最紧张活跃的时段，在龙中CBD的琼楼玉宇之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川流不息，他（她）们顶着精致的发型和妆容，西装革履，锦衣华服，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名牌伴身，游刃有余地在各种眼花缭乱的道路指示牌和人行红绿灯的指引下，往来穿梭于高楼之间的曲直“小道”；当你随便跟随某人的步伐，从满是黑压压人头的地铁口和车站牌下挤出，随大流越过一个又一个的红绿灯，终于到达一栋一眼望不到顶的写字楼入口，在掏出员工ID准备打卡的同时，你将瞬间长舒一口气，感到自己的渺小和伟大。

欧仲霖和向义昭的座驾正缓缓停靠在其中的一栋现代装潢的宏伟写字楼（鑫禾大厦）正门口，向义昭顺着门口安保人员的指挥，艰难地在前后车辆的夹击下展现自己磨练多年的车技，好容易将Jeep驶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并找到一个可以停靠的空位。当他们乘电梯到达写字楼大厅，在一长串公司名录的金属标牌中找到死者所在的公司楼层，对着大楼前台的接待处亮出警察证件，领了两张临时访客证，才和一批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一起走进电梯间，在与两人休闲着装格格不入的密闭空间里肩接踵，终于磨磨蹭蹭地来到了位于大楼中部的32层。电梯间刚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冷白色墙壁，中间横杆一行巨大的蓝字浮雕 - “盛天国际（Z国）” 的名称和商标，以及正下方略小一号的黑色正楷字体 - “会计师事务所 | 合伙有限责任公司” 。

同行下电梯的一批人中刚好有盛天国际的员工，随着他用员工ID刷开紧闭的半磨砂玻璃大门，欧仲霖和向义昭也一同进入了公司前台的接待区域。还未等二人被拦在公司入口处，向义昭伸手便亮出了警察证件，说明来意。接下来他们就被请到了一间靠着街边大道的敞亮会议室里，在等侯期间，向义昭面朝会议室大门，在会议室的圆桌一侧坐定，手边放着前台递过的一次性水杯，里面已经接满了温水；他此时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翻开手中的工作笔记本，快速浏览一遍手机上的信息，顺便草草地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而反观欧仲霖，他此时正背对着会议室的半磨砂玻璃门，双臂交叉，以一种放松的姿势侧立在那一尘不染的大玻璃窗前，他面色平静，毫无表情，脑子里此时不知在计划着什么，目视前方，静静地看着对面写字楼里影影绰绰的人员来往；头顶上方百叶窗的阴影稀稀落落地洒在他身后的灰色地毯上，好像把他和整间会议室隔绝开来，形成一个单独的空间。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空间的静谧突然被打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靠近会议室，接着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欧仲霖和向义昭同时向门口看去，一位男士快步进入了会议室，并顺手带上会议室的门。见着两位警官已经起身向前走到门口，这位男士礼貌伸出右手与欧、向二人握手，稍有些局促开口道【哎呀，两位警察同志，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刚正在打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会议，一结束就赶过来了。我是 “盛天国际” （Z国）东南业务区，工程项目审计部的经理，何洪威。请问您二位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欧仲霖和向义昭二人都露出礼节性的微笑，伸手回礼，表示不必在意。三人围着圆桌一起坐定，向义昭便对何洪威简短介绍了两人的职务，此间欧仲霖不经意地打量起眼前这位中年男士。他中等身材，从衬衫下的肌肉和线条来看，应是经常锻炼而保持不错的体型，身高大概175cm左右，约莫35、36的年纪；可以说是五官端正但相貌平平，就是那种丢在大街上和你正面插肩而过，你立马回过头也完全不会有印象的那种样貌。今天何洪威身着米白色竖条纹衬衫，外面是灰色暗格纹西装和配套的西装裤，未打领带，西装衣扣解开。他脸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金边细框眼镜，透出的眼神平静而内敛，他谈吐沉稳并且举止也颇有涵养。

寒暄之后，向义昭也不浪费时间，在征询可否录音后，他正正脸色，开门见山地问道【何经理，王梅梅是你们部门的行政助理吧，您是她的直属上司是吗？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她的基本情况。】何洪威推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所以你们今天来，其实是找王梅梅有什么事吗？不知怎么了，她今天早上没来上班，我让人打了几通电话她手机也都是关机。不知道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希望她下午能来公司，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是她安排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有点散漫。】向义昭对何洪威评价王梅梅的话不置可否，在笔记本上写上简略的几笔，接着问道【这样啊，对于职务安排上，您刚才说“是也不是”，能详细说说为什么吗？还有，她今天早上没来你们才挂电话找人？那她昨天有来上班吗？你们找了她吗？】

何洪威听后笑笑，还是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跟讲课似的对二位警官继续回答道 【还是先说一下我们部门职位的大致情况吧；在人事系统上，王梅梅其实是我们部门主管（高级经理）的直接下属，专门负责安排他的日程，会议，出差，饭局等等。但是我们主管从过年开始就一直身体不适，办理了内部病退，算是半退休状态，偶尔来办公室转转，过问一下重要项目的进度。在那之后主要就是由我和我们部门的另一位经理，一起负责所有审计的进程和收尾工作。】他稍微停顿一下，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又接着道【现在我们部门主管的位置算是空着，在老主管正式退休手续办妥之前，公司也没有明确是内调一位接班人还是外部招聘。我们这儿经理级别的员工是没有单独配备助理的；王梅梅她来了也没多久，没理由辞退但也不能白拿工资吧，所以她目前相当于是先给我们两个经理级别的人，当个临时的行政助理。】何洪威絮絮叨叨地说完一堆，又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便接着说道【还有啊，她昨天本来就是休假不上班；清明节前她就多请了一天假，说是回老家扫墓还要看朋友之类的；欸，真是奇怪了，今天上午她应该来公司的。】

何洪威语毕，起身走到会议室一角的饮水机旁，拿起一次性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他一边询问欧、向两人是否要添水，一边慢吞吞地走回桌旁；在一旁一直沉默听着的欧仲霖突然插嘴，问了一个不太相关却有点困扰他的问题，道【何经理，这王梅梅来你们公司之前，是在妇幼保健院做妇产科护理吧？你们为什么会考虑雇她来做行政助理呢？】何洪威放下水杯，整整西装，用有点勉强的语气解释道【哎，这么点小事你们警察同志都知道啦。对，她提交的简历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其实行政助理这样的岗位呢，本就不要求什么学历或者经验；就是刚才和你们提过的，安排一下会议/行程/饭局等等，能做一些基本的文秘工作就够了，也不必时时刻刻到岗坐班。再说。。。】何洪威突然停下来，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说；欧仲霖朝椅背微微向后靠，说道【何经理，你不要有压力，我们就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王梅梅的来这里的上班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吧？】何洪威听后连忙接话道【那是那是，也没啥不能说的；就是我们公司行政以及后勤性质的这些岗位，大都不走校招和社招流程，基本都是经理、主管、或客户那边直接介绍来做个闲职的，享受一下大公司的福利，说白了就是一些关系户，一周也干不满40小时；入职的时候，在人事和财务那边走个流程手续就行。这个王梅梅呢，其实是我们部门的另一位经理，林盛，介绍来的，说是他的老乡，想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适合女孩子。王梅梅来了之后呢，我们看这个女孩子该做的事都挺清楚的，整个人看起来外形气质都好，上级和客户来了她接人待物也很周到，和周围同事处得也行；反正总体上说话做事都礼貌得体，没有什么过错，就一直留了下来。】听到这里，欧，向两人对视一眼，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

向义昭趁热打铁，接着问道【那王梅梅的老乡，这位林盛，林经理今天在吗？我们可以和他谈谈吗?】何洪威再次推推眼镜，回答道【哎，不好意思啊，林盛他上周就去隔壁市出差了，事情顺利的话，这周四就能回来。你们要找他的话，我可以把他的电话给你们，你们直接和他聊？或者你们等周四再来一趟？】说完何洪威伸手看看手表，坐直身子，准备起身，他对欧、向二人说道【二位警官，这也十一点45了，我等下还和客户有个午餐，也要安排下午的其他事情；你们要是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那我得回办公室了。】然后他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疑惑地看着两人，问道【要是不介意我问问，二位到底找王梅梅有什么事吗？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关于她的事情呢？她今天一上午人都没来，电话也老是挂不通，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欧仲霖身子微向前倾，从上衣夹克中拿出钱夹抽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桌上，对着何洪威严肃地说【何经理，很感谢您抽出时间和我们聊聊。实不相瞒，很遗憾地告诉您，贵司的王梅梅其实已经遇害了，我们断定是他杀。市局刑警队已经立案调查。今天我们来也是为了通知你们这件事，以及例行问话。所以，等这位林经理这周四回来了，我们还是要再来一趟的。】

突然接到这个消息的何洪威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他猛地起身，慌张且吃惊地提高声调地吐出一连串问题道【啊？！警察同志，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的事啊？王梅梅她不是回老家扫墓了吗？怎么突然就遇害了呢？你们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啊？】向义昭摆摆手让他先坐下缓缓再说，接着安慰道【何经理啊，我们也知道这消息来得很突然；王梅梅的尸体是昨天被发现的，DNA已经确认过就是她本人了。具体案情还在调查中，我们也不方便透露过多信息。所以接下来还要麻烦您和贵司的一些相关人员，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继续配合我们调查，以便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何洪威有点坐立不安地摩挲着手掌，过了一会儿面色稍微缓和，但是语气上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回到道【是是是，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那、那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提供的吗？】

向义昭看他有点缓过神来，例行提问道【何经理，您最后一次见到，或者联系王梅梅，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当时她有什么异常表现吗？】何洪威此时气息有点不稳，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回想一下，低声说道【最后一次啊，我记得看见她就是上周四下午吧，因为周五放假没什么事，她大概三点就把本周的一些会议之类的安排好了，准备下班的时候，过来和我道了个别，顺便提醒我这周一她已经请假了，基本就这样了。她那天看起就和平常一样啊，安安静静完成自己的工作，和同事也是自然地打招呼，然后就下班，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工作上也没有开小差出错什么的；欸，谁知道那天竟然是最后一次看到她呢。】向义昭草草记上几笔，然后上合笔记本说道【何经理，方便的话，可以带我们去王梅梅的工位看看吗？要是您赶着去见客户，我们也可以下午再来。】何洪威连忙起身道【没事没事，我马上联系客户，午餐改日就好，这事儿肯定更要紧。哦，对了，这个会议室等一下应该有人来开会，两位还是跟我去楼上办公区谈吧。】说着话，他有点迟缓地起身，推开椅子，踉跄了一下，才走到门口，好像使劲浑身力气才拉开会议的门，示意欧、向二人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