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月光 第15章 深陷

南璃见状，往前一步，想赶紧过去帮忙。

余光里，侧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掌心朝向她，可并未碰到她，只是拦住她的去路。

南璃看向季长倾，他将一袋子梨递给她，她下意识双手捧住。

他淡声道:“你拿着，我来扶他。”

赵新宇虽瘦，却也有一米八，南璃这小身板根本扶不住他，她有自知之明，赶紧往左边移，给季长倾留出道。

乐天抓着乱动打架的两人之余，不忘探头出来吃瓜。

目光在季长倾和南璃之间来回打量，后来实在招架不住赵新宇闹腾，精力有限，只能暂停吃瓜。

他忍不住冲赵新宇嚷道:“你这酒后挺费人啊，导演。”

赵新宇嘟囔几声，似是不满。

季长倾走过来，冲乐天扬下巴，示意他来扶赵新宇。

乐天点点头，撒手。

季长倾伸手，先握住赵新宇的胳膊。

赵新宇仿佛被人捏住七寸般，不住扭动。

季长倾没想到他酒后力气这么大，一没留神，让他挣脱，反而往乐天怀里躲，“我不要季老师，我赵新宇何德何能，怎么能让季老师扶我！”

乐天没防备，猛地撞到梯门上，身侧林逸也撞到了，作势又要去缠赵新宇。

乐天眼疾手快分开两人，自己冲到中间，没好气对赵新宇道:“知足吧。”

拜托，他季哥唉，这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

季长倾紧接着一把捞过赵新宇往自己身侧带，手揽住他肩膀，帮他稳定身形，然后道:“不至于，你这说的我好像跟豆腐似的，碰不得，没那么多讲究。”

赵新宇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季长倾，不对，怎么好像有两个季长倾在他眼前轮番说话。他晃了晃脑袋，醉眼迷离。

季长倾见他不说话，只傻傻看着他，手顺势拍了拍他的肩，又道:“搭把手的事，别有负担。”

不知是不是季长倾的安慰起了作用，赵新宇后面果真没再闹腾，安静地由季长倾扶着，缩在梯厢角落，红着眼看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他和林逸不住在一层，电梯到五楼，季长倾扶着赵新宇先出来，南璃紧跟着出来，乐天则留在电梯里，送林逸上去。

“你住?”季长倾看着一排排的房间号，想问赵新宇，可看他不断抓挠自己的难受样子，实在不够清醒，话语便戛然而止。

南璃及时道:“508。”

季长倾看她一眼，很快找到508，然后从赵新宇裤子口袋里摸出房卡，放在感应磁上，门刚开，赵新宇一声呕，急忙推门而入。

季长倾跟在后面，看他进了卫生间，将门关得严实。

他默默在外面站了会，然后将柜橱上未拆封的矿泉水倒入烧水壶中，插上电源。

呕吐声不断从卫生间传来，卫生间与房间的阻断，包括门都是玻璃的，里面灯光亮着，门关与不关，都能看见赵新宇跪在地砖上，抱着马桶在吐。

他眼睛通红，头发凌乱，时不时痛苦地呜咽两声，然后接着再吐。

南璃默默站到走廊，给他留足空间。

很长时间没动静，水流声响起又关闭，门打开。

赵新宇走出来，左右张望一番，看到南璃，第一句就是问:“季老师走了?”

他的状态比刚才要好，眼神稍许清明，眼底看着更没有之前那么红，口中的酒气也散了许多。

南璃还没说话，季长倾便从里间走出来直视着他。

赵新宇神色不自然，回避着他的视线。

季长倾没问一句，照旧扶着他，带着他到床边躺下。

床头柜上，有杯冒着热气的水。想到季长倾刚从里面出来，赵新宇默默看着，内心说不上来的感动。

他喝得烂醉，还不争气吐了。本以为季长倾将他送到房间就会离开，可是没有。他就像是突然出现的惊喜。

这样的惊喜弥足珍贵。

赵新宇回神，又瞥到季长倾俯身，似乎要给他脱鞋，他脚往后躲。

季长倾给他捉回来。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不耐烦与急躁，没有鄙夷与漠然，更没有怜悯。

赵新宇从他墨色瞳孔里看到狼狈不堪的自己，更好似看到远在天边的佛祖。

在季长倾的身后，就散发着这样渡人的暖光。

季长倾给他脱好鞋，从床尾走到床头，回到他身边，俯身替他盖好被子，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他道:“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赵新宇听话地点头，看着季长倾，佛光依旧在，似乎还劈成两半，接着越劈越多。

赵新宇眨了眨眼，在季长倾的长时间注视下，缓缓闭上眼睛。

见此，季长倾关上灯，轻手轻脚退出去，给他带上房门，然后抬步往电梯口走。

南璃快步追上去，叫住他。

季长倾回头，有似懊恼，随后伸出双手，眼睛盯着梨。

南璃将梨递过去，后知后觉，他是不是觉得她叫他，是因为自己柔弱，拎个梨都觉得费劲，所以在委婉提醒他。

不然那手怎么伸得那么快。

情急之下，南璃手舞足蹈解释道:“我也住在这层。”

季长倾扬了扬眉，她的双手尚举着，手指灵活跳跃着，一会儿握成拳，一会儿又张开，扑闪两下。

这是最近新出的手势舞?

季长倾没看懂，他盯的时间有点久，南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傻样，她忙放下自己的手。

她太着急就会这样，常常不自觉手也跟着比划。

南璃尴尬笑笑，不管季长倾信不信，她都解释，“我刚刚在活动手指。就我不是经常电脑打字么，手指容易酸痛，然后给手指按摩按摩，有助于缓解这一症状。”

“我不是瞎说啊，这是有科学理论支持的。”她挺起小身板，很认真地给季长倾科普。

季长倾配合着她时不时点头，忽又想起她撞到柱子那次，也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人在特别尴尬的时候，小动作总会特别多。正如此刻，南璃眼睛不断眨巴，一会儿看向酒店瓷白的地砖，一会看向头顶装饰繁复的吊灯，就是不看季长倾一眼。

后来又想想，她还是不擅长说谎。就她这些多余的小动作，季长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好吧……”南璃觉得还可以再挽救一下，话到嘴边，又改口:“其实……”

“南老师这个方法听着不错，回去我就试试。”

嗯?

季长倾居然接她的茬，还真是佛光鼎盛，普渡众生，一视同仁。

南璃没着急走，她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完。

季长倾亦没走。

南璃吸了口气，“季老师，晚安。”

季长倾从袋里拿出颗梨递给南璃，嘴角噙着笑回她，“晚安。”

第二天下午才有拍摄，南璃到达现场，轻车熟路去导演棚。

赵新宇早到了，盯着黑洞洞的机器，在发呆。神色埋怨，紧皱着眉。连南璃进来，都没能让他抬一下头。

这么专注，还能在想什么。

南璃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打趣道:“哟，酒醒了？”

赵新宇拂开她的手，脸色更黑，“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是害羞，那以后就别喝那么多酒。”

“害什么羞，我一大老爷们又什么好害羞的?”

南璃:“那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南璃知道他在纠结，左不过是昨天他的囧样被季长倾看到这件事。

“什么看不开的。”赵新宇嘴硬，“我在想别的事。”

“什么事?”南璃还真不惯着他，刨根问底道。

赵新宇欲言又止，“没事。”

南璃笑了笑，没说话。让他硬撑着。

棚布象征性被敲两下，季长倾走进来。

他又换上那身军绿色短袖，本来英俊的五官更显英俊。

赵新宇眸中闪过抹不自然，不过很快调整好。

季长倾说明来意:“有个问题想要问导演。”

赵新宇:“你说，季老师。”

“再过几天，就要拍摄谢荣与林悄的戏份，但我看到林悄的演职人员那栏还是空白?”

季长倾说的正是赵新宇头疼的事。开机前，这些个演员他是都找好了，但这不是码到季长倾了么，赵新宇就想再找些实力派的演员来搭戏。

找来找去，定了几个演员，人家冲季长倾，倒是愿意来，只是很可惜，档期始终对不上。对得上档期的，赵新宇觉得她戏不够好，于是一时间僵在这。

离拍的日子越来越近，他这人还没找到，实在是愁呢。他不想将就，可要是实在找不到人，也不得不将就。

季长倾听完原委，能理解赵新宇的想法，他的初衷都是为了戏好。

“这样，饰演林悄的演员，我来找找看。现在目前还有哪些角色没定，赵导你一会发我一份名单，我看看我这边有没有合适的演员能来。”

“那太好了，我一会就发。”赵新宇充分相信季长倾。

季长倾身边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人物，还有各种圈内大佬老戏骨，由他来找人，演员的质量是有充分保证的。

这实在是解了赵新宇的燃眉之急，他对着季长倾一串感谢，包括昨晚的照顾。

季长倾笑了笑，不过分自谦，可也不揽功，突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南璃，“剧本这么好，他们都会愿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