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姜恩生平安跳回屋子,余怀之脸色勃然大变,牵动缰绳立即朝姜家奔去。
姜恩生轻车熟路从窗户跳进去,双脚稳稳落地,抬眸就对上双手环臂,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红菱。
她脸色一顿,“你?”
“我?”红菱松开抱臂的手,起身一步步逼近姜恩生,绕着她开始转圈盘问,“你这身装扮,去哪了?”
姜恩生刚开口要解释,红菱就打断她。
红菱偏头打量着她的脸,语调阴阳怪气,“怪不得你说你跟我认识的人不一样,今日一见,果然让红菱大吃一惊。”
她犀利的眼神扫向姜恩生破皮的额头,“你头怎么回事?”红菱又朝姜恩生身上的衣服扬扬下巴,“还有这奇形怪状的衣服,解释解释吧?”
“你就这么对待对你倾囊相助的师傅?”
姜恩生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红菱愣住片刻,“什么?”
姜恩生没怎么使劲,抬手把人扒拉开,自顾自走到衣架前,宽衣解带欲要换下身上这身衣服。
红菱大吃一惊,“我还在你屋子里!”
姜恩生面色坦然,露出纤长雪白脖颈,那朵朱顶红在嫩白侧肩的衬托下,愈发显得簇热狂野,“你我都是女人,你看一眼又何妨?”
半晌,红菱才挤出一句:“你也太不知礼义廉耻了…”
听到这个词,姜恩生眉头不自觉皱起。
眼下她身上只剩下里边一层水衣,而红菱还面朝着她脸颊微微泛红。
姜恩生双手抱臂,“嗯,礼义廉耻。”她露在胳膊外边的手冲红菱摆摆手,“我现在要——”
红菱抬眸,对上姜恩生越来越敞开的水衣领口,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立即转身背对着她,咬牙气恼道:“赶快换!”
姜恩生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背过身去,姜恩生暗暗松了口气,不自觉加快换衣服的手速。
“一个时辰前,楼下客人非要点你弹奏一曲,金姨派人请你去一趟。”红菱走到窗前,轻轻将半开着的窗子关上,“派来的人说你没在房里。”
姜恩生换好衣服,边走边系上最上边的丝带。
她站在红菱面前,“然后呢?”
红菱惊讶于她的换衣速度,简直堪比她接客时褪去衣衫的速度还要快几倍。
被人这么冷不防盯着挪不开眼,姜恩生低头自我检查,“有何不妥?”
红菱摇摇头。
“然后呢?”姜恩生又重复一遍。
红菱脸色早已恢复先前那般趾高气昂,昂首扩胸走到姜恩生床边坐下,“所以我回报了你的倾囊相助。”
金姨找不到姜恩生的人,从里边反锁的门被撞开后,发现屋里也没人,红菱听闻此事,连忙让屋里伺候的丫头告诉旁人,妙妙姑娘在她屋里,还说收拾好就过去奏曲。
因妙妙从锦绣城来到京城后还未曾开过张,所以金姨专门找人搬来一架屏风隔着。
她替妙妙去的二楼,可奏完一曲离开回到自己屋子时,她就后悔了。
“你现在在担心什么?”
姜恩生蹲在红菱脚边,双手托腮,一双水汪汪大眼睛布满赤诚干净,“一脸愁容,嘴角下垂,眉心再稍微用力些都能夹死两只蚊子了。”
自打来到醉春楼,红菱还从未被人如此仰望过,从来都是她无尽地仰望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客人。
她嘴角噙着几分倔强,怎么也不肯说。
姜恩生拍拍她膝盖,“你不说,我们怎么见招拆招?”
“我们?”
红菱看着眼前蹲在那小小一只的女人,心中竟生出些她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
“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几乎和抱着要把门砸碎的心没差,金姨气势汹汹道:“开门红菱!我知道你在里边!”
红菱骤然起身,方才一身懒洋洋的劲顷刻间变得局促不安。
她双手交叉叠攥在身前,人却躲在姜恩生身后。
望着连绵不绝的敲门声,红菱欲哭无泪,“金姨肯定发现弹琴的人是我不是你了!”
姜恩生轻轻捏捏她胳膊安慰道,“别怕,我来。”
姜恩生上前把门打开,只见门外金姨身后跟着门房和另一个杂役,两人手中纷纷拿着木棒,红菱看见那棍子,脚底忍不住开始发软。
“金姨。”姜恩生喊人。
金姨恼羞成怒瞪了姜恩生一眼,“妙妙,不要以为金姨对你笑笑你就能骑到金姨脖子上拉屎了,你的事随后再说。”
金姨指着屋里不断后退的红菱,“你给我过来!”
红菱欲哭无泪,疯狂摇头。
门房收到金姨的眼神,与旁边的杂役握紧木棍就要闯进来。
姜恩生立刻伸开双臂,生生拦在他们二人面前,“我看谁敢进我房?!”
金姨怔住,似笑非笑缓缓看向姜恩生,“妙妙姑娘?这是作何?”
“此事因我而起,要打要罚,拿我是问即可,何必质问红菱姑娘?”姜恩生瘦小身体像一棵坚不可摧的大树。
红菱看着妙妙寸步不让的背影,眼角竟不自觉掉出一滴眼泪。
金姨冷冷道:“逞英雄?”
红菱知道金姨的脾气,平常对她们笑呵呵的,但若是哪个房里的姑娘犯了错惹了事,她惩罚人的时候可不讲半点情面,尤其她身后那个门房,打起人来,简直朝死里打。
红菱慌了神,疾步小跑到姜恩生面前,紧紧攥着她的胳膊,“噗通”就跪了下来,“金姨,我们错了!”
姜恩生宁死不屈,倔强站着,腰杆甚至比前几秒停的更直。
“跪天跪地跪父母。”姜恩生道,“其余的人,我谁也不跪。”
红菱扯着她的衣袖,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硬气什么?赶紧跪下给金姨认个错,金姨会宽恕我们的。”
姜恩生照旧一动不动。
从未有人如此顶撞过她,金姨气得太阳穴青筋暴起,“妙妙姑娘,知道的你是醉春楼房里还未接客的一朵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边疆就义的女侠呢!”
“都给我拖出去!”金姨怒道:“给我狠狠的打,尤其锦绣城的这位大佛!”
门房俯身凑近金姨耳边,小声道:“锦绣城这位打不得,上元节就在眼前了。”
金姨气得失了理智:“那就专找人看不到的地方打!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是不是和她那张嘴一样硬!”
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被抹布堵住嘴的红菱依旧疼痛难忍,木板每落在她身上一下,她就发出一阵痛苦闷泄声。
姜恩生四肢被四条铁链拴住,沉重的铁铐圈在她手腕,坠得腕骨阵阵泛疼。
门房目露凶光,脸颊扭曲丑陋,他面前整齐摆放的一排排银针,从细到粗,行列有序,若不是这间房隐隐透着阴潮恶心气味,说那些银针是珍藏品也不为过。
“妙妙姑娘,这可怨不得咱。”门房捏起中间那根不粗不细但针长却有半掌之长的银针,眼里充满垂涎欲滴,“这都是您自己给自己添的的麻烦,你说你低头跟金姨认个错,这皮肉之苦保不准就没了。”
姜恩生偏头望着墙壁最顶端那块狭窄的四方木窗,“要动手就快点,本姑娘困了,急着回去睡觉。”
姜恩生的反应完全没达到门房预料之中那般。
门房也不再演戏,丑陋的脸颊褪去邪笑后变得更加狰狞无比。
他向左右两侧候着的杂役使个眼神,杂役领会到,立刻上前固定住姜恩生双臂。
“你放心,金姨交代过,伤口不能影响到你下次接客。”门房拿着银针,一步步靠近,“所以妙妙姑娘大可放心,你身上的伤绝对不会像红菱身上那样青一块紫一片的。”
门外刺骨寒霜天,一门之隔的破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除四面墙壁挡去些许劲风,阴冷比干冻更能感受到寒气钻进身体的彻骨。
她用针缝补过无数具尸体,针与线的结合,在她手中将一分为二的肌肤缝合在一起,她仅凭指腹能清晰感受到针尖穿过表层肌肤逐渐向里探时的阻力和摩擦,当冰凉针尖抵在她柔软肘窝时,她闭上双眼,预测针尖突破阻力后扎进去的感觉。
意料之中。
但…
疼。
不等她认真感受,针尖突然被人拔了出来。不等她反应过来,针尖再次对准她的胳膊肘刺了进去。
姜恩生忍不住到抽一口冷气。
她额头瞬间蒙上一层薄薄汗珠。
对此,门房非常满意姜恩生的反应,“妙妙姑娘,这才刚开始,忍一忍吧!”
一个时辰后__
昏暗的房门打开,外面天色灰蒙蒙一片。
姜恩生疲惫地掀起眼皮,顺着门板往外看。原来是天快亮了。
门房杂役早已离开,姜恩生坐在原位,无力喘着粗气。
没一会儿,红菱出现在门口。
姜恩生抬眼,冲她微微一笑,“你没事吧?”
红菱被打得腰部以下都快皮开肉绽了,还是她悄悄给了杂役一串钱,杂役才放轻了些,否则现在她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更别提下地行走。
她受刑的时候,疼的呲哇乱叫,但隔壁却一点声都没有,巨大的落差让她心生仇恨。
所以她专门等在妙妙受刑的房门外,专等着她受罚后质问一番。
谁知杂役都走光了,她在门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露面,这才闯进来。
“哼!”红菱居高临下站在姜恩生面前,“装什么?”
姜恩生朝她伸手,“拉我一把。”
红菱抱着手臂,无声拒绝。
求助不成,姜恩生只好收回胳膊,手掌撑于一侧,刚要使力,腕骨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屁股才挪起半分便又坐了回去。
这一眨眼的功夫,才刚干涩的汗珠又顺着太阳穴潸然落下。
红菱也愣住了,“你?”
她走近,侧身让了些光,才清楚的看见妙妙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你受的不是板子,是银针?”
姜恩生忍着疼,艰难挤出一点笑,“嗯。”
红菱瞬间浑身发冷。
银针,是醉春楼里最重的惩罚,专在身上的每一处关节处扎。
这类惩罚基本上针对于一些被家里人送来抵债,但又不情愿想要逃跑的人。为的就是让她们断了逃跑的念头,顺便杀鸡儆猴给剩下的人看,最后还能在客人点她的时候,不因为身上有大片淤青红肿而影响接客。
起码最近两年,红菱没见过有谁受过这种惩罚。
红菱连忙俯身去搀妙妙,却因为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而疼的龇牙咧嘴。
姜恩生眼眶微红,自嘲道:“我们这算不算是难姐难妹?”
请教了剧组的服装老师,老师说古代人里边穿的那件白色贴身衣服叫水衣,然后袜子叫水袜,嘿嘿~
大家周末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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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