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的事不关己。
村民们说情想做好人,裴一雪也不想做这个坏人。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他不与村民们争论,表现得尤为大方。
他说:“我看他们也实属可怜,且乃初犯,赔偿的事便算了吧。”
在村民们连连称赞他大度善良时,他笑着应下,并邀请村民们一起帮凶手洗清罪孽。
“我祖上说,做错事若不能及时洗清罪孽,日后恐会下十八层地狱。”
“大伙儿都是邻里乡亲,理应互帮互助,这样如何?药田所需的新种子由我来承担,翻新土地播种的活路就让乡亲们来,直到药苗长到半个月大。
半个月后,我再开工钱照常聘请乡亲们。”
这下村民们脸上笑意不再,皆埋头不作声。
翻土、播种起码要大半个月,又不是一两天,分文没有,谁愿意干?
见他们这般,裴一雪反过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失望道:“同一个村,这几位乡亲纵然有错,我们也该理解,大伙儿难道不想将药田共同恢复原来的模样,帮助他们洗脱罪孽吗?”
此话令几位凶手都石化当场,片刻他们张了张嘴,脸上表情甚是精彩。
村民沉默半晌,陆续有人开口。
“他们下毒,哪还有让东家吃亏的道理?这不加深了罪孽吗?”
“看在乡亲的份上不报官,赔偿自然不能少。”
凶手不着痕迹地瞥向那几位村民,目光藏着怨毒。
种子加上给村民的工钱,二十亩药田花费了不下两百两,这么大笔钱在场的人除了裴一雪,谁都拿不出,谁也不愿出。
裴一雪故作沉思,然后善解人意地提议可以去试着抢救药苗。
若能救活,就不必赔他钱。
救不活,又无力赔偿便得签下卖身契给他。
听到不用自己出钱出力了,村民们连连点头答应,声音将凶手反驳的声音完全掩盖。
裴一雪号召村民一起救治药苗,帮帮这几位可怜的凶手,免得他们沦落到变为奴仆的地步。
既是帮忙自然就没钱,而二十亩地加力加码都至少需得忙活一整夜。
村民们心中不情愿,却也碍于自己说过的话,不好拒绝。
裴一雪要得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止如此,他也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下毒凶手,必须得让他们长长记性。
药苗死不了,他确定能救,用地丁和鱼腥草浸泡过的水重新浇灌药田即可解毒。
之所以说得模棱两可,是不想让凶手那么容易放心下来。
又过了两天,药苗没继续蔫巴,可也没能活过来。
几位凶手连觉都睡不好,清醒时几乎全在药田转悠,观察药苗状态,生怕出了岔子自己便得卖身。
直到第五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二十亩药田又恢复原有的生机盎然。
五位凶手在药田抱在一起,只差喜极而泣。
转眼几个月过去,第一批药材已经可以采收。
这个时代种植业不发达,亩产没有现代的量大,但得益于裴一雪改革了些技术,产量还过得去。
也令他比其他药材商多了些优势。
一斤能让出两三文钱的利,销路不愁。
裴一雪跟着商队来到合作药堂门口,卸货时,不巧地遇上主角攻和主角受。
“一雪?”廖秋白语气带着不确定,眼神瞄了瞄旁边的谢玉书,“你、现在靠他生活?”
在他们眼中,裴一雪这个病秧子完全没有生存能力,能吃好喝好,过得怎么滋润,只会是以色侍人。
谢玉书听到他的话里话,拧着眉,单手在胸前比划解释。
廖秋白看不懂手语,又扫了两眼这个不会说话的壮汉,再次看向裴一雪时带着嫌恶,还有一丝同情。
裴宣也开了口:“你回来认个错,父亲和母亲宽宏大量,定不会赶你走的,何须这样委屈自己?”
裴一雪并不想和这两人多说,只道:“我过得很好。”
廖秋白有些怒,“你好歹是从裴府走出来的,如此窝囊不知羞耻,会让整个裴府跟着蒙羞。”
“我和裴府已经没有任何瓜葛。”裴府那种地方,只会让他蒙羞才对。
“裴府?是裴氏药堂那个裴府吗?没想到东家以前是裴府的人,怪不得这样通晓药理。”搬货村民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忍不住的插话道。
主角攻受二脸懵逼。
裴家是医药世家没错,但裴一雪可没有什么医药天赋,连常见的草药都分不清,配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裴宣几步走到一辆马车前,解开一麻袋中药,然后拿起一根药材在鼻下轻嗅。
“这些货你从何处得来?”
不等裴一雪回答,搬货的村民咔咔将他一顿猛夸,什么迷兽药如何威猛,如何把将死药苗妙手回春。
听得裴宣不禁皱眉,“你何时懂的药理?”
“我,不懂。”裴一雪语气温和且无比真诚,“是菩萨说我乃大罗金仙转世,为助我渡劫,告诉了我几个实用的方子。”
裴宣当即黑了脸。
几个月前裴夫人是妖孽的说法传遍了整个城,裴府花了大价钱才给压下来。
因为此事,当时裴氏药堂生意遭受冲击,被最大的对手同仁药堂差点儿击垮。
“医者自当以人为本,鬼神之事荒谬至极!”
裴一雪:“信则有不信则无。”
裴宣瞪他一眼,自然不想过多讨论此事,甩袖离去。
廖秋白若有所思打量起他,随后也离开了此地。
裴一雪没在意这个小插曲。
翌日晌午,他打着预防风寒的名义刚给谢玉书喂了碗温养嗓子的药。
这药难得,也苦得很,他从袖中摸出蜜饯,尚未递出,院外就传来敲门声
谢玉书瞧了眼他伸进袖口的手,似以为又是什么别的药,快步出了屋子,选择去开门。
裴一雪看着人逃似的背影,嘴角不禁弯了弯。
没一会儿,院门口传来廖秋白的声音。
“我找一雪。”
无事不登三宝殿。裴一雪双眼微眯,迈步出了房间。
他装作没看见门口的廖秋白,朝院门边的谢玉书摊开手,递上黄色纸包。
笑说:“阿书,药味很冲,我只是想让你吃个蜜饯压压的。”
廖秋白面色微凝,直接越过谢玉书,“一雪,好久不见。”
谢玉书看了看廖秋白和裴一雪,就准备出院门给两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裴一雪紧忙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余光中,谢玉书果然驻步,往他这边赶来。
可没等到该来的人,廖秋白却先一步来到身侧,抬手替他顺气。
当那只手摸上后背,裴一雪的脸上表情差点儿没绷住,随即一口气没喘上来,止不住地咳嗽。
这咳的比他装模作样地假咳要真实得多,呛出来的泪花让他两只眼睛变得湿漉漉的。
他抬眸望向立在那方踌躇不定的谢玉书,声音尽显委屈:“阿书——”
那人这才迈着步子到这边,将他从廖秋白手里接过。
裴一雪靠着谢玉书站立,与廖秋白尽显疏离,“裴少夫人来此,有事吗?”喉咙由于方才的咳喘,略带沙哑。
“无事便不能来寻你吗?”
“无事,裴少夫人为何要来寻我?”裴一雪好笑道。
“一雪。”廖秋白失意道,“你我之间,定要说话如此生分?”
裴一雪心中直犯恶心,“还请裴少夫人勿要再说令人误会的话。”
这人来,准没好事。
廖秋白垂下眸子,瞧不清眼中情绪,看起来像是在哀伤。
大抵和从前一样,等着他去妥协和安慰。
裴一雪暗笑,别说他清楚,主角受绝不会为他这个悲情男配伤心,藏住的情绪,多半是“算计”“阴狠”。
就算此人真的伤心,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也不会有丝毫情绪波动。
“裴少夫人若没什么事,就请回吧。”他说,“我和阿书还有些事要办。”
廖秋白藏在袖摆下的手不由攥紧,“我来确有一事。”
裴一雪还是低估了裴家不要脸的程度,廖秋白来此竟是想让他承包的这些药田为裴家所用。
不仅如此,还要扩大承包土地的范围,要他做个免费劳动力参与打理。
裴一雪提醒道:“我与裴家已无任何关系。”
没什么关系还敢提这么不要脸的话,凭什么认为他会答应?就凭眼前这位主角受么?
廖秋白脸上的笑,宛如春风,“家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你闹了这么久的脾气,也该消气了。
父亲说,只要你回来便好,以往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这是话里话外都将错归在他的头上。
裴一雪瞄了眼谢玉书,顿时有了个主意。
他不介意陪主角受演演戏。
他低下头沉默半晌,再次抬头,眼眶已经染上几分绯色。
“何为既往不咎?我曾在裴家受尽欺凌,连一日三餐都成了奢望,如今倒也是我的错了?罢了,父亲若想我认错,我认,只是恕我不想再回裴家了,我也没有第二个外祖父为我留下几百万两来换这个自由身了,还望裴少夫人成全。”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谢玉书看向廖秋白的眼神冷了一个度,而看向他时明显多了几分怜爱。
不等廖秋白辩驳,裴一雪再接再厉卖起惨来。
将曾在裴家遭受的排挤和莫名被扣上的罪名,自顾自地诉说了一遍。
他说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廖秋白心知肚明,因为他在裴家落到万人嫌的地步,少不了这人的功劳。
设局将人推向深渊再解救,乃伪君子为达目的的惯用伎俩。
而廖秋白却把错全全推给裴家下人,知道此次谈不拢,也没多待,留下会回去彻查此事,要给他一个交代之类的话,便离开了。
裴家终归还是要些脸面的,派廖秋白来骚扰过他之后,便没再派人过来。
不久药田迎来第二次大丰收。
可当裴一雪再次带领商队来到县城时,先前合作的药堂都突然变了卦,拒绝收购药材。
问其缘由,老板也只是连连摆手,急切地要将他们赶出药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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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打不过就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