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不明的人,你也敢随便放在翠月楼?”裴宁澄冷哼了声。
“裴大人,这话说的,翠月楼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好牌面,桃夭貌美如花,自从她进了翠月楼,楼上包间日日爆满,我还管她什么来路,给我赚银子就成啊。”宁不凡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
这倒是真的,康王也就是慕名而去,被迷住了。
“看上桃夭的男子可不止康王一个。”裴宁澄笑道。
“康王来之前,百里将军说要娶她为妾,光禄寺卿的大公子甚至愿意发愿非她不娶,不过这些人哪比得上康王。”
苏尔诺猝然一顿,桃夭看不上大富大贵的宁不凡,难道还看不上光禄寺卿的嫡子吗?她却甘愿给康王做个没名分的婢女。
宁不凡摇头感叹道:“我看这丫头所图不小,当日我没说那是康王,她还扭扭捏捏,一说是康王,她的姿态立刻不一样了。”
裴宁澄和苏尔诺对视一眼,再向宁不凡求证道:“康王是何时带走桃夭的?”
“这个我记得可清楚了,因为桃夭一走,翠月楼门庭便冷清了许多,应该是去岁立夏之后。”
桃夭到康王府的时间不过一年半载,她进了王府半载后,康王便开始服用滋补丸。
虽说无巧不成书,可是皇家的事就没一件是巧的。
“宁老板,请问你捡到桃夭时,她穿的什么衣服,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苏尔诺忽然插话问道。
宁不凡思忖片刻道:“说来也奇怪,桃夭那日穿的衣服很华贵,狐裘斗篷,里面也是杭稠襦裙,我还以为这是哪位落难的富家小姐。”
说到此处,宁不凡哼笑两声,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姑娘不止有奇特体香,左肩上更有个漂亮的胎记,似桃花的样子,所以我才起名叫桃夭。”
宁不凡走后,裴宁澄去见康王,苏尔诺却是径直去了架阁库,查查近几年女子的失踪案,或许有所获。
“臣参见康王。”
康王勉强扯了一丝笑,连忙扶起他,自嘲道:“我现在如此境地,裴大人多礼了。”
“君臣有别,康王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康王见他如此礼待,神色感慨,“宁澄兄,这一切都仰仗于你,这声殿下愧不敢当。”
寒暄之后,裴宁澄单刀直入,“殿下,桃夭姑娘,您有什么打算?”
康王微怔,不知他为何会提起桃夭。
“这事和桃夭毫无关系,若是这罪名我不得不受,还请放桃夭一条生路……”
裴宁澄不耐地打断他:“康王何须如此,金殿之上,皇上和百官都亲眼见证书信乃伪造,你伙同张世子谋逆纯属无稽之谈,如今不过是因为滋补丸的问题,被人揪着不放,你若是认命了,人家凭一粒滋补丸也能定你个谋逆之罪。”
康王一时惭愧低头,只听到男人继续说道:“你可知滋补丸被人动了手脚?皇上吃的那颗根本不是你进贡的。”
“什么?”康王大骇。
“我最后问你一次,何人能动药丸?”裴宁澄盯着一脸骇然的康王。
须臾间,康王变得怒不可遏,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像是困兽般,“一定是李佑搞的鬼!宫中,宫中,都是他的人,肯定能找到机会换药。”
裴宁澄蹙眉看着愤怒的康王,这人像被幽禁的小猫毫无章法地在狭小空间乱撞,呲牙咧嘴地要去咬想象中把它关起来的人,完全没有看到自己身后就有条明路。
慌乱,无知甚至堪称愚蠢,毫无谋略,康王确实不堪大任。
裴宁澄的失望越来越深,淡淡地提醒他:“康王殿下,您没有证据,就不要如此说。”
“倒是可以想想你身边到底何人可以动药丸。”
康王依然天真地回道:“我身边的人绝对不会的。”
“人心难测。”裴宁澄盯着他,“你最好再想想。”
康王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如果真的有人动药丸,只能是桃夭,我的寝室她进来得最多,停留时间最长,晚间只有她一直伺候在旁。”
“好。”
裴宁澄注视康王良久,“有件喜事,需得告诉你,桃夭已有两月身孕。”
“不论她是否偷换了药丸,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保她一命。”
*
原主裴宁澄有酷吏之名,自从裴寂穿越到他身上以来,大理寺从未用过极刑。
“来人,上刑具。”
裴宁澄因闻不得桃花香味,戴了面罩,声音含糊了些,座下的武卫都没人动,互相确认眼神,他们是否听错了。
就连陆炳文也诧异地投来目光,“大人,您说上刑具?上何种刑具?”
苏尔诺倒是听得分明,心中微紧。
史书上的十大酷刑,各个历史时期的残酷刑具,光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如今要亲眼见到用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有些不忍。
她扫了眼跪在厅中的貌美女子,桃夭听到刑具两字,脸色也唰地白了。
“有什么刑具,上什么刑具,都摆上来。”裴宁澄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少顷,武卫们搬来了各式刑具。
裴宁澄指了指一个类似竹简状的夹子,武卫们上前将竹夹套上桃夭的手指。
苏尔诺好似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忽然站起来,“且慢。”
武卫的动作戛然而止,大家都似乎松了口气。
只有裴宁澄声音威压,“本官正在行刑,有事后议。”
“……”苏尔诺轻咳两声,“我有办法让她招。”
“一个时辰,我只给你一个时辰,若是她依然执迷不悟,休要怪本官上刑。”
惊堂木的声响震得桃夭身躯微跳。
苏尔诺屏退四方武卫,厅中只余两人。
她跪坐到桃夭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良久。
桃夭在苏尔诺的注视下,脸上终是闪现出不自然,两手紧紧绞在一起,红唇紧抿。
“桃夭,你到底姓甚名谁?”苏尔诺挑起美人的下巴,似笑非笑,“宁老板给你娶了个好名字,你当真不记得自己的从前了?”
桃夭被迫仰着头,眼睫扑闪着,秋波微动,一个劲地摇头:“不记得了。”
“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桃夭眼神微闪,“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不妨听我说,看看对不对?”苏尔诺淡笑,“姑娘你身有异香,又是容貌靡丽,见过姑娘的人很少能忘记,从小追随在姑娘身边的人不在少数吧。”
“不……不记得了。”桃夭垂眸。
“姑娘肯定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你,毕竟你是从小养尊处优的江大小姐。”
桃夭倏然抬眸,张了张唇,到底没发出半点声音。
苏尔诺笑笑,继续道:“苏州府富商江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江牧,三十有八,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商号遍布全国,大有赶超宁家的趋势,这位江老板不只是会赚钱,更是个专情的人,只娶了青梅竹马的彭氏为妻,二十年没有纳妾,膝下三儿一女,江家把最小的女儿江瓷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传闻江瓷花容月貌,左肩上有桃花印记,从小被江家用桃花露洁肤净身,不久之后竟然全身散发出桃花异香,江瓷得了个小名叫桃桃。”
桃夭的两手紧紧地揪住了衣裙的边角,秋波低垂,不敢再抬头。
“这姑娘本该被家人千宠万爱,江家看她看的紧,她十三年未出过江家门,后来她大概觉着这日子太无聊,决心出门看看,可惜这一趟出门再没回去过,江家无奈报官,江牧和夫人彭氏一夜之间白头。”
“你……现在可记起来了?”苏尔诺再度挑起桃夭的下巴,只见姑娘动人的秋波里盈着水光,红唇抖动。
桃夭咬着红唇,却不开口,任由她审视。
“是什么人将你掳走的?他们有什么目的?” 苏尔诺逼问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你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康王,他们要你接近康王,伺机陷害是吗?”
斗大的泪珠从桃夭的眼中掉落,一直滚到了苏尔诺的虎口处。
“看来是真的。”
“你就是江瓷,你可知你的父母兄弟一直没放弃,还在四处张贴告示寻人,他们大概没想到你会在盛京,寻人的告示遍布苏州,你说怎么那么巧,从来没传入过京城呢?”
苏尔诺松开桃夭的下巴,擦了擦手上滚烫的温度。
“你若是现在招,还有机会给你肚子的孩子一次机会,让他成为大盛名正言顺的皇族,而不是一出生便被编排成逆臣贼子之后,饱受欺凌,永无出头之日。”
“若是还不招,裴大人大刑伺候,你腹中胎儿是肯定保不住的,你家中亲人也同样会受牵连,重则株连九族,轻则被贬流放。”
桃夭的双手抚摸上尚扁平的腹部,自言自语道:“你要好好活着。”
旋即,她抬起水雾蒙蒙的双眼,咬牙道:“我招。”
“当年,我一时贪玩独自出府游玩,在一家酒肆被人迷晕,再醒来时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我也不知是何处,那屋子没有一丝阳光,漆黑一团,惊恐之下,我大声呼救也没有人来应答,哭累了之后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面前站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他和我说,只要我完成任务,就放我回家。”
“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