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高温天格外地多,冰棍的销量不用想一定也很好吧。只是……为什么会把冰棍推销到我的店里来,这就让我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就算我再三委婉地表示不想卖棒冰,但热情的东北大姐还是硬塞给了我几只。我冰箱里的空间已经这么紧张了,就算是送的好像也成了负担呢。
和我一样有烦恼的另一个人好像是金大叔。从进店开始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只是也没人知道他为何会这样。
待店里人少了一些,忠先生终于帮我问了这个问题。金大叔犹豫了一下,而后终于说出了缘由。
金大叔虽然年轻谈过几个对象,但最后都没有成家,拖着拖着就过了该结婚的年纪。不过虽然消了想要结婚的念头,他定期还是会去一家洗脚店找同一位小姐按摩。只是,最近一次好像不大顺利。
“就是……立不起来了。”
“什么立不起?腿脚不好?”
“不是,就是那儿,关键的时候那儿立不起来了。”
虽然是有些严肃的问题,但我和忠先生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不过说到底,不就是该到发生这种事的岁数了吗?”见金大叔要生气了,忠先生连忙打圆场顺带求饶,“再过两年你到我这岁数就晓得咯,我好多朋友撒泡尿都要站上半个钟那才是煎熬呢。”
“你也是你好多朋友之一吧?哈哈哈。”
这个时候,阿美从门外走进来,坐下后立马把脸耷拉到了桌面上。这么热的天,胖子们看起来好像都活得很辛苦的样子呢。
“今天想吃什么?”
“不知道呢,天热了都没什么胃口,也想不出什么想吃的。”
“阿美也会没有胃口吗?热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瘦上多少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正好有几支棒冰,要先来一支吗?”
我把大姐送的东北大板拿出来,依次分给了店里的客人。
“从去年开始这种棒冰就很流行啊,金大叔,你们那儿以前真的老吃这种棒冰吗?”
“没有,小时候哪儿来这种冰棍儿,我也是这两年才听说的。”金大叔一边吃一边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提到咱东北,除了饺子锅包肉,就是这个冰棍儿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棒冰竟然在我的店里也受到了欢迎,为此我不得不向那个大姐订些货,而且,好像不得不整理下冰箱了呢。
毕竟我不是大客户,大姐每次都在夜晚最后的时间把剩下的货送到我这儿。如果时间还早,也会在我这儿喝上一杯。
“有什么想吃的吗?如果我会的话都会给你做哦。”
“真的啊?那给咱做个溜肉片儿?”
“嗯,稍等哦。”
大姐点菜的东北方音,引起了金大叔的注意。大姐就着菜喝完一盅酒,很快就离开了店里。一直都盯着看的金大叔连忙跟了出去,一直跟到拐弯的巷子,发现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才不得不开口问:“那什么,你可是云雀妹妹? ”
原本只觉着奇怪,听到了这声音倒是让云雀的身体微微一颤。“小黑哥,是咱小黑哥?”
“哎呦喂,真是你啊。”
“可不是嘛,我还寻思着这老头咋老盯着我看呢。”
故人相聚,想聊的话自然怎么都聊不完。两人随意地在街角聊起往日的回忆,直到不知不觉间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间。
这一次的再相见,使原本失联的两人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接下来好一阵子,云雀每天都会来店里吃溜肉片儿。而金大叔也会在每天的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店里。两人时常一起坐在角落的桌子边,然后聊一些别人都插不进嘴的话题。
有台风要来的消息的那一天,气温却比往常愈加的炎热。店里几乎坐满了来吃夜宵的人,只有金大叔身边的位子空着。
忠先生往那个方向挪了挪问:“怎么?今天你那位妹妹没来吗?”
“可不是呢,都这点了,咋的也都该送完货了吧。”
“今天这么热,应该是生意上忙不过来了吧。”我把冰好的酒拿给他,就回去做菜。
直到我忙完了一阵稍有空闲的时候,金大叔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里应着声,语气好像有点着急。
原来是他的云雀妹妹车坏了,大热的天被卡在郊外的县道上走不了。金大叔连忙结了帐,试着打车打不到后借了辆公共自行车,咯吱咯吱往那儿踩。
就算再怎么用力,速度总好像提不上去。云雀的电话大概是没电了,拨不通电话他就更心急了。
找了好久,他才找到她说的那个地方。好在晚上车并不多,大老远的就能看到那边停着一辆电动三轮的夜灯。
“雀儿,这车咋了啊?”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啊,骑着骑着就搁着路当中不动了。我哪儿都敲了可就是没啥反应。”
金大叔绕着车子走了一圈,没发现啥问题,只好又趴到车底下去看。东敲敲西瞧瞧,最后才发现原来只是链条断了。云雀身上没有应急工具,金大叔只好帮着她把车往前推,看试试运气能不能找到修理店。
好在是跑长途的县道边上,推了几里地后还真的撞见了留了电话愿意深夜起来修车的摩托摊位。师傅两三下就修好了车链条,这下就又能动了。
修车的空挡,云雀问师傅借地方给手机充了些电,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
几乎是和师傅修好同时,一辆面包车在修车摊前停下。车里下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环视一圈后立马就锁定了云雀的身影。
“雀儿,这车咋了啊?”金大叔发现他说的这话和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嘿,链条坏了,这不刚修好。”
“都说了这种荒郊野外的单儿别去送了,你看这不是。”
“说啥呢?不就是车子掉链了么。这搁城里车子难道就不会掉链儿啦?”
两人顾自谈论了一阵子,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金大叔。云雀连忙介绍说:“这是老金,就我这两天跟你说的那老乡,我们打小一个村儿的。”
“那这位是?”
“是我爱人。”
爱人?这……应该很正常吧?云雀都已经这把岁数了,不用说早应该成家,子孙满堂才是吧?只是金大叔心里像是有一个疙瘩缓不过来,只能杵在这儿。
“老金,跟我们一起回去呗。”
“不……不了。我还要去还车呢。而且我家跟你们那儿也不顺路。”回过神的金大叔回答说,“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几乎不带什么客套,三人就这样匆匆告别了。金大叔骑上了车,才觉得好像分得太快了,应该好好道个别才是。
子夜的风迎着自己吹来,带来了夏花的清香。和来时的路相比,却好像更加没有功夫去享受这一份悠闲了。他努力地踩着自行车的踏板,可速度就是提不上去,甚至都过不了眼前的那个坡。
把握不住平衡的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力不从心了。
世界上的一切都早已改变了,而自己,好像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