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相信不管是通过玩牌还是下棋,都能从某方面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种潜意识里表现出来的东西是很难掩饰的。
降谷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从表面上看,他性格开朗、阳光、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朝气与意气风发。但实际上,他有城府、腹黑、且自傲。
“Checkmate.”今天的第不知道多少局棋过后,奥尔加将手中棋子往桌上一丢,向后靠在椅背上。
降谷零将凌乱的棋盘收拾好:“还玩吗?”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奥尔加没意思地摇头。
奥尔加想用下棋试探降谷零,降谷零自然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于是,今天的无数盘棋局就变成了两个人的相互试探与隐瞒。如此这般一天下来,即使是奥尔加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降谷零闻言将棋子棋盘都收了起来,然后看了眼手机,已经到晚上七点了。
“想吃什么,我去买菜。”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奥尔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萎靡不振的声音道:“……随便。”
降谷零有些好笑道:“赢了一整天也会累吗?”
奥尔加给了他一个白眼:“因为赢才累啊,我可是‘做了一整天的数学题’啊。”
不论是玩牌还是玩棋,本质都是可以计算的。
而且降谷零这个家伙可狡猾了,藏拙的同时又处处机锋。
降谷零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换了衣服后就出门了。
屋子里只剩下奥尔加一个人,她站了起来,透过窗户看向东京繁华的夜景,眸子中是明明灭灭的五色灯火。
“zero……吗。”奥尔加将手贴在玻璃窗上。视野中,降谷零已经出现在了公寓楼下的道路上。
直到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奥尔加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向后倒回躺椅中。她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突然回想了一些很久远的回忆。
*
是浪花的声音。
大海。
夹杂着咸湿的海风。
周围好像有很多的人。
奥尔加漫无目的地走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滩上,周围嘈杂的人声听不分明。
突然,她撞到了什么人。
“啊,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
“阿尔萨斯。”
奥尔加回头,即使昂起头却也只能看到身后之人白皙的脖颈,以及清晰的下颚线。
“啊啦~这不是莎朗吗?”又是一道陌生的、活泼的女声。
身后之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奥尔加身上。
“陪一个朋友的孩子来海边看看。”她回答得很自然、很随意。
奥尔加有一种冲动,她很想问自己身后那人,她的这个“朋友”究竟是谁。
然而,奥尔加的行动却像是与意识分离了一般。再眨眨眼,视线中便只余下落日与海滩,血色的夕阳洒在海面上,伴随着潺潺的海浪声,好似要将人的内心也变成寂寥的空洞。
奥尔加从梦中醒来,那种空旷的感觉却久久缠绕着她,始终不愿离去。
她将手放在胸口,掌心很快感受到有力的跳动,一下一下的。
奥尔加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试图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将这种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孤独感驱散。
她掀开被子,走下沙发,来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个角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边渐渐亮起来,被染成粉色的云层泛起了金色的光。
*
“诶?你说今天想去海边?”
降谷零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奥尔加也跟了过去。
降谷零回头,便见这小孩儿正抱臂靠在厨房的门上,垂眸一脸深沉的样子。
“东京的话……”降谷零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开始思考起附近的海滩,“想去海滩的话,果然还是神奈川好一些。”
“嗯。”奥尔加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又有点哑,整个人全然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
直到一只有些凉的手背贴到她额上时,奥尔加才回过神来。
那只手是降谷零的。他一手贴在奥尔加额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上。
“嗯,应该没有发烧。”
奥尔加面部的肌肉动了动,却不知道改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这么直直盯着降谷零看,也不说话。
“保险起见的话,还是要用温度计再测一下。”说着,降谷零松开手就要去客厅找温度计。
奥尔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猛地松开手。
“不会真的感冒了吧?”
降谷零蹲下来,又想试一试奥尔加的额温,却被她拍开了手。
“我的脑子暂时没有问题。”奥尔加这句匆匆忙忙的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她有些急迫地转身离开了厨房:“对了,早餐的三明治里不要加蓝莓果酱,我讨厌蓝莓。”
奥尔加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但是讨厌的东西有很多。
降谷零看着奥尔加离开的方向楞了楞,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自己还僵在空中的手,站起身走到灶台前。
手机又发出一阵震动。降谷零看向屏幕,一条新的短信显示在屏幕上。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早餐,只除了——那瓶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蓝莓果酱。
*
奥尔加坐在车子后座,一手支着脑袋望向窗外,看着快速向后倒退的景物,以及天空中悠闲飘过的云。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不,果然还是因为这个叫zero的家伙太能伪装了。一定是这样!
她接触降谷零,是因为偶然遇到了感兴趣的人。而降谷零显然也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触她的,即使最开始的时候大概不是这样。
在这种自己最擅长互演环节就输掉的话……
奥尔加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果然,是因为演得久了就会厌倦,所以偶尔也想休息一下吧。
奥尔加决定对降谷零不感兴趣了。
“发生什么了吗?”降谷零显然从后视镜观察到了奥尔加的动态。
似乎是察觉到奥尔加态度的异常,所以降谷零将问话的语气保持在了一个很好的距离,既不显得过分亲昵,也不至于太过生疏,就像是普通朋友的随意寒暄。
“没事……”
奥尔加闷闷地答了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了,似乎是在专注地观赏窗外的云。
*
降谷零开车很平稳,至少这次是这样的。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两人驱车从东京市区来到了神奈川的湘南海岸。
地点是降谷零选的。
大概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又或者是降谷零特地选择了人少的地方,所以海滩上没有什么人。
降谷零去停车的时候,奥尔加先下了车,走到海滩上。
即使是夏日,海边的风依旧一如奥尔加记忆中那样凉爽,带着大海特有的咸湿气味。
她朝海边走了几步,不断扑打沙滩又退下的浪潮,最高时恰巧停在她的鞋尖前。
今天神奈川的天气有些阴沉,在东京市内的蓝天白云,到了这里便一转成为乌压压的灰色云层,像是要直接盖在大地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彼时是下午四点半,快要日落了。
奥尔加转过头,海风将她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吹起,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造型一定很像个疯子。
透过遮挡在眼前的发丝,奥尔加看见了朝她走来的安室透,以及——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保时捷。
奥尔加的视力很好,她绝对不会认错那辆车子的型号——保时捷356A。
“可能快要下雨了。”降谷零如此说道。
奥尔加将乱飞的头发悉数捋向脑后。她的语气有些任性:“可是我想看日落。”
人类的想法又怎么能改变自然的规律?
可降谷零却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然后道:“能看到的。”
他的声音很笃定,让奥尔加不由得转头盯了他好一会儿。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被晕染成了一片火红的颜色,连带着海水都被镀上了一层金红。在红霞的映衬间,宛如一团燃烧火焰的太阳缓缓坠入海平面。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黑与红二色,奥尔加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只剩下一个黑色剪影的富士山。
“原来你还会看看云识天气。”
降谷零笑笑:“了解过一些。”
奥尔加便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奥尔加突然道:“我饿了,要吃烧烤。”
降谷零有些惊讶的看向奥尔加,可她只是静静地盯着大海,祖母绿的眸子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绯色。
略迟疑了一下后,降谷零站起身来:“附近确实有一家烧烤店,大概十分钟的车程——”
“那你去帮我买回来吧。”奥尔加打断了他的话。
*
降谷零离开了,奥尔加从沙滩上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沙子,低头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她心中感觉怪异,却说不出这是什么情绪。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片黑色的衣角。奥尔加抬头,不出所料地看见了琴酒。
“晚上好啊。”她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招呼,对琴酒的冷脸,以及抵在自己额头上的木仓,完全没给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阿尔萨斯。”琴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就如同夕阳余晖散尽后,模糊的黑色海平线,“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啊。”
“啊——是嘛。”奥尔加耷拉着眼皮看着他,“我明明有易容的。难道说——”