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所谓系统内抽取出来的光芒,被阿比斯送入了闻硕体内。
“这些是?”闻硕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硬要比喻的话,海绵吸了水?机器上了油?
“是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阿比斯道,他乐于看到爱人体内的经络变得凝实。
闻硕眼前一亮:“它能治好我的身体?”
“怎么说?”
闻硕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就是,不是身体动不了的那种药,是……”他看着阿比斯,总感觉此刻的自己有些无地自容,“是我脑子里长了东西,它能消失吗?”
阿比斯疑惑道:“为什么问这个?就算没有这次,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闻硕听完,本来应该是感动的,但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霸道总裁啊。”他愣是笑了一会儿,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阿比斯不明所以:“霸道总裁?什么意思?”
闻硕咳嗽了一声:“就是,夸奖您很帅气利落的意思。”
“我是霸道总裁,那你是什么?”
闻硕想了想:“清纯小白花?”说完这个,他又被自己逗笑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欺赵辰阳,还柔弱无骨,这样一想,可不就是小白花嘛。
阿比斯见闻硕笑得开心,像是脱离了什么桎梏一般,心情便也好了一些。而触手们表现得更为明显,它们一阵蠕动,像是被太阳晒软了的糖果,黏黏糊糊的,恨不得好好与闻硕摩挲亲近一番才好。
“你很喜欢小白花?”阿比斯问道。
闻硕摇头:“没有,就是开个玩笑。小白花什么的,我一个大男人,太诡异了哈哈哈。”
“那就不是小白花,”阿比斯终究忍不住爱怜地亲吻了闻硕的额头,“你一直是我的月亮。”
轻柔的、安谧的一个吻,带着阿比斯如梦一般的呢喃:“美丽、迷人,矫健而有力量,是最美丽的月光。”
在那一瞬间,阿比斯回忆起的,是那一片广袤的大海,一轮明月挂在高空,虽不如太阳热烈,却穿透了云层,穿越了海底的黑暗,静静地,照射在那一道身影上。海风中,他的身子发着光,转过头来,是带着眷恋的笑。
“那个,我……那个,您这是,在告白?”闻硕红着脸道。
“不是。”不想阿比斯却是直接否认,“你为什么认为我只是在告白?”听起来,竟还有些委屈。
闻硕只觉得脑子有些卡,心跳却是忍不住剧烈起来:“那我们,是在一起了?”
这一次,是嘴唇被轻柔地舔舐。
“我的月亮,我以我的名义起誓,这一次,我们永不分离。”
在那一瞬间,除了自己的心跳,闻硕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晕晕乎乎地被吻,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喜悦,占据了他所有的思考。他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起起伏伏,波涛汹涌——直到一股血腥味刺激了他的味蕾。
闻硕下意识地收回舌头,更想把嘴闭上,阿比斯的手却是不容抗拒地按住了他的后脑。
您在干什么?闻硕的第一反应,是质问,但是他说不出话,紧接着,便是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上了心头,您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
明明阿比斯只是咬破了舌尖,闻硕却觉得像是遭到了天大的冒犯,比之冒犯自己的生命更甚。他是完美的存在,他是伟大,他是崇高,怎么能……
哺以的血液正在被抗拒,自己的爱人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后退。阿比斯有些小头疼,只能让触手去安抚自己忽而暴躁起来的爱人。但哪怕有阿比斯的轻吻,触手们的安慰,闻硕的样子,却是被气得狠了,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在阿比斯看来微不足道的血,闻硕是死都不愿意咽下去。于是哪怕阿比斯暂时投降,两人双唇分离,闻硕含着那一口血,咽也不是,吐更不是,甚至于,眼角都有些泛红了。
“我的月亮,这是在订立契约。”阿比斯无奈道,他欣喜于伴侣对于这一称呼的坦然接受,另一方面,却也是无奈于爱侣对此的抗拒,“为什么要拒绝我的鲜血呢?咽下去,只要你咽下去,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闻硕有一瞬间的惊讶与心动,他狐疑地看着阿比斯,似乎是在问,您没有骗我。
“怎么会骗你呢?”阿比斯诱哄着,“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的月亮,你是想狠心抛下我吗?”说到此处,明明看不清面目,闻硕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悲哀。
黑色的雾气在涌动,像是阴天的雨水,冰冷刺骨。那些触手也是肉眼可见地低垂,似乎下一刻,便能滴下水来。
闻硕见不得阿比斯如此模样,但想到要吞下对方的血,他却觉得内心十分难受。不说茹毛饮血本就让人难以接受,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寄生虫一般的存在。他不以借助阿比斯的力量为耻,却以伤害阿比斯哪怕一根头发为惧。
“就这一口,为了我,咽下去。”雾气缠上了闻硕的眼睛,钻入了他的双耳,“听话,咽下去。”
闻硕的咽喉一阵颤动,紧绷着。他竟然不愿意听从阿比斯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阿比斯情绪激动起来,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还不愿意?之前是,现在也是!你又想抛弃我吗!愤怒与悲伤如冰火交织的暴风雪,席卷了阿比斯。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天,他与他的爱人争吵的那一天,爱人的鲜血浸透了海面的那一天。
“咽下去,为了我,”黑雾如同尖刺,几乎能将一切洞穿,但阿比斯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循循善诱,“这是为了签订契约,仅这一口,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我的月亮,你不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吗?你希望我们分离吗?我的爱啊,你忍心让我再次遭受痛苦吗?你听不到吗?你感受不到吗?我的心有多期待,我的心有多痛苦。”
一字一句,侵入闻硕的脑海。
那口血,终究是被闻硕咽了下去,伴随着身体与精神剧烈的疼痛。但触手们包裹了闻硕,是最妥帖的温床,给予对方最温柔的供养。
鲜红化作了极细的丝线,沿着白色的静脉,构建起新的、更为强健的脉络。细密的汗水被极小心地拭去,哄婴儿一般,只愿对方能得一个美梦。
这一口血的威力是巨大的,因着这口血,闻硕的身体果然好了些,至少等他再次清醒,他能自己用手拿起勺子一类的东西了。但拒绝了阿比斯喂食的他,表情却是低落的,就算小触手可劲儿地卖萌也不能让他展颜。
闻硕的胸口开出了一朵墨色的花,繁复的花纹,是两人契约的证明。但闻硕在一开始的开心之后,却是闷闷不乐起来,一度都要让阿比斯怀疑,他不愿意成为自己的伴侣了。
“像是寄生虫。”闻硕这样评价自己。
“我的月亮,我不喜欢你这样形容自己。”
闻硕看了看阿比斯,如今,他已经能看到对方蓝色的头发了:“对不起,您别生气。”
“那就愉快一些。你灰心丧气的模样,让我……让这些家伙都要伤心透了。”阿比斯说着,触手们迫不及待地卷了上来,委委屈屈的,是寻求安慰的模样。
闻硕浅浅地笑了,抬手摸着它们的尖端,便见它们心满意足地滑了下去,在地板上瘫软成了面条。
闻硕想要继续抚摸的手,被阿比斯握住,转而抚上了自己的面庞。闻硕只觉手心一阵冰寒,像是抚摸着最上等的丝绸。
“我的月亮,你恢复了很多。”阿比斯道。
闻硕却道:“我的身体,能靠其他的东西恢复吗?”
“你不喜欢我的血?”阿比斯问道,“怕变成像我一样的怪物?”
此句一出,却是惹怒了闻硕,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您不是怪物!您怎么可以这样形容自己!有谁能比您还高贵吗?”他看起来激动极了,连脸色变得绯红,要不是腿部还是软弱无力,想必他是会剧烈挣扎,义正词严地与阿比斯面对面对峙的吧。
没有谁能质疑阿比斯,阿比斯自己都不可以。
阿比斯道:“你不喜欢我的血,总让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并不是。”闻硕急忙否认。
“你看,你到现在都称呼我为‘您’。”阿比斯控诉道,“人类都会称呼另一半为‘亲爱的’,但是你对我,永远只有冷冰冰的‘阿比斯大人’。”
“这不一样。”闻硕的态度软了下去,“而且,我就喜欢这样称呼您。这样称呼您,我会特别安心。”
阿比斯显然不相信。
“我喜欢这样敬畏您的感觉。”
“敬畏可不是爱。”
“对我来说,敬畏就是爱的表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是最贴近您的人,但是,我不想破坏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您是独一无二的,您那样高贵。”说着说着,闻硕自己都红了脸,“您能明白吗,这样称呼您,我会觉得很幸福。”
闻硕不得不承认,和阿比斯在一起之后,他尤为的恋爱脑。阿比斯是独一无二的,阿比斯是最伟大的,明明对他的身份只有模糊的一种感知,却已经让闻硕心甘情愿地臣服。
“但是我觉得不够。”阿比斯道。
“可是我想这样称呼您,不行吗?”这样说话的闻硕,在阿比斯看来便是撒娇了。不存在的心脏被羽毛来回撩拨,阿比斯勉强同意:“那,接受我的血液?”
闻硕为难:“就不能用其他的办法吗?”
“我的爱,你为什么这样抗拒我的血呢?”
闻硕沉默了一瞬,终于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他其实也想了很久,但思来想去,这个连他都觉得奇怪的答案,竟然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爱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像是淋了雨的小鸟,奄奄地靠在阿比斯的枝头。阿比斯无奈:“那就算了吧,我再去想办法。”
闻硕抬头看着阿比斯:“您不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你比当初要通情达理多了。”阿比斯道。
闻硕眼神闪了闪,并不去问所谓的“当初”。在订立了契约后,他隐隐约约地感觉,那曾经的梦境,可能是前世的痕迹。虽然不至于去和前世的自己吃醋,但总觉得,怪怪的。
“我来想办法。”阿比斯爱极了亲吻闻硕的脸颊——当然,在闻硕不知道的时候,他也“亲吻”了一切他喜欢的地方。
闻硕终于松了口气,反过来又亲吻了对方尚是一片迷雾的面颊。
但显然,他放心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